第16章 飛鳥（四）

「木清，阿姨有事找你。」

「您說。」木清一臉的不知所措。

「你能不能勸阿雯別登山了？」

「阿雯的脾氣您也知道。」木清面泛難色。

「我不能再失去一個女兒，你知道嗎？」

林阿姨眼神堅定，透著一種名為母親的偏執。

木清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媽媽，她們身上的偏執一摸一樣，「可她不止是您的女兒。」

倪雯幾乎圍繞鎮子跑了大半圈，鎮上的居民沒有誰是不認識她的。她每經過一戶人家，就有老人跟她打招呼。她總是用和平常不同的爽朗的笑容來回應他們。她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是自由的，完全不用顧忌旁人。

她跑了很久，早已不止五公里的距離。

回到家時，汗水完全浸透了衣物，襪子甚至可以擰出水。倪雯關上門，在玄關處用腳蹬掉鞋子，徑直走到浴室拿了條毛巾擦汗。路過廚房，順便開冰箱取出一罐汽水。

客廳里黑漆漆的，似乎空無一人。

倪雯沒有開燈，一邊擦汗，一邊走向沙發。她坐在沙發一角，絲毫沒有注意到沙發上蜷縮著一個人。拉開拉環，汽水罐響起好聽的嘶嘶聲，瞬間讓倪雯覺得涼爽了些。

她喝下一大口，接着打了個長長的氣嗝。

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跑完步，喝涼的對身體不好。」

「呀———！」

倪雯從沙發上蹦起，尖叫起來。

木清嗖一下站起身，捂住了她的嘴，「我！你嚎什麼啊？」

「唔嗯嗯唔……」

「你說什麼？」木清提起耳朵，好像忘記了自己的手還捂著別人的嘴。

倪雯左手拿過汽水罐，右手握拳，一記肘擊正中木清小腹。

「你……」木清齜牙咧嘴地倒在沙發上，雙手按著肚子，一幅痛不欲生的模樣。

「王八蛋，你不睡覺就是為了嚇我嗎？」

「誰要嚇唬你！我就坐沙發上，是你沒看到。」

「這麼晚不睡覺，你坐什麼沙發？」

「等你啊，誰知道你這麼晚才回來。」木清叫苦不迭。

倪雯指了指左邊，讓木清坐過去，「等我幹嘛？」

「來一場朋友間的談話怎麼樣？」

木清倒進沙發里，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

「嗯哼。」

倪雯脫去襪子，盤腿躺在沙發上。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這次登山沒能成功，你以後還會登山嗎？」木清問。

「不知道。」

「你想做職業登山者嗎？成為登山家？」

「沒想過，一輩子登山，好像有些無聊。」

「那為什麼一定要登那座山？」

「你登山的時候有考慮這麼多問題嗎？」

倪雯抬起腿，按摩小腿上的肌肉。

「沒考慮過。」

「那為什麼我就要回答這些問題？」倪雯側過臉看着木清。

她的反問就像一記擊中木清胸口的正拳，使他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