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河流

「啊啊啊啊！零兒零兒！」

正在夢裏吃草莓的零兒被這聲音吵醒，她翻了個身，扯扯被子想把腦袋蓋上隔絕這個聲音。

「零兒零兒，別睡了，遲到了！」

這個聲音這麼說着並推了推她。

零兒朦朧地睜開眼睛，陽光入目的感覺微微有些不適。她用手擋了下，看向旁邊似乎正因為什麼而着急的墨兒，

「早啊墨兒。」零兒慵懶的說道。

「不早了！」

平常都是四月來叫零兒上學的，因為零兒有賴床的壞毛病，經常想着再睡一會，然後完美的再睡一個小時。

墨兒倒是會早起，但因為昨天晚上睡眠質量不好早上也沒起來，這就導致她睜開眼睛看時間的時候已經9點半了。

墨兒拿過那個粉色的卡通鬧鐘懟到還在發懵的零兒面前。

零兒眨眨大眼睛，睫毛呼扇呼扇的。

目光順着時針找。6、7、8、9，哦，才九點多啊……嗯？今天是上學吧？

「九點多了？！」

反應過來的零兒一聲驚呼，跳下床大喊：「完蛋了哥哥！你怎麼沒叫我！我遲到啦！」

「嗯，知道了。」

門外傳來四月鎮定的聲音。

「啊？」

零兒和墨兒對視一眼，明顯沒料到四月會是這種反應。

「哎？墨兒你有點黑眼圈哎，是沒睡好嗎？」零兒關心地問道。

「唔……」

墨兒還是不好意思說是因為零兒睡姿太差導致的，小丫頭太靦腆了，只是似有似無地點了點頭。

零兒擰開房門走了出來，看到哥哥正在做早餐，一股三明治的香味，桌子上還有正冒着熱氣的豆漿。

兩個小丫頭坐到餐桌前，喝着暖暖的豆漿，舒服地揉揉肚子。

「哥哥，是學校放假了嗎？」

「這倒不是，但你們確實不用去上學了。怎麼樣妹妹，有沒有很開心？」

「哎？難道我們被開除了？！為什麼啊！明明不是我們的錯！」零兒憤憤不平地說。

「不是，是我給你們請假了，一直請到升初中。反正也沒多長時間了，在家裏學也是一樣的。」

四月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昨天那個男孩，他最後那個怨毒的眼神令四月十分警惕。

最可怕的惡意就是來自幼年的惡意，因為他們的三觀和世界觀都不成熟。惡意滋生的時候最為徹底，會覺得自己做任何事都沒問題，更不會考慮後果。

雖然黑貓一直跟着兩個小姑娘，但它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看着。索性四月直接把男孩這個不確定因素規避掉。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冒險主義著，更不要提讓妹妹冒險。

妹妹明顯十分興奮，直接跳了起來。睡衣上的兔耳朵跟着一起跳動。

「太好啦！我早就不想上了，那裏哪兒有陪着哥哥有意思。不過不去學校就見不到落落了，昨天她還因為上次失約的事情給我帶了好多零食呢，要是她也不去上就好了。」

「說起來墨兒你才上了一天學哎，會不會覺得很遺憾？」

零兒拉着墨兒的手，十分的惋惜。墨兒倒是沒這麼覺得，她淺淺地笑了下。

「不會啦，其實……我也不太喜歡那裏……」

四月敲敲兩個小姑娘的腦袋。

「好啦，先去洗漱，然後吃飯。」

「不要嘛哥哥……先吃飯好不好……」

零兒又開始撒嬌了，她發現最近對哥哥撒嬌分外有用。但這一次她明顯失望了，四月直接給她推到了衛生間，明顯不想妥協。

「好吧……」

墨兒在一旁偷偷笑着，零兒看到后跑出來把她也拉了進去……

與四月家的歡聲笑語不同，學校的教室似乎有些壓抑。

天氣的變化就像個情緒不定的孩子，上午明明還陽光明媚，下午就灰陰地布了一層烏雲。

看起來不像是雨雲，只是把陽光都遮擋住了。

落落收拾著書包，大多數時候都只用左手，因為右手一動就有些疼。

已經放學了。落落低着頭背著書包走了出去。手裏拿着自己最喜歡的一個掛件，是一隻白色的小貓。

現在它已經裂成了兩段，上面還有黑黑的鞋印，似乎是被人踩過。裏面的棉花白花花地裸露出來，很是凄慘。

這是遲田做的，似乎是為了報復她早上替零兒和墨兒出頭。

對落落來說這是無比黑暗的一天，當然也不是一點好消息都沒有，至少零兒和墨兒今天都沒來上學，沒來上學就聽不到那些惡毒的流言蜚語。

落落很為她們開心，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可說到底她的心情還是很低沉。出了校門右拐，這不是家的方向，甚至她都沒走過。

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往沒走過的地方走一走，像是為了沖淡點什麼。

這條路上的東西千篇一律，或者說城市就是千篇一律的。看起來精緻的建築物成群結隊後有種視覺疲勞感，看起來死氣沉沉的。

這條路上唯一特殊點的就是一條河了吧。因為這裏靠近城市的郊區才有這麼一條河流，聽說去年還有學生淹死在了這裏。

落落低着頭，向著河的方向前進。手裏玩偶的棉花被風吹散了些，像是雪一樣飛起。落落很心疼。

她喜歡這個掛件是有原因的，這是爸爸送她最後的禮物。

「哎……真的是……」

出來買東西的西橘走累了，嘆著氣。橘色黃昏撒在她的髮飾上，有些耀眼。

屬實是這些東西隔的太遠了，她幾乎已經把東城區跑了個遍。就比如她左手提着的興趣書，那家書店幾乎已經挨近了西城區。這是媽媽讓她給弟弟買的。

媽媽確實算得一筆好賬，一塊錢車費都沒給自己留，買完東西也剛好用完所有的錢。

她倒是還有點零花錢，但還想着去某個甜品店消費一下，這就導致她只能靠着一雙腿跑來跑去。

西橘停在河邊，清澈的水不知疲倦地流淌著，發出悅耳的嘩嘩聲。

河兩旁的青草都披上了橘色的光，看起來有點秋天的意味。

西橘累了，小腿又酸又疼，得休息休息才能往家趕。

坐在草地上，腳離河流只有一隻手的距離。她歪頭拄著臉，看着河水中倒映出的自己。

柔軟的髮絲，溫和的眼睛，白皙的皮膚，還有纖長的脖頸，真是個漂亮的女生。

風有些大了，水面上波動不斷。西橘將亂動的髮絲順到耳後，露出微紅的耳朵。

膠袋也嘩嘩響。西橘看着這一堆沒有一件東西屬於自己的大袋子小袋子，輕輕地笑了起來。

就在西橘所處河段的不遠處，一個小小的身影跳下河岸，淌著水往裏走。

夏季的河水不涼，還有些溫熱，很舒服。

河水打濕落落的校服，浸濕她的書包，還有裏面的書本，文具，以及沒來得及分享的零食。

水流沖盪着她，落落腳下一滑，咕咚一聲摔進水裏。

波紋跳動個不停，良久落落又站了起來。

頭髮濕答答地貼在臉上，水順着她白嫩的臉蛋往下滑。一層水膜覆蓋在眼鏡上，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睛，同樣的，她也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只有一片模糊。

書吸了水很重，但落落沒把書包扔掉。

她繼續往裏走，水面一點點往上覆蓋，膝蓋，胯，腰……

這麼來看大概只需要一分鐘河水就會將這個小姑娘完全淹沒。她不會有機會回來的，河水夠深，她再高出幾米也沒用。

西橘望着天邊的晚霞，紅色和白色揉雜在一起拉出一條美麗的線條，真漂亮。

她只需要轉一轉頭，或著看一看那邊水面的倒映就能發現這個正往河中心走的小姑娘。

其實只要風聲稍微小一點她就能聽到剛才落落的落水聲。但風一直都這麼大，將水吹成了魚鱗的形狀。還將岸上的掛件吹成了蒲公英的形狀。

西橘像是來了什麼興趣，彎下腰輕輕地點着水面，看着一圈圈紋路擴散又消失。她笑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對了，還得早點回家，媽媽和弟弟等的很着急吧？畢竟他們需要的東西都在這裏。

膠袋、河水，還有岸邊的樹全都嘩嘩嘩響個不停，像是在演奏著一首玄妙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