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騙子 二千零八年八月五日_

郭俊是有名的騙子。

高中的時候，班裏學習成績最差的就是他。但他不傻，相反他是出了名的溜冰狐（腳滑）。不但是插科打諢，他熱衷於各種名義的誘騙，為了攫取無知同學的錢財，他在學校煞有介事編造了一個流氓團體，把學校附近最臭名昭著二流子奉為「老大」，實行敲詐勒索的勾當。甚至在自己班裏的同學，他也膽敢以老師名義騙各種資料費活動費用。故而他不僅僅人人喊打，還一度面對勸退的危機，也不知道最後是誰保下來他，因而風波終究不了了之。

被他纏上實在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陳攸很不幸地攤上了這麼個貨，並且屬於年少無知，郭俊對他來說還有一層關係--所謂的朋友。基於這一點即使是想撇清關係，礙於人情也撇不了了。

更不幸的是，陳攸失業了，否則他是絕對不想和郭俊打交道的。但是，他和郭俊還有十來萬的債務。無奈地，陳攸在後悔之中撥通了電話。

「歪？辦卡嗎？」

「還錢。」

「嘟嘟嘟......」

陳攸萬萬沒想到，那個人臉皮厚到直接把電話掛了。

第二通電話打過去時，提示音已經提醒對方已關機了。

只能去他的住處找他了。

果然，陳攸趕過去，就在郭俊家的樓下找到了他。

「媽的......陳俊！」

陳攸把郭俊堵在路上，而對方在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轉身溜進了巷子。

陳攸飛身追上，憑藉健碩的身體，他迅速跨越街道追進了巷子。陳俊清楚自己如果朝大道上逃跑，只怕用不了片刻就會被陳攸追上，而在狹小的巷子裏，他靈活嬌小的身體卻能發揮優勢。

兩個人在巷子裏乒乒乓乓地追逐，雖然巷子狹小，陳攸還是很快追上郭俊。

陳攸飛上一腳，踢中前面那人後臀。

「哎呀！」郭俊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上。

「你跑什麼？」陳攸從地上揪起郭俊，「給老子還錢！」

「沒......沒錢。」

「放屁!不還錢，信不信，信不信我......」

郭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你要怎麼？」

「快還錢！」陳攸鬆手，猛地把他丟在地上。

郭俊慢悠悠爬起來：「兄弟，我沒錢。」

「你......」

「別急，現在沒錢，馬上有錢，馬上就有。」

「什麼馬上？」

「你等著，我去找人借錢還給你。」郭俊說罷就要離開。

陳攸一把拽住他道：「等著？你跑了怎麼辦？」

「那一......一起去？」

「一起去！」

郭俊帶着陳攸，說去找他的一個親戚。以他的人品，什麼親戚朋友都得望風而逃吧？陳攸一路上這樣想着。

沒多遠的路，兩人進到一個老舊的小區里。

來訪者敲開了門，開門的是一位老頭。老人家穿着很古樸，給人一種舊時代「老先生」的感覺，以陳攸的說法來講是一種文化人的氣質。

於是陳攸狐疑地看向郭俊，老人家像個大學老師，實在想不懂會和郭俊扯上關係，雖然這樣的說法有點自貶的含義。

「小郭？」老人對來訪者頗為意外的樣子。

「表姨夫！」郭俊略浮誇地叫道，也不顧及老人的迷惑，熱情地拉了陳攸進去。

老人愣愣地招待了兩人，給他們沏了兩杯茶。

陳攸尷尬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郭俊熱忱地說道：「姨夫，最近身體怎麼樣啊？」

老人扶了扶鏡框：「小郭，我這馬上要忙，你沒什麼事坐會就走吧。」

「啊？別呀，表......」

老人伸手示意他別接着說下去，表情突然就不在慈祥，嚴肅起來：「今天我沒有功夫陪你們兩個小朋友瞎鬧了，有什麼話就抓緊說吧。」

「那個，我們......」

陳攸還沒說完，這時候敲門聲又響起。

「不好意思，請稍等。」

老人過去開門，開門看到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生，對老人畢恭畢敬地，臉上的表情頗為急促。

這樣急促的心情很快也傳到老人身上，他把女生拉到一邊，兩個人秘密地談起話來。

陳攸和郭俊聽不分明，陳攸只是隱約聽到老人「他......怎麼能這樣？」之類的話。

女生喊著「李教授」，一直在道歉什麼的。

接着就是長久的沉默，老人叉著腰一直思索什麼的樣子，接着他和女生說了兩句什麼。

女生的反應是一直地搖頭，像拚命地勸阻模樣，但是老人像拿定了主意，一副堅定的神情。

老人先是打了個電話，對電話那天的人極力勸說着什麼。

他忽然是想到了什麼，把眼光看向陳攸，然後走過來對陳攸說道：「你是小郭的朋友吧？」

「算是吧。」

「好。叫什麼？」

「好。你......嗯......小陳，你能幫我個忙嗎？」

陳攸內心尤其無語，想到他是來找郭俊還錢的，現在反而讓這個老人說着要自己幫忙。

「我能怎麼幫您呢？」

「好，你現在，按照這個地址去找這個人。現在時間有些緊迫，拿上這些，請她好好看看，一定要好好勸她，勸她這次和我一起去埃及。」老人在陳攸手裏塞上一堆文件資料。

陳攸正要說，老人拿出一張支票按在陳攸手裏：「拜託了小陳，這個事對我很重要。」

陳攸驚呆了，看着支票上的五個零，他再一次看向這個老人。

這個數目，很難不讓人心動。

「這事——找我呀！」郭俊眼睛發光。

「她叫羅靜，現在正在西極電視塔頂上測數據，我希望你能爬上去親手給她看這些，我相信她看到了一定會同意的。辛苦你一趟，一定要帶她來見我。」

「這個老頭讓我去爬電視塔？」——陳攸想。

「我也去。」郭俊附和道。

看着老人殷切的目光，陳攸還是答應了他。

西極電視塔在城郊以西的山區，陳攸兩個人打了車經過一個多小時來到了山腳下。

「這支票可得有我一份。」郭俊一路上一直叨念著。

西山還是可以遊玩的地方，雖說是是遊玩的人不多，陳攸還是可以拾級而上，鑽進山林。

「哎呀，等等我呀你這......」郭俊就被甩在後面。

之前老人千叮萬囑一定要儘快，也許是看上了陳攸健碩的身體吧，讓他來跑這一趟。

在他快速的攀登下，不及半小時他就到了電視塔下，在電視塔下面他隱約能看見上面的人影。

建在山頂的電視塔，氣勢恢宏，在其腳下已經感受到山風的呼嘯，彷彿一個居高臨下鳥瞰的巨人。

西極電視塔已經處於半廢棄狀態，在這個遊人甚少的西山，它更像一個可有可無的裝飾物。塔下豎立着「禁止攀爬」的標識，那個羅靜敢這麼上去，真的是膽子太大了。

陳攸卻毫不害怕，踩着扶梯登上。期初，陳攸腳步踩在鋼材上發出令人膽戰心驚悶響，之後在爬到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時，扶梯已經變為垂直的豎梯了，依附着中心的大柱，陳攸的行動一下子變艱難了許多。

這座建造於本世紀初期的電視塔，已經有好些年頭，不光陳攸面前的柱子，-乃至梯子本身也已經銹跡斑斑。不過雖然年久，電視塔還是修得近乎高聳如雲，尤其是在梯子上仰視，更有種寂冷。

因為趕忙，陳攸還懊悔自己沒有帶任何護具，連手套都沒有。

高地的風推搡著陳攸的身體，為了防止自己不慎墜落，每爬一級，陳攸始終緊緊抓牢鐵架，雙手很快滲出汗水。

一隻蒼鷹從頭頂盤旋而過，日光逐漸撥雲，陳攸抬頭瞥見炫目的太陽，越攀高越能感受到風力的強大。

終於，他的腳踩到了塔頂的平台。他一屁股坐下，任由風吹動頭髮，此時卻不能躺下，身後彷彿是萬丈深淵，隱隱都令人後背發涼。

羅靜果然在塔頂，她擺弄著測量裝置，皺着眉像有些浮躁。陳攸沒想到這個人比他想像嬌小得多。

羅靜對於陳攸的到來置若罔聞，好像這個海拔不低的電視塔上來了一個人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陳攸喘了幾口，從包里拿出那沓資料，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就像是論文。

他朝羅靜遞了過去：「李教授拜託我來找你，他說看了這個你就會明白了。」

羅靜瞥了一眼陳攸，似乎並不耐煩。

「不好意思，我並不感興趣。」

「還是請你看一眼吧。」

羅靜又忙了一陣，終於才接過那些紙，她翻了翻就丟在地上說道：「歷史什麼的我不懂，你回去告訴他，我已經被他利用了一次，我不會傻到被他白白耍第二次。」

塔頂的風持續地刮過，留下羅靜冷漠的聲音:「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