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如此長生

按先前猜測，黑衣人很可能不是原住民，而是仙人。

但他不想暴露身份，就算被捕，也沒有使用照印。

對他的真實身份，柯三良毫無頭緒。

但經林冬天這麼一提，卻是霍然醒悟——

換領帶，是因為要換黑衣。

說話聲嘶啞，那很容易；

體形也很像，或者說一模一樣；

這些加在一起，得出的結論便是：黑衣人就是洪七！

雖然推斷不算嚴謹，也許真有這樣那樣的巧合，但柯三良不但不敢輕易否定這個結論，還要當成真相謹慎對待。

「他是懷疑我的印是殘印，才試探來的……」

柯三良早就有心理準備，自己殘印的秘密，總有一天會受到懷疑，然而就會有人來試探、調查。

不是沒想到，來試探、調查的會是洪七。

因為洪七接引他來仙界，與他接觸也最多。

只是這一天來得還是有點早，有點突兀。

「也許是自己太張揚，浪過頭，被發現蛛絲馬跡了。」

「他懷疑的時間也許更早一些，與畢浦對決時，他就是為了觀察我才到場的。這次又來試探，為了避免暴露身份，還專門去搶了幽浮來。」

「我在人前，一向都是最小程度使用照印，他應該沒法確認。但接下來更加兇險，我更要小心提防了！」

「不過這就是我的路啊，靚仔的仙途就是比常人坎坷……」

「師兄！浪師兄！」林冬天喊了兩聲，打斷了他的思索，「你怎麼變得這麼嚴肅？難道洪七真的，到西山別苑偷人了嗎？」

她哪裏知道，自己的一個小發現，讓柯三良識破黑衣人就是洪七，這才陷入深思，還以為焦點仍在洪七偷腥這事上。

她顯然感到有些失望。

這也難怪。

無論是在小說，還是影視劇里，洪七公都是絕對正面的形象，善良豁達、正義機智、率性瀟灑。

這麼受歡迎的一個老人家晚節不保，這事誰也不好接受啊！

哦，倒不是晚節不保，畢竟現在只是少年。

但不管是老是小，都很讓人心塞啊！

柯三良自不會說破黑衣人就是洪七，想了想笑道：「不奇怪啊，他正是荷爾蒙爆發的年紀，解決一點生理需求很正常。」

林冬天嘟起嘴：「那也不好到人家家裏亂搞……」

「這你落伍了不是？你看那些美劇，什麼《少年派》之類的，不都藉著參加派對到人家卧室瞎來嘛。我們又不是活在在什麼正經的小說里，浪才是主題啊……」

「你瞎說些啥……」

「那不如這樣好了，你就當他在別苑外面溜達，遇到一個胖男人屁股被蛇咬了一口。他不但幫對方吸出蛇毒，還解下領帶幫忙包紮，對方出於感激，又把自己的領帶賠給了他……」

「什麼胖男，什麼屁股吸毒……噗！」

雖知柯三良純屬瞎編亂造，林冬天還是不自禁地腦補起，洪七給胖男吸毒的場面，噗嗤一聲笑出來。

柯三良也大笑。

對於這般編排洪七一通，他心裏一點負擔也沒有。

既然洪七暗戳戳地來試探，自己就算是禮尚往來吧。

笑完之後，林冬天又嘆了口氣，「真的是粉轉黑啊，虧我原先對洪七印象還很好呢，佩服他的俠義心腸，成仙又早，上千年來一直是少年，不像龍婆成仙得晚……」

柯三良打斷了她，

「你以為他們一少一老，是因為修仙成功，有早有晚？」

林冬天奇道：「難道不是？」

「龍婆還沒講到仙人疊代，長生之秘嗎？」

「什麼疊代，什麼長生？我們可以長生？」

「不然為什麼都想成仙？」

「呀，真的能長生？」

「雖然跟神話傳說中的大不一樣，但是，當然啦！」

「我還以為，成仙只是活得久點，一千兩千年的。」

「真是個傻師妹！師兄先給你掃掃盲吧。」

柯三良便一邊開車，一邊給她普及長生理論。

如今仙人的長生，與那些「吃個仙桃或人蔘果，修個高明的仙法，便可以活數千年」的方式不一樣，歸結起來只有兩個字：

疊代。

仙人也會變老。

雖然藉助照印，仙人得到了靈氣滋潤，身體機能比凡人強大許多，但遠未到肉身不朽的地步，也只是活得長一些，理論上最長可以達到200歲，然而也就老死了。

幸虧有照印和靈石神胎。

肉身滅亡之後，靈魂可以寄托在照印之中，回到靈石神胎重塑肉身，重生為12歲的模樣。

這便是疊代。

疊代循環不止，仙人生生不息。

這便是仙人的長生機制。

所以，洪七之所以只有16歲，是因為4年前剛疊代過。

龍婆的老態龍鍾也不會持續很久，她離下一次疊代不遠了。

林冬天到桃源不到三天，關注的重心一直在迷一樣的師兄身上，別的問題沒想太多。龍婆的培訓還沒講到疊代，也沒人特別提起過，所以一直不知道這事。

聽完后又是興奮又是錯愕，恍然道：「怪不得你這麼浪，實力渣還敢到危險的靈墟探險，原來死也也可以無限復活……哎，不對，為什麼不見別人這麼浪？」

柯三良道：「你理解得太膚淺了，疊代並不是無所限制，仙人也不是永遠不死的，師兄還得教你。」

原來，要疊代，得先有疊代權。

剛覺醒的菜鳥仙人，作為福利，可以白得到一次疊代權。

但往後就不容易了，要麼付巨款購買，要麼仙門賜予，要麼對仙界的功勞夠大得到獎勵，才能再得到疊代權。

想要白得也不是不行，但得到肉身滅亡、靈魂在照印里呆滿7年後。而那不是自己努力所得，而是來自仙界的可憐施捨。

這七年可不容易熬，靈魂呆在照印中失去自由，簡直就是坐牢。

另外，還有其他一些無法疊代的情況。

比如若是觸犯仙界法律太多，就會被剝奪疊代權；如果在廝殺過程中，靈魂被滅殺，也就直接灰飛煙滅了……

一番介紹，林冬天才對疊代有個系統性的認識。

她也終於搞明白，為什麼柯三良浪得起了。

「歸根結底，你可以不怕死放心浪，還是因為你有錢，買得起疊代權嘛！你是仙界第一水客，年輕仙人中最有錢的！哎呀呀，仙界也是個充滿銅臭的世界啊！」

這話說得貌似在理，也是所有人的共識。

但實情，卻是恰恰相反。

「我是因為有個殘印，沒法寄託靈魂去疊代，必須想辦法補全，才一個勁地冒險啊！我要是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柯三良想起來心裏都是淚，但表面上只得點頭微笑……

他們下山之後不久，酒足飯飽的洪七坐上了雷凌的駕駛位。

儘管默運轉照印，體內酒精就會從毛孔里揮發出去，讓自己保持清醒狀態，不過他沒這麼做，他喜歡這種微醺的感覺。

上車后，他扯開了領帶，扔在副駕駛位上。

這種感覺很放鬆，就像女人回家扯出內衣，解放了一樣。

但沒等舒舒服服地發出一聲「啊——」，他便看着領帶楞住了。

「不是來時戴的那條……」

他回憶剛才與柯三良見面時的情形，「他不會注意到吧……」

但這時已無法補救。

他搖著頭，拔通了電話。

對方名為「大黑腦袋李局」，仙社局的局長。

接通后洪七說：「那小子很賊，花招很多，仙術又用得溜，沒能逼他死勁用照印，反而讓他把靈器給搶了，還差點不得不用照印自救，呵呵。」

那頭的李局長笑道：「你丟不丟臉啊！」

「不能用照印嘛，沒辦法啊。」

「基本的判斷呢？是殘印的把握，有幾成。」

洪七想了想，「四成。」

「嗯……」李局長沉吟了一下，「等他從靈墟回來再說吧，如果查實了，看情況該殺就殺。如果他死在靈墟，就什麼都清楚，也一了百了！」

洪七看着山下桃城的萬家燈火，微微沉默片刻。

「那他就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