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操蛋的生活

張揚下了床，勉力支撐著走到門邊，扶著門框喘氣。

這高燒燒的他現在渾身無力，嘴巴發苦發乾，想想家裡的情形，熱水沒人燒，張母也想不起來（主要是沒那個習慣）。

他想喝口熱的都不能。

嘆口氣，張揚艱難地咽下一口吐沫，指望它能潤澤一下乾涸刺癢的嗓子眼。

站在堂屋門口，張揚看著自己的「新」家。

剛才他出來房子顯然是小倆口的婚房。

陳設簡單，一床一桌一椅，還有一個大衣櫃，上面還有沒有完全褪色的雙喜字。

靠牆的角落還放著一台蜜蜂縫紉機，用塊舊布蓋得妥妥帖帖。

這縫紉機是老婆的陪嫁。

剩下的，真是泛善可陳。

院子不大，也沒有院牆。

院界外面是園子，種植著果樹。已經九月了，依然青枝綠葉的，顯得很是精神。

原身記憶里，這是橘子樹。

前世他老家在大西北，可沒有這種樹。

房子是老房，土坯建造。

就前臉兒用紅磚修出立柱，剩下再用土坯填充。

這房子是張揚去世的父親為了結婚建造的！說起來幾十年了。

這種房子，張揚前世見的不要太多。

他前世的房子也是這種的，一樣的土坯胡基建造。

不同的是建築年限。

「揚啊，你怎麼起來了？沒事了嗎？」

正當張揚還怔怔望著面前的景色發獃時，張母過來了。

張揚轉頭看過去。

張母個子不高，長的也不壯實，但這面目……其實也很平常。

張揚有點恍惚，哦對，他們幾姊妹都長的像去世的張父。

張揚腦中不合時宜地劃過一個念頭：也是幸好像張父。

「張揚？」張母有點疑惑地看著大兒子。

「哦！媽，你來了！我閨女呢？」

張母嗔怪地看兒子一眼，沒好氣道：「你自己都燒成這樣了，還惦記著那丫頭！」

張揚：「……」知道他燒，怎麼也不說照顧著點？

當然，這麼說也不是故意挑刺，給吃個葯、找個醫生打一針這種的，應該是基本操作吧？

小時候他生病，老爹都是這樣。

村裡有赤腳醫生，又不費什麼事，結果張母居然心大成這樣，讓兒子自己扛。

也是他們幾個命大，不然這能不能長大真不好說！

張揚在心裡搖搖頭。

「媽你來是？」張揚直接岔開了話題。

「我不是來看看你么！昨天看你有點燒，想著今兒應該退了吧？再不然得看大夫了！」張母順嘴道。

張揚深深看了張母一眼，你肯定想不到，你兒子後來燒成啥樣兒？

連人都沒了！

農村一般不會有體溫計，這種東西算是奢侈品了。

主要是，一般人家也不會有這意識。

要說就是後世，許多人家也不見得常備這玩意兒。

只有城裡人，才有這個意識。

張揚合理懷疑，張家這三兄妹，還是自己身體底子好，不然就張母這心大的勁兒，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吧？

張母住的房子離這兒也不算遠，也就一百米左右。

那也是張家的老房子。

那房子是老爺子建的，當初和小叔分家的時候分的。

張揚的父親是老大，可偏偏早逝。

張揚的爺爺跟著小兒子一起過。

當然，

心也是偏著小兒子。

張揚爺爺是有工作的，是中學老師。

張揚都奇怪，這樣一個人，居然兩兒子教育都沒跟上，都蹲在農村也是少見！

只能說，這張家顛覆了他的認知。

但往前一推想，算了！也有時代的鍋！

全推給老爺子有點過分。

原身的父親倒是個心靈手巧的，但還沒來得及有所表現就早早離世，這也是命！

原身父親不在了，跟著小兒子過的老爺子，就習慣性地忽視老大留下的孤兒寡母。

要說完全沒照顧也不對，不然張揚幾個也不會長大。

但要說照顧？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不然張揚兩個弟妹也不會早早出去打工了！

雖然這年頭有錢人不少，但絕大多數人家都不富裕，尤其這還是在鄉下。

像張揚爺爺這樣，每個月有固定收入的人，更不多見！

張母之所以住到那邊的老房子，也是私下嘀咕過，不能讓老爺子把錢都給老幺家花了！

原身張揚對此不以為然。

老爺子真要偏心，你就算是住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是沒什麼卵用！

要現在的張揚來說，也差不多是這樣想的。

人要偏心了，你怎麼做都不能改變他的偏心！

只能說把自己日子過好了，自身強了，生活好了，那些點滴自然就不看在眼裡了！

目前張揚住的這土坯房，正房一明兩暗三間，還有兩間偏廈。

一間灶火，一間豬圈。

要說住四口人，也不過將將好。

之前張揚沒結婚的時候，幾口人還能倒騰開。

張揚結婚的時候，張母就帶著妹妹搬回老房子去了。

這邊收拾收拾，其中一間給張揚做了新房。

張揚弟弟在他結婚那年就跟著老鄉出去打工了。

這些年除了過年的時候回來，其他時候都在南方。

那邊經濟發展快，富人多，生意好做。

就說這工錢，本地日薪也就一二十塊，那邊已經上百了！

相比之下，自然是那邊來錢快。

所以張揚弟弟張展曾經勸說過他，但張揚想著自己身為長子，大家都出去的話，家裡這一攤怎麼辦？

都出去不現實，更何況這還有老母親，再加上土地。

尤其他和妻子算是青梅竹馬了，留在老家他也捨不得！

作為一個受傳統觀念影響甚深的人，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所以張揚一直就沒有出去過。

然而，生活沒有完美的事。

妻子和他感情很好，無奈生下孩子的第二年就開始生病。

村裡的赤腳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建議他們上縣裡去看。

縣裡也是去過的，只現在醫療水平有限，也沒找出是什麼毛病。

這兩年拖啊拖的，妻子的身體漸漸就垮了下來。

要現在的張揚來看，這估計就是沒查出病因，再加上營養跟不上，所以才越拖越嚴重！

直到最後無藥可救。

原身和他一樣，也是初中畢業。

要說這也算不錯了！

想想張家的家庭，雖然有個爺爺算是吃皇糧的，但他還有個小兒子。

老話說了，帝王愛長子，百姓疼幺兒。

大兒不在好多年，老頭子和小兒子一起生活，不向著小兒子也不可能啊！

張揚和母親說了幾句，就喘吁吁地坐下來。

張母看兒子這樣子，一邊絮叨著，一邊去灶火給他燒了開水，又幫著煮了一把挂面，裡面窩了個荷包蛋。

「你先吃點東西吧！這一天都沒吃飯了。」張母心疼地看著大兒子。

張揚笑了笑，道了謝，端著碗開始吃。

剛高燒完，嘴裡都是苦的，這碗面他也沒嘗出個好歹。

完全是咬牙吞下去的。

目前家裡這情況，也不允許他生病。

家裡弟妹都不在，自己還有兩三歲的孩子嗷嗷待哺，他沒有生病的資格！

看著兒子吃下一碗面，額頭上也出了汗，張母欣慰地笑了，

「行了，你這病看來是差不多了！只要出了汗就是好事！不過記得別再著涼了反覆，知道嗎？我得趕緊回去！那丫頭讓你小嬸兒先幫著看著，我一不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張揚抹了把額頭的汗，想跟著母親一起去，想了想還是算了。

小孩子嬌嫩，萬一給傳染了就麻煩了。

叮囑了幾句，張母不耐煩地應下，火燒屁股似的走了！

張揚苦笑了笑，站起身，還是去了卧室。

這身子目前還虛，剛又出了點汗，就像張母說的，不能再見風了，萬一有個反覆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