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生
南雪有白，公子無緣。黃土壠中，卿何薄命？
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要用多久，才能打破宿命的枷鎖桎梏？
千年之久，還不夠嗎？
多少無辜，才能換來卑微的一世安寧？
一個人間，還不夠嗎！
問——
這世間，人命究竟為何物，到頭來連活着都是一場陰謀，連自己都不再是自己！
淚——
無力，墜落黑暗。
飄雪的心，亂了。黑暗中，他看到了許多人，聽到了許多話。
模糊，遙遠，又似近在咫尺。
黑暗中，僅有的那束光。
漸行，漸遠，漸黯淡。遙遠的漆黑之中，傳來坍塌聲，心門扣鎖，星漢湮滅。
可就這般結束了嗎？或許絕對的極端，對應着相應的極致，黑暗的盡頭，亦或有亮光。
你聽……
萬籟俱寂時，黑暗中響起了一道虛音。
「孩子——」
「孩子——」
「孩子——！」
「來，來，你來！」
黑暗中，飄雪蜷縮的身影，抬起頭來，問道：「你……是誰？誰在說話？」
「來……來……你過來……」
那聲音，虛無縹緲，十分夢幻，卻讓飄雪感到無比心安。他緩緩起身，挪動那沉重的身軀，一步一步，向那聲音的方向走去。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飄雪走了好久好久，不知何時，一道亮光刺破黑暗，飄雪下意識的抬手閉眼，當他再一次睜開眼時。
他已置身於另一處天地。
青埂之峰，大雪紛呈，十萬大山，連天蔽日。飛雪之下，一人靜坐。
大雪壓肩，蓋不過白頭。
「是先生在喚我？」
「孩子，你受苦了。」
「你，是誰？」
飄雪，看着那飛雪下的背影，熟悉而陌生，好似在哪裏見過。飄雪想要看清，可總有一層模糊，揮之不去。
青山處處是留白。
那人，長嘆：「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
「我——」
「我又是誰？」
「這得問你自己，你覺得你是誰？」
飄雪苦笑一聲，自嘲道：「或許是這十萬飛雪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粒。」
「孩子，你來，來我身邊。」
飄雪抬步，來到那人身邊坐下。他想再次看清，卻依然看不透。那人指著萬里大山，千里飛雪，說道：「你說你是這十萬飛雪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粒，那你可知它們是怎麼想的嗎？」
「它們？」
「先生是說這漫天遍野的飛雪嗎？雪無生命，怎知它們的所思所想？先生莫不是在戲弄於我。」
那人微微搖頭，並未說話，卻是抬手一揮，二人便是來到另一處天地。
林原亂野，烈火燎原。
天地間，飛火流星，百獸哀鳴。
那人指著一處，說道：「你看。」
飄雪看去，燎原之上，烈火如魔鬼一般吞噬了所有的飛禽走獸，連那森林之王、泰坦巨猿都難逃一命，無數龐大的生命，在這災難面前自顧不暇，悉數喪生。
可在那遮天蔽日的火牆面前，有一幕畫面卻令人震撼不已！
放眼看去，烈火之中，一群黃蟻，壘作一團，滾向了比它高數萬倍的火牆，無數燒焦碎裂的聲音傳來，卻也不見黃蟻散開。
當那烈火散去之後，亂野之中遍佈屍體，毫無生機，唯獨那壘作球燒焦的黃蟻中，卻探出了一雙眼睛……
那人再次揮袍，而後又來到另一處天地。
滄海桑田，暴雨狂風。
那人再道：「你且看。」
大海之中，飄來一枚沙粒，陷入海底，不見天日，遙遙無期。
風吹雨淋，光陰荏苒，許多年後，海枯石爛，一孩童從那海邊撿起一個海螺，裏面多了一顆珍珠……
轉眼間，二人又來到了一處天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大雪肆意，不寒老將！
千軍萬馬，金戈相錯，一位白袍將軍，力敵萬軍，不退半步！
山河人間，白骨皚皚，愴然涕下，那將軍死而不倒，魂守山河！
又一瞬，二人再次回到十萬大山青埂山巔，風雪之中，那人背對飄雪，開口道：「現在，你覺得你是誰？或者說，是誰還重要嗎？」
「萬獸皆死，螻蟻卻活，你說它是王還是螻蟻？」
「日月盈缺，塵埃化珠，你說它是塵還是明珠？」
「死而不倒，魂守山河，你說他是死還是活着？」
飄雪探手，接住一瓣飛雪。
此刻，
他的眼裏多了一道光。吐言。
「烈火炙炙，萬物皆葬身火海，唯它生作螻蟻，卻不甘命運低頭，獲得新生，又何不能為王！」
「蜉蝣寄於天地，滄海渺之一粟。滄海桑田之後，塵埃落定，前身為塵，今世為珠，又有何區別！」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不問身前身後事，只求無愧於心！逝者如斯，而未嘗往；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死即新生！」
「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
「我，就是我！」
「南郡——陳飄雪！」
話落，天地間，大道升輝，十萬飛雪竟顫動山河，令天地失色！
「哈哈哈！孩子，你看，你說你是雪，一雪可撼天動地！去吧，去做你該做的！」
飄雪行禮，眼神里閃過異樣，正欲說些什麼，可那人早已消失不見……jj.br>
黑暗中，傳來一句心聲：爹，是你嗎？
白玉京大殿之上。
飄雪緩緩醒來，一掃頹廢，神采奕奕，而這一剎，天地響起大道之音，異象頻頻，飄雪竟直破兩境！
神遊玄境！神遊天地，可謂仙！
「阿彌陀佛！因雖他定，果卻自解，陳施主儼然新生！」
飄雪睜眼，行禮道：「多謝大師相助！」
回想明鏡玉案之中的畫面，飄雪詢問道：「大師，青女當年被散去三魂七魄，可按照畫面來看，即便加上沉睡三百年的青蘿兩魄，七魄雖齊，三魂也尚缺一！不知這剩下的一魂，去了哪裏？」
紅塵大師回道：「老衲也不得而知。」
飄雪暗想，他一生中遇到的所有女子，他都能從畫面詛咒里找到對應的人，卻唯獨不見毓兒，難道會是毓兒嗎？同時，飄雪從那無數畫面之中也找到了妖龍龍珠和鯤的來歷，原來二者本是雪國護國神獸，千年前妖龍不知為何突然為禍人間，後來被軒轅斬殺傳為佳話，軒轅也因此飛升而去。
而就在同一時間，仙庭以妖龍禍害蒼生為理由，轟殺雪國，兩者間似乎有着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繫……
這時，紅塵大師說罷。
「陳施主，前事既定，將來尚未可知，命運的年輪還未停下，小友請往下看……」
明鏡再起……
多時后，飄雪滿是詫異，憂心，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陳施主，箴言既破，你我緣分已盡，且好自為之。還是那句話，遵循本心，方得始終！」
「恕晚輩冒犯，大師到底是何人？為何要幫我？大師難道也來自千年前的雪國嗎？」
可不等飄雪說完，紅塵大師竟憑空消失，只聽見那白玉京上空傳來一語。
「天地分六道，六道之內，因果長輪迴。我來自紅塵，也將歸於紅塵。紅塵皆似我，我皆似紅塵。一垂垂老矣之人，只求為天地正道，足矣。阿彌陀佛。」
飄雪凌空一拜。
白衣飄動，踏步而出，朱門關閉。登高之處，飄雪看着雪國，漫山遍野的飛雪，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還是那畫面之中的預言……
長風一動。
飄雪眼裏閃過一絲寒芒，猛喝：「不好！毓兒有危險！」
身形化雪，一步千里……
飄雪看到的預言到底是什麼？他又將如何面對黑子仙人，面對仙庭？
但不管結果如何，他陳飄雪，已新生！天上仙人千千萬，見他陳家兒郎也須盡低眉！
陳留有白衣，焉能撼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