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雪國：前世今生

大小方諸山，朝雲出岫，小雨淅瀝。

青青蒼蒼中，

雲霞回閨，偶間一點緋紅，被那蒼總山巒，側身一掀，降下白紗遮蓋。

暮春最後一場小雨，澆上了人間。

大小方諸山間，響起古梧般蒼老的聲音，一句「別來無恙」讓飄雪心中一震，露出不可思議。

飄雪聞聲看去，只見那大小方諸山間，金塔索橋之下緩緩漂來一葉扁舟。

扁舟之上站着一僧侶——

竟是那紅塵大師！

弱水之上，沾水而不覆，行走自如，這紅塵大師竟如此恐怖？他到底是誰？又為何出現在此？

無數疑問，此刻縈繞在飄雪心頭，看着紅塵大師矗立在風雨間，停留在那弱水之畔。

灰裟、平和，波瀾不驚。

四人對着那海面凌空一拜，飄雪從容道：「見過紅塵大師。」

紅塵大師雙手合十，點頭微笑，飄雪猶豫再三還是疑問道：「不知大師何故至此？恕飄雪無禮……敢問大師，莫非是在此等我？」

紅塵大師抿唇一笑，說道：「想來你心中已有答案，陳施主且隨老衲來。」

飄雪沉思片刻，轉身對着三女說道：「毓兒，你們且在此靜候我，萬萬不可擅自登上阿房，越過索橋。」

毓兒梨渦輕浮，心中一緊，搭上飄雪的臂膀，憂心道：「飄雪，這裏有我，你放心。一切小心，我等你回來！」小魚兒亦是眼紅道：「飄雪哥哥，這弱水古怪，老道士更古怪，要是你有危險可怎麼辦！」

飄雪搖頭。

「我相信紅塵大師，沒事的，飄雪哥哥去去就來！」

說罷，飄雪轉身離去，乘風而起，踏雨落下，到那扁舟之上，行禮，輕舟緩行，消散在那白霧間。

岸邊，斜風細雨。紅了眼。

「飄雪……」

「飄雪哥哥……」

「公……子……」

白霧之中，輕舟緩行，紅塵大師側身在前，飄雪靜立身後。

靜問。

「陳施主，何不問往何處去？」

笑答。

「來往該來處來，去往該去處去。」

「阿彌陀佛。陳施主，因果輪迴，皆是絮果蘭因，接下來的路，施主務必遵從本心，方得始終。」

「你的疑問，到了那裏，一切都有答案。」

不知過了幾時。

白霧消散，只覺一方凈土出現，天地間飛雪茫茫，浩如雲煙。

「到了——」

「雪國。」

飄雪一顫，雪國？難道是幻境之中雪歌提到的那個雪國？

不待飄雪細想。紅塵大師灰裟一揮，二人便是消失此間，落在一處宮殿城池之中。

天地間，大雪紛飛，一眼看不到頭。

飄雪落地一剎，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傳來。環顧四周，四處竟有無數活人冰雕，客棧酒家，來往行人，無不是在寒冰之中。他們神態各異，惶恐不安。

厚重的冰雪之下，是——

凝澀，冷硬且心驚。

飄雪欲問，紅塵大師卻踏上了一處巨大的宮殿，壓住疑惑，飄雪也拾階而上！

抬首看去。只見那宮殿——

東臨碣石，以觀天地。

風雪澹澹，星漢竦峙。

正殿前方，有冰雕異獸四尊，怒目圓睜，覆雪矗立。

來到那冰宮之前，高處不勝寒，天地間風雪交加，只見那宮殿前牌匾上，書寫着三個蒼勁大字——

白玉京！

飄雪看一眼，竟就恍若隔世，只嘆此間鬼斧神工，威勢浩瀚。雪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飛雪下，紅塵大師躬身行禮，雙眸間，是凝重、顫巍，長嘆一息，對着那宮殿開口道：「千年彈指一揮間……物是人非，白玉京卻還是白玉京……陳施主，隨貧僧來。」

紅塵大師叩開那扇沉重的朱門，一陣寒風襲來，邁步進入此間。

明鏡高懸，冰封王座！

宮殿中央，有一玉案，玉案之上刻滿符文篆跡，形成六角雪花狀！

紅塵大師嘆道：「世間因果循環，難逃一個情字。陳施主，你且將你的一滴血滴入這玉案之上。」

「這玉案能顯出你的前世今生，往後來生！你想要的答案，都在其中！」

飄雪冷麵，看着這碩大的宮殿，看着這奇異的玉案明鏡，向來沉穩的他，此刻也難以平靜！

前世今生么？

若結果非人所願，自己能否承受？

呼——

風起，雪落千寒。

涼唇微勾，

血落，白光乍現，一幅畫面自某始開……

天地，分六道循環，六道大盛，尤以仙人二道為上。

千年前，人道大盛，人間一個雪國部落橫空出世，人間人人為仙，人人修道，人人養獸，其勢隱約要蓋過仙道！

在人間，人人嚮往雪國白玉京，稱其為「天上人間」，故有「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之說！

但仙道本就是人道飛升之處，是輪迴之中人道之歸宿，作為天地間，奪大造化為一體的仙道，何甘落後，若是人道昌盛，置仙道於何地？

何故敢稱「天上白玉京」？仙帝一怒，血灑人間！

以豢養妖龍亂世為由，藉以雷霆之力，將雪國轟殺，降下天災飛雪，一夜間雪國盡數冰封，皇族煙消雲散！

然雪國好似命不該絕，雪國殿下雪歌竟死裏逃生，機緣巧合之下被仙庭絳株仙子青女所救！

青女救下雪歌之後，雪歌本想殺她復仇，但最後卻沒能下了殺手，二人竟互生情愫，雪歌也因為青女的因素，漸漸的放下了仇恨，但青女卻知道雪歌心中的痛，一直惦念著故國，故人，青女也不忍雪國千萬百姓忍受冰封之苦。

於是，青女決定去往仙庭偷取天書《梅花易數》，或許其中可以找到救回雪國百姓的方法。

前往仙庭之後，青女有驚無險的將天書偷得，帶往雪國后交於雪歌，青女並沒有告訴雪歌《梅花易數》的來歷，只是騙他這是偶然所得。

雪歌根據天書打造飛雪梅花槍，更是從中得到了一股恐怖的力量，實力突飛猛進，直逼仙帝！

不久后，東窗事發。仙帝大怒，將二人帶往仙庭懲罰，青女被散去三魂七魄，墮入輪迴千年，降下詛咒——

生於帝王家，愛恨兩不得，憾而終！

嫁為他***，以淚洗鵝面，守空房！

一身絕世武，終身不能嫁，苦痴侯！

入得江湖來，喪父作死侍，魂不再！

軍中作木蘭，替主身護國，死疆場！

飛入尋常家，相愛亦相殺，恨而終！

陰谷隱身去，難留陳郎心，自尋死！

一棺兩魄身，埋得百年藏，飛雪散！

輪迴千年，三生三世，含恨而終。青女散去之後，雪歌大戰仙庭仙無數，最後被仙帝打落凡塵，墮入輪迴。

但在墮入輪迴之際，雪歌以雪化靈，代替其墮入輪迴，逃過了仙帝的詛咒和追殺，蟄伏人間！

雪歌和青女消散之後，仙帝為防止人道再次出現蓋過仙道之象，更為泄仙怒，關閉仙門，降下天災人禍，異獸紛爭！

自此千年，人間大亂，天地異象頻繁，人如螻蟻，難以逃脫輪迴之苦，進入仙道！

雪歌落入人間之後，正值中原大亂，牧野之爭，大慶一統！雪歌自知人命非仙，難逃一死，想要救回青女甚至是恢復雪國，唯有轉世！

於是，雪歌運用雪國的渾天儀占卜出了青女千年後的三魂七魄歸處，將青女留下的輪迴石放在了西涼，以便後世青女三魂七魄歸位。而後，雪歌再前往東海天府留下渾天儀和半卷天書，安排好一切后，運用《梅花易數》之中的秘法，帶着前世的記憶和半卷天書，雪歌輪迴降生成為大慶末代皇帝荒帝的二皇子，商阿！

也就有了後來的黑子仙人！

與此同時，三百年後，雪靈降世，陳國公府夫人懷胎一年，誕一子，喚為陳飄雪。

明鏡之下，畫面消散。飄雪看罷，眼底閃過無數異樣，原來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故事，而他竟然只是一個替代品，替代雪歌受苦躲避天道，替代雪歌收集三魂七魄，所有人都只是一個工具！

連這人間都是一個工具！

可悲，可嘆，可笑！

說到底，雪歌，黑子仙人，商阿同他陳飄雪一直都是一個人而已！

為一人，哪怕付出世上千萬人的性命，輪迴千年，亦在所不辭！這樣的愛情，可歌可泣！但對於飄雪而言，卻只有悲憐，哀傷！

難道他一直守護的人間都是假的嗎？難道他陳家三百年的命運也都是假的嗎？難道三千白衣衣冠冢都是假的嗎？難道戰神之死也都是假的嗎？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笑這蒼天，捉弄人心！

我是誰？到頭來，竟然是為別人而活！

風起寒芒，飄雪脖頸之下的蜘蛛痣瞬間蔓延，兩眼血紅！

紅塵大師搖頭哀嘆，一手放在飄雪胸前，說道：「凝神靜氣，遵循本心，方得始終，你就是你！」

飄雪內心掙扎許久，好似遁入了黑暗。

黑暗之中，他看見了許多人……

「我的雪兒，你要快快長大……」

「你替人間爭太平，我替你爭平安。傻瓜，你笑得真難看……」

「喂，你是誰？瘦瘦弱弱的樣子，這是我的寵物小白……」

「只為公子一人而活，哪怕三千越甲，萬箭齊發，亦無所懼怕！」

「姐妹們，替少主暖床去咯！」

「如此，也無悔了……」

「白馬寺里忘憂人，我為白衣而來……」

「爹爹……」

「不論生死……我和女兒等你來接我們回家……」

「……」

一念地獄，一念天堂。

此刻，心——

勝雪，更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