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變了天了

麥苗絲毫不慌，小聲勸道：「一瓶子鹹菜，能值幾個錢？收買人心更重要，難道你不想讓這群人也像是護著禾小善那樣護着你嗎？」

這些工人眼皮子淺的很，只要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收買他們。

就像是禾小善救了顧西安一樣。

顧西安一個大男人，當初被套麻袋，想要反抗，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時間問題，可禾小善出手了，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顧西安記住了她。

這就是禾小善的手段。

同樣的，這也是禾小善對付周朝暉的手段，今天送點這個，明天送點那個，一來二去的，就送出了情意。

她在周朝暉身上碰了壁，卻並不覺得這招就糟糕。

一點鹹菜，家家都有的東西，好吃不好吃先不說，首先就是讓這群工人知道，她麥苗心裏想着大家呢。

禾繼祖還有些猶豫，麥苗輕輕捶着他的胸口，嬌嗔道：「你啊，就是小心眼，怎麼不想想，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禾繼祖沒好氣的說道：「是啊，捨不得老婆還逮不住流氓呢，趕明要是需要籠絡場長副場長，我是不是也要把你給捨出去啊？」

麥苗被戳穿心事，心下懊惱，紅著臉更用力的垂著禾繼祖：「死鬼，說什麼呢？你干我還不幹呢，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有這個心思，我就敢當面跳井上吊給你看，我做鬼都會纏着你！」

禾繼祖信了她的話，臉色當即陰轉晴，抓住她的手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思，就是這麼說說，怎麼會真的把你給捨出去呢？」

「這還差不多，哼！再有下次，看我不饒你！」麥苗強忍着將手抽出來的衝動，跟禾繼祖表演着甜甜蜜蜜。

說好學習半個月的林副場長，時間到了，卻沒回來。

周朝暉雖然說年後要忙，可之後幾天，卻在陸續走貨。

裝卸組忙成狗，顧西安天天累得扶著腰走路，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是被周朝暉給坑了，好在加班有工資，要不然裝卸組的那幾個人早就跑掉了。

周朝暉為此做主開了先例，夜裏如果裝卸班加班，必須供飯，早晨也一樣。

只要加班的，除了正常飯菜以外，每個人還會多兩個雞蛋。

容錦鶴總算是能跟着混到早飯了。

可因為他不是加班族，雞蛋就沒有了。

然而，對於容錦鶴來說，早上起來能吃一口現成的熱乎飯，有沒有雞蛋，都已經不重要了。

食堂里的幾個人輪班。

熬夜做飯，雖然辛苦一點，可也跟着混點加班費，也就沒有人不願意了。

趕在小年之前，林副場長總算是回來了，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個多出來的「場長辦公室」，眼睛都直了。

那是他相中的屋子，本來打算回來之後，收拾收拾，自己就搬過去，哪想到被周朝暉搶了先，氣勢洶洶的衝過去，還沒等開門，整個人就先慫了下來。

這二十多天將近一個月的學習，別的沒學會，只學會夾着尾巴做人了。

沒有周朝暉那樣的後台，想要在這個位置上一直做下去，也就只能苟著了。

可是，對周朝暉奴顏婢膝，他一時半會兒還做不到。

只能轉個彎先回之前的辦公室。

開門就看到容錦鶴在算賬，屋子燒的暖暖和和的。

「林副場長？」

容錦鶴表現的很意外，好像壓根沒想到他今天會回來一樣。

林副場長矜持的朝着他點點頭。

情況，也許還沒有那麼糟糕。

自己現在不還是副場長嗎？王局長除了說讓自己去學習，也沒說別的啊。

容錦鶴出於禮貌，給他泡上了茶水。

這讓林副場長之前的那點不快，又消散了一些。

周朝暉有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

少了這麼個冰塊一樣的怨種上司，自己在這辦公室里就是最大的。

至少在容錦鶴面前，說話肯定是能硬氣一點的。

他拿着抹布將辦公桌擦了擦，故作不經意的問道：「周場長怎麼搬出去了？」

「人家畢竟是場長，跟咱們不是一個等級，單獨辦公室，也是請示過王局長，經過批准的，你可千萬別多想。」

容錦鶴畫蛇添足，後面補充的那句話，讓林副場長想要不多想都不行。

他嘲諷的笑笑：「那倒是，畢竟是場長，比我還高一級呢。」

不就是一個獨立辦公室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既然能將之前的幾任場長送走，就一定也能將周朝暉送走。

外來的和尚會念經沒錯，可是，這些人也不要忘記了，還有一句老話叫做「強龍不壓地頭蛇！」

再說了，區區一個辦公室而已，能代表的了什麼？

林副場長正想着，就聽外面一群人起鬨。

「這這這，就這裏，周場長說了，就放在這裏，唉，梁滿囤，腳底下看着點，幹活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怎麼就是不上心呢？」

二十多天不見，只聽聲音，都能感覺到顧西安比之前更加招搖了。

林副場長趴着窗戶，就看到院子裏立起了一個足足有十幾米的長木杆。

「這是幹什麼呢？」

他正要出去，辦公室的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

周朝暉捧著一台收音機進來，上面還放着話筒。

而外面鍾大爺手裏拿着兩個大喇叭，正站在人群外面看熱鬧。

「林副場長？你回來了？」

周朝暉主動打了招呼。

林副場長卻顧不上跟他客套，直接問道：「這是幹什麼？」

「領會上層精神，注意文明建設，讓工人們沒事的時候聽聽新聞戲曲評書相聲之類的，省的幹活太枯燥，同時也不要忘記學習各種精神。」

周朝暉耐心的解釋，林副場長卻皺起了眉頭：「這是咱們林場自己出錢買的？」

「不然呢？林業局也不寬裕，當然要場里自己出錢了。」

「多少錢？」這才是林局長最關心的問題。

容錦鶴報了個數，林副場長差點跳腳。

他勉強壓住火氣，耐著性子對周朝暉說道：「其實有沒有這個東西，有什麼區別呢？工人們幹活，都已經習慣自娛自樂了，只要是能掙錢，憋不着他們，咱們實在是沒必要安這個。有這個錢，干點什麼不好？」

「我說了，不光是娛樂，還要學習各種精神以及各種先進事迹，咱們林場，不是每個人都有時間和精力看報紙的。」

周朝暉將東西放下，就出去指揮那些人立桿接電線了。

林副場長拍着手對容錦鶴抱怨：「這算什麼？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說一群睜眼瞎，看不看報紙，聽不聽新聞，有什麼關係呢？他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容錦鶴提醒他：「上面領導批准了。」

林副場長：「……」

只是安一個廣播喇叭，實際上也沒用多少錢，算不了什麼。

要是周朝暉一個場長，連這點權利都沒有，那的確也是太說不過去了。

林副場長如此安慰自己，眼看着廣播喇叭安上，收音機放起了新聞。

字正腔圓的播音腔在整個林場上空響起，林副場長朝着周朝暉露出了笑容：「周場長，這次的事情也就算了，可是不能再有下次了，咱們林場什麼情況，咱們仨都知道，這不說一分錢掰兩瓣花吧，可也差不多。」

周朝暉：「這本來也不需要再買第二個，除非壞掉了。」

林副場長：「……」

中午食堂吃飯，眾人看到久違的林副場長，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不過還是很快打了招呼。

林副場長淡淡的回應着。

直到看到跟着禾繼祖一起坐在食堂里的麥苗，板着臉把人叫過來問了怎麼回事。

麥苗溫和又靦腆的跟他打了招呼。

林副場長的臉色有所緩解。

禾繼祖解釋：「她做的飯菜我吃着更順口，她也就天天給我送來了，我都已經很久沒吃過食堂的飯菜了，只是這天太冷了，在外面吃飯，容易灌一肚子涼風，所以，才來這裏吃飯的。」

他害怕禾小善，所以不敢說自己在食堂吃不飽。

林副場長卻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當即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這個禾繼祖是個沒出息的，被禾小善欺負成這樣，也不敢吭一聲，可屎殼郎還能滾糞球呢，誰能保證這個禾繼祖真的就一點用處都沒有呢。

他擺擺手，讓兩個人只管去吃飯。

心裏卻另外有了主意。

食堂一天兩頓飯的供著，這一個月可就是六十頓飯，一個人一個月的伙食費，至少也要兩塊到三塊錢吧。

有了禾繼祖這麼個不吃食堂的例子在這擺着，那麼吃食堂的人，是不是就要收費了呢？

上面的領導他最了解不過，尤其是王局長，讓他往出拿錢，那是千難萬難，可要是能給他省錢，一定會高興的。

林副場長有信心，只要是將這個計劃報上去，自己一定能壓過周朝暉的風頭。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

他光顧著得意了，沒注意走路，直接被一個鐵桶絆到，手裏的餐具沒拿穩，全都掉在了桶里。

「咣當」一聲，讓林副場長瞬間成為人群焦點。

林副場長當場找人負責：「不是，這怎麼回事？這桶當不當正不正的放在這幹什麼的？老鍾？老鍾？你們食堂唱的又是哪齣戲？」

鍾大爺連忙隔着玻璃窗探出頭來：「林副場長啊？那是泔水桶，大家吃飯剩下的湯底什麼的，就都直接倒在那裏了。」

林副場長：「泔水——不是你好端端的放了個泔水桶在這幹什麼啊？再說了，你看看，這誰吃飯，不是飯盒裏一點油星都不剩，恨不得用舌頭添了又添，你說你把這個放在這，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鍾大爺好脾氣的笑道：「這不有點是點嗎？要不咱們養的那幾頭豬都吃什麼啊？」

「豬——」林副場長拔高了聲音，嚇了眾人一跳。

——五分鐘之後，林副場長站在了豬圈門口，旁邊的鐘大爺一邊給豬添食，一邊念叨：「別說，這幾頭豬仔事真上食，也是真長膘，這抓回來，也就十天左右吧，您看看，這一個個，小肚子都吃的鼓起來了，多好啊。我這一天啊，看到它們，那就跟看到了金元寶似的，什麼煩惱都沒有——」

「誰讓你們養豬的？」林副場長再也壓制不住怒火，手指比劃着問道：「到底是誰批准你們養豬的？」

鍾大爺指了指上面：「林業局啊，王局長前兩天還專門來看這幾頭豬來了，還表揚咱們林場了呢，說是這種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精神，值得各個單位學習。」

林副場長冷笑：「老鍾，你也不用跟我在這打馬虎眼，別以為我不知道，就算是局長批准了，可是這事總有牽頭的人吧？究竟誰牽的頭，你告訴我，我不為難你！」

禾小善牽的頭，周場長打得報告，這是能說的嗎？

鍾大爺：「誰牽的頭不要緊，最重要的是養豬對咱們有好處就行了唄。」

「行啊，老鍾，我這才走幾天啊，你就翅膀硬了，敢跟我叫板了是吧？」林副場長指著鍾大爺的鼻子就要開罵，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我牽的頭，部隊上都要自己養豬，自給自足，林場養豬怎麼了？」

周朝暉走了過來，看着林副場長。

大約是身高差距的原因，林副場長總覺得周朝暉看人的時候帶着一股子十分欠揍的高高在上。

「周場長。」林副場長將雙手插進棉襖袖子裏：「你的想法還真多啊。」

「這也能算的上什麼想法嗎？」周朝暉眉頭微蹙：「如果這都能算的上什麼想法，那隻能說明林副場長你的日子過得太安逸了，一點想法都沒有，也難怪林場一天不如一天。」

「周朝暉——」林副場長直呼其名，可見是生氣到了極點：「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告訴你，別以為你真的是什麼年輕有為，有想法有魄力，要不是有後台，你也坐不了這個位置！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也要看看這一畝三分地，究竟是誰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