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高村長
高村長神色複雜，嘆息一聲，「當年，高夫人和寇夫人為了躲避追兵，回到了高家祖宅，就是你新建的宅子這裡，高夫人身邊抱著個剛出生不久的女嬰，而就在一天夜裡身懷六甲的寇夫人突然要生產了……」
村長停頓了一下，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不願想起的東西，他抿緊著唇，片刻后才繼續道：「後來追兵趕了過來，高夫人死在了追兵手下，包括那個女嬰……」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高盼盼，「村裡很多壯年青年受了高家雇傭，都去幫了高家，但是對方手裡有著兵器，我們根本不是對手，最後高夫人還是死了，我兄長還有……你爹——也就是我兄長的兒子，也死在了這裡。」
他搓了把臉，把臉埋在了手上，似是想起了那場毫無勝算的殘酷戰爭。
村裡死了很多人，他僥倖逃過一劫，但是那個場景至今難忘。
「你娘幾個月前為了生你，難產沒了，你家裡就剩下了一個你。」
村長繼續道：「高夫人死後過了一段的時間，高家才派人過來找人，但是高夫人已經沒了，身邊的侍衛丫鬟也都沒有了，寇夫人也深受重傷，昏睡不醒，身邊雖然還有一個嬤嬤在，但是那個時候根本顧不上別的……」
頓了頓，他又緩了一會，才道：「我就是這個時候動了邪念的，你留在村子里，沒有親生父母不說，還要跟著我吃苦受累，而且你爹，祖父都是為了高家而死的，他們家本就是欠你，欠你家的，你本就應該去他家裡。」
剩下的話不用村長說，高盼盼已經明白了。
無非就是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戲碼。
她雖然也姓高，卻不是京城高家之女，而本該是一個長在鄉野里的村婦，卻因為村長的一個舉動，成為了京城高家的嫡女。
真相來臨的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該憂愁。
但是她只知道，這個秘密絕對不能讓旁人知道。
既然是秘密，那就應該藏在深處，藏在無人察覺的地方。
「可是我祖母分明已經懷疑了，那她為什麼沒有查出來這件事？」
村長又是一陣沉默后，才道：「京城那面不止一次派人查過，但是當年的痕迹早就被我擦拭沒了，你這件事情即便是村裡知道的人也沒有幾個，尤其那一年村裡出現變動，死了不少人，根本沒有人在意一個孤女，京城無論來誰，我一直咬死了你就是高家的女兒，他們不信也得信。」
高盼盼心思聰慧，她又何嘗聽不出村長對他自己的美化之詞。
當年只怕並沒有他說的這麼容易。
村裡無緣無故沒有了一個孩子，為何村裡的人無動於衷？並且還能夠眾口一詞面對她祖母的調查？
無非是垂涎於高家的豐厚報酬，若是高家人都死了，那麼高家可未必拿出錢來。
但是若是告訴高家他們全村人拚死保護下來一絲血脈，讓她存活了下來，那麼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而村長家裡又能夠通過這件事後迅速富裕，也正是證明了這一點。
況且將她當做高家女兒送出去，不止是可以得到高家高額的酬謝，還可以擺脫自己這個孤女，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倒也難怪村長寧可冒這麼大的風險也要做成這件事了。
不過這件事之所以能夠成，還要多虧高夫人和她身邊跟著的親信都死了。
不然就算是村長有再大的能耐，也做不成這出狸貓換太子的戲碼。
高盼盼扶著桌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殷紅，彷彿厲鬼般讓人驚悚。
「那寇家呢？寇夫人最後如何？她生下的女嬰究竟是活的，還是死的？」
一聲巨響從天空炸起，閃電張牙舞爪的映照在最接近人間的地方。
隨後傾盤大雨傾瀉而下，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地。
村長嚇得一個哆嗦，猛的站了起來，他驚恐的看了出去，片刻后才似反應般跌坐在了座位上。
「……那個時候……我受高家雇傭在外面守門，內宅裡面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村長喉嚨滾動了一下。
他那個時候還不是村長，真正的村長是高盼盼的親生祖父。
很多事情根本輪不到他多嘴。
「那是誰給寇夫人接生的？」高盼盼定定的盯著村長，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點表情。
「這個……這個……我要好好想想……當時……」
村長咽了咽口水，他抓起旁邊的杯子，匆忙的給自己倒了半杯茶水，就一飲而盡，擦了擦嘴上的水跡，道：「當年……寇夫人是提前要生的……產婆還沒有到……你爹就讓村裡的婦人們先來看一看……」
「砰砰砰……」
敲門聲在狂風暴雨中響起的時候，村長和高盼盼都猛的抬起眸子看了出去。
「小姐，外面有人在敲門。」管家在門外稟告道。
「我知道了，你去看看是誰。」高盼盼吩咐道。
忽然，她道：「等等。」
管家停了腳步。
「後院的那位小姐在幹什麼？」
「那位小姐似乎累了，到了房間就歇著了。」管家回稟道。
高盼盼嗯了一聲，讓管家下去了。
隨後她看向村長，目光深邃，「你不能在這裡待著，我讓人帶你回家，記住，你今天晚上沒有來過這裡，你也不認得我。」..
她再一次叮囑，「記住我的話，不然，你我都可能有性命之憂。」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說的，今日若不是你逼問我，就算是你我也不會說的。」
皺紋已經爬滿了村長的臉頰，在這昏暗的燈火下看去，更像是一張布滿了歲月痕迹的樹皮，僵硬而粗糙。
他不停的抿著乾澀的嘴唇，似乎想要藉此平復不安的心。
高盼盼沒有假手他人，親自將村長從後門送了出去。
目光透過雨幕望著那道身影深一腳淺一腳的漸行漸遠，她的目光陰冷深沉，彷彿平靜的大海，蘊藏著不為人知的風暴。
剛一回來，卻看到了本該在房間里熟睡的寇安安站在長廊上揉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