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親人

凌天寒能在玄山宗里潛伏如此之久不暴露，是因為他足夠謹慎，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

他親眼見到了李謹身上有燭龍之魘的存在，也親眼見到了李謹運轉血魔轉運功，掠奪了章浩然的修為。

這等功法的存在，足以證明李謹「聖子」的身份，但還有一些疑問。

「李謹，是誰帶你進入血魔宗的，你又是何時成為了聖子？為何你之前是逆煞天命，如今卻無法查看了？」

面對凌天寒一連串的發問，李謹依然是平靜自若。

他清了清嗓子，不緩不急地講述起一個故事，一個由高長風、周心元人生以及自己經歷雜糅起來的故事。

李謹自幼沒有靈根，他在十四歲那年，誤入一座野廟，昏倒在鬼面人身像下。血魔教師祖託夢，賜予他《血魔轉運功》、燭龍之魘和能夠掩飾的血靈根，並且封他為血魔宗聖子。再然後，便是拜入玄天宗，直至今日。

個中細節描述得極為詳盡，就連凌天寒也察覺不出任何問題。因為李謹說得都是真的，他的確在模擬器里親身體驗過一切。

「至於我為何能隱去逆煞天命，這是師祖賜予的法門，為的就是讓我免望命術的窺探。師祖賜我此法，自是因為它賦予我特殊的使命，這不是你能探聽的。」

李謹一語輕飄飄帶過問題，靠着師祖的名頭壓住凌天寒，問道：

「百目仙的石碑，你收集到幾塊了？我要看看。」

凌天寒撫須，沉吟片刻。

那些石碑來之不易，他自然不願分享給李謹。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掌握的望命術，雖然玄妙，對修行的實際用途也沒有多大，倒不如換取些更真實的利益。

「聖子，老夫確實得到了幾塊百目仙的石碑。你想看，當然可以給你看。只是那血魔轉運功，不知可否給老夫開開眼界？」

凌天寒開出了條件，他要用石碑換「強化版」血魔轉運功。

李謹點了點頭。

「可以。」

「你每給我一塊石碑，我都會給你看一部分的血魔轉運功。」

「等你將全部十二塊石碑集齊，全都交給我，我就將此法完整傳授給你。」

經過自己這麼一番演示，李謹很自信，凌天寒將會對血魔轉運功產生極大的興趣。自己這麼吊著他，既能維持這段時間的安全，又能藉助他的力量尋找石碑，得到更強大完整的望命術，可謂是一舉兩得。

談妥了生意，凌天寒收起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強者態度，親熱地拉過李謹的手，滿懷歉意地說道：

「聖子啊聖子，之前老夫多有冒犯，還請原諒。」

「無妨。」

「不如去老夫的洞府休憩一番，如何？」

「也行。」

天玄山隱峰。

一汪清泉，有青翠竹林環繞。

林梨剛至近處，竹林間便走出一位中年男子。

這中年人身材高挑，劍眉星目，散發着一股洗鍊脫塵的氣質，宛若在世嫡仙。

「小梨，發生什麼了，怎麼如此着急？」

此人正是林梨的父親，太上長老林源。他瞧見林梨焦急的神情，眉頭微皺，問道。

「爹，快跟我去找一個人。」林梨焦急地說道。

「何人？」

「一個叫李謹的外門弟子。」

林源神情有些古怪，女兒這副憂心忡忡的神情難得一見，難不成這個李謹，是她的……心上人？

「好。」

雖然心生警惕，林源還是一口答應。寶貝女兒有要求，他自然是無所不允。

正好也去看一看那李謹小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害得寶貝女兒如此擔心。若是心地不良，一劍滅了便是。

「老林，下棋下到一半怎麼跑了，你都金丹圓滿的人了，不至於耍賴吧？」

一個胖乎乎的白髮老頭，拿着酒葫蘆，從竹林里走了出來。

看見林梨，老傢伙立刻眉開眼笑，和藹地說道：

「原來是梨丫頭啊。快來快來，老夫最近煉了些靈器，你挑幾件拿去玩玩。」

林梨見到老頭，卻是搖了搖頭：

「蒼玄爺爺，我現在有急事，要去找一個人，有空再來拜訪你。」

她口中的這位「蒼玄爺爺」，正是玄山宗另一位太上長老，蒼玄真人。

此人據說曾是踏臨元嬰境界的至強者，卻在百餘年前墮境回金丹，自此隱居深山，再未出世，是一位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傳奇人物。

「誰啊，讓梨丫頭這麼上心？」蒼玄真人驚訝地看向林源。

「一個叫李謹的外門小子。」

林源說起這個名字，咬牙切齒，甚是不悅。

「梨丫頭找道侶了？」

蒼玄真人一愣，脫口而出。

林梨臉頰紅了起來，林源怒目瞪着自己，眼看就要拔劍相向，蒼玄真人連忙一拍大腿，轉移話題道：

「想尋人找老夫就對了，我這就把天星盤拿來！」

「那弟子，果與你有救命之恩？」

雲端中，一尊晦暗的身影，沉聲道。

鐵力山跪在下方，回道：

「正是，此人與我親如兄弟，此刻身陷危難。宗主大人，還望您出手營救。」

「玄山宗之內，哪會有什麼危難？」

雲端之人的聲音幽然，凌空獨立，宛若自世外而來。

鐵力山遲疑了片刻，方才道：

「弟子在他失蹤的地方，感知到了金丹的氣息。」

雲端之人聽到這話，沉默些許。身為玄山宗宗主，他自然知道手下長老做過的事情。

弟子只要成就金丹，便算脫離了靈石生產工具人的命運，成為了玄山宗的核心力量。宗門自然會給予他們一定的特權，貪墨財富，搶劫弟子，甚至是殺幾個弟子，都不會受到宗門的任何懲罰。

那些長老也是聰明人，不會碰背景強大或是被宗門器重的弟子。至於那些沒背景的小人物，死了也就死了，誰會在乎。

許久，宗主問道：

「那失蹤弟子叫什麼？」

「李謹。」

「我記得此子，逆煞天命，心性上佳，倒是有些意思。」

鐵力山依然低頭跪着，聽到宗主之言，卻是不禁心中震撼。

宗主看起來高居雲端，不問事務，卻是將宗門盡在掌握。連李謹這樣個默默無聞的外門弟子，他都知道，甚至還清楚李謹是逆煞天命！

身為長樂真仙的鏡靈，剛成為鐵力山的時候，他對這什麼玄山宗其實是不屑一顧的。

不過是下界一個小宗門，最強者怕是到元嬰就頂了天，底蘊微薄，根本入不了他鏡靈的法眼。

然而成為傳承弟子后，鏡靈卻是越發感覺到，玄山宗的這位宗主極是高深莫測，自己這般眼界，都有些看不明白。

而這下界的小宗門，也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簡單。有幾處地方，散發着連鏡靈都感到畏懼的危險氣機，極是兇險。也不知當年是何人，將其封印在宗門大陣中。

「不必多慮，你會找到他的。」

雲端之人微微頷首，下令道：

「季野虎，你去。」

「謹遵宗主之令。」

一位穿着青衫的高大男子從雲中落下，出現在鐵力山身前，容貌平平無奇，普通得就像是凡人。

鐵力山用餘光瞥了眼季野虎，認出他是金丹中境，實力強悍。

此人是宗主親衛，深受宗主信任，在宗門裏的地位，比尋常長老都要高出許多。

「多謝宗主。」

二人消失在雲霧之前。

凌天寒洞府。

比起外門弟子略顯寒磣的石洞小屋，長老的府邸佔地極廣，連綿數里。亭台樓閣，綠樹周垂，靈氣極為充沛，端的是一處修行福地，世外洞天。

李謹坐於小院中一處古樸亭內，悠哉悠哉地品著香茗。

這靈茶果然非同凡響，雖說對修行沒太大的益處，卻是異香襲人，入口甘甜，回味無窮。

凌天寒飲了杯茶，從懷中取出一瓶丹藥，和一柄赤色飛劍，放在李謹的面前。

「小友，你我投緣，這些就送你了。」

凌天寒神態很是熱情。

此時二人在洞府里，為免隔牆有耳，他便沒稱李謹為聖子，而是以小友相稱。

「這瓶丹藥，名為劍心丹，乃是黃品丹藥，藥性上乘。服之後有三成機率鑄就劍心，修行劍術道法，事半功倍，威力亦能增強。」

「這柄劍，名為赤蛇劍，玄階上品法器，乃是我當年築基時用的護身法器。雖不算稀罕，你現在應該也能用上。」

李謹笑了笑，坦然收下兩物：

「多謝長老。」

他知道，這是凌天寒的示好。

劍心丹能助自己提高修劍的效率，而赤蛇劍能夠直接用於戰鬥，兩件物品雖說不上多珍貴，但都能增加自己迫切需要的戰鬥力。

二人又說了些話，李謹正要離去，卻見天上猛然落下幾道極為強大的氣息！

來者共有三人，一位中年男子，一位白髮老者，另一個李謹卻是認識，林梨。

凌天寒驚訝地看了李謹一眼，連忙起身，恭敬道：

「見過兩位太上長老，見過林小姐。」

他在玄山宗一路做到長老，這幾位大人物自然是認識的。

「你就是李謹？」

那中年男子和白髮老頭沒有理會凌天寒，卻是不約而同地來到李謹面前，異口同聲地問道。

李謹注意到，中年男子臉色極為嚴肅，好像還有點不高興。

銳利的目光盯着依自己，彷彿在審視着犯人。

他猜了出來，這位大概就是林梨的父親。

「啊……我是。」

李謹額頭上有汗水沁出，竟是結巴起來。

這緊張來得有點莫名，之前凌天寒拿刀架著自己的時候，李謹也沒有這般慌亂，不知為何，此刻卻亂了方寸，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呵。」

林源目光在李謹身上掃了一圈，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那白髮老頭倒是一直笑眯眯的，仔細地上下打量著李謹，嘴裏自顧自地嘀咕著：

「長得還算不錯……性子挺好……資質一般般……就是境界太低了點……」

旁邊被冷落的凌天寒，不敢出聲，這時已是驚出的一身冷汗。

李謹他明明調查過，就是個無根無基的孤兒，根本沒有強大的長輩。他怎麼能和林源、蒼玄真人，這兩位太上長老拉上關係？

他不禁慶幸，還好自己沒有動手殺了李謹。

否則就算血魔宗宗主能夠饒恕他殺害聖子的罪過，這兩位大佬也得把自己挫骨揚灰。

正在這時，忽然又有一道光芒從空中落下，從中走出兩人。

一人穿着象著着傳承弟子的橫紋黃袍，正是鐵力山。另一人著樸素青衫，氣機不顯，看着如同凡人。

季野虎見到林源和蒼玄真人，神情自若，上前行禮道：

「見過兩位太上長老。」

林源點了點頭，算是致意。

「小虎啊，你怎麼也來了……」

蒼玄真人有些詫異，來到季野虎面前，竟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像這位金丹強者還是個孩子。

季野虎有些無奈，解釋道：

「奉宗主之命，野虎前來尋外門弟子李謹。」

怎麼都是在找李謹！

凌天寒目瞪口呆，難以置信。而林源、蒼玄真人還有站在邊上的林梨，也是一驚。

這李謹到底什麼來頭，竟然和宗主一脈攀上了關係？

季野虎並沒有在意眾人的神情，大步來到凌天寒面前，盯着他，問道：

「凌長老，你為何帶走李謹？」

聲音極冷，如同訊問。

凌天寒已是驚出一身冷汗。

他本以為李謹只是個普通的外門弟子，可以隨便拿捏。卻沒想到這傢伙不僅是師祖賜福的血魔宗聖子，還和宗主、太上長老都關係密切。

自己這豈止是踢了鐵板，那是踢了一道鋼鐵長城啊。

凌天寒只得硬著頭皮，試圖解釋：

「我這是……和李謹小友……」

該怎麼解釋啊……

獻祭不能說，聖子的事情也不能說。凌天寒總不能和季野虎這麼講，自己沒事就抓個弟子來喝茶吧。

「今日凌長老過來尋我，是因為他發現我可能是自己在世俗的弟子親族。我和凌長老聊了一會，沒想到還真是他的親族，只是父母早亡，之前對此倒是一無所知。」

這時卻是李謹站了出來，替凌天寒做了解釋。

凌天寒聽到這話，反應也極快，連連點頭，頗為感慨道：

「沒錯，我和李謹小友，可是久別重逢的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