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僥倖心理

王生覺得自己的背就像是有火在燒，那幾根嘎吱作響的肋骨還變得很燙，一邊抖一邊發燙。

又酥又麻的感覺從每根肋骨和脊柱連接的地方傳來，已經跪在地上的王生咬緊了牙，試圖用右手去摸後背，但是光是靠近就讓他的右手險些被燒傷。他趕緊縮回右手，從傳來疼痛感來判斷，它大概率已經是紅了。

不對，可能比這還要嚴重，因為背後的疼痛感毫無疑問比手上的要來的猛烈，彷彿那年他被教堂的大鐵門的輪子壓住的大腳指換成了現在的背，這種痛感如此強調自己，以至於王生基本上沒法感覺到自己跪着的膝蓋。王生都懷疑自己沒有感覺到痛的地方現在同樣也在經受着火燒，只是沒有背部那麼痛。

王生感覺咬緊牙已經不管用了，他決定喊出聲，讓同樣在夜跑的同學注意到他——其實已經有好幾個同學注意到了王生，只是以為他是累了，再加上他也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所以沒有去管他。

可王生剛張開嘴準備呼救，背部的火燒感和嘎吱作響的肋骨卻一下都冷靜下來，一下子讓王生彷彿從地獄瞬間到了天堂。他原本準備發生的喉嚨現在也只好吹出一口重重地吐息。

王生繼續跪在地上，直到他發覺自己的膝蓋被塑膠跑道抵得發疼。

他站起來，甩了甩手上的塵土，但卻不敢彎腰拍膝蓋上的塵土，萬一後背被拉伸一下，直接再來一遍，王生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承受一遍這種痛苦。

他就這麼抬頭挺胸挪回了寢室。

回到寢室，已經快要熄燈了，王生只好稀里糊塗地漱了個口抹了把臉，草草上了床。還好他上床時燈剛好熄了，不然讓室友看到他殭屍一樣整個人倒在床上，又該問他了。他現在累到一句話都不想說。

一個晚上，背後再沒有傳來那種痛感。但是王生卻做了一個夢，夢中自己在兩個黑乎乎的洞面前，那兩個洞不斷周期性散發出白色的蒸汽，王生就這麼看着它們出氣。突然，它們開始猛地往裏吸氣，王生躲避不及，被氣流衝倒，吃了一嘴泥。

或許這也是在暗示着什麼，但是王生記不起來了，這和之前他的那個回憶是非常相似的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王生習慣性的伸了個懶腰，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後背一點不適感都沒有。然後開始質問自己昨天晚上為什麼不去醫院。然後他就想起來昨天下午那個怪人說的話。

他開始有些害怕了。

不管怎麼樣他得出學校一趟，起碼去一趟醫院，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能去盛豐西點一趟——等下，東陽的盛豐西點好像不止一家吧？

王生有些好笑，自己居然有這麼幾秒鐘相信了這個怪人說的話。

他決定待會吃完早飯就打個電話給家裏，然後請個假去趟醫院。

於是今天早上王生非常心不在焉，沒什麼活力的樣子。除了吃早飯的時候他仍然跑在最前面，其他所有時候都跟一隻瘟雞一樣蔫在座位上，時不時看看窗外。

終於熬過大課間，王生大課間跑步也直接沒去，直接在校門口等媽媽來接他。

去醫院的路上王生仔細回憶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感受，發現有疼痛感和火燒感的只有背後，四肢都還是好好的，並不是那個怪人所說的渾身發熱，想到這他更放心了。

可以是在醫院卻什麼也沒檢查出來，一切指標都顯示正常。

王生一頭霧水。

醫生卻說這可能是壓力太大的緣故，

畢竟要升高三了，但是王生其實完全沒有這個壓力，但是他不敢說，他看到媽媽的臉已經有點黑了，聽到醫生說壓力太大才稍微好轉一點。

最後還是隨便開了點葯，然後就回學校了。王生雖然還是有點想去找那個怪人問問，但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這實在是太荒唐了。

回學校后一切都好，當天晚上王生沒有去晚跑，雖然他覺得如果是因為壓力太大才導致的幻覺，那他應該再去跑跑緩解一下壓力，不過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不要去比較好，直接躺床上也是一種解壓的方式，沒必要在那個地方——可能是一個邪門的地方——瘋狂試探。

好在當晚確實沒有發生什麼，既沒有疼痛也沒有火燒感，就連晚上的溫度也比昨天來的涼快。

第二天王生大課間去合唱團練習的時候，發現了坐在藍衣女生對面的那個同學。王生有點想去問一下他和那個女生的關係，但是覺得不大禮貌，最後卻鬼使神差地把自己前天晚上的經歷跟他說了，這事他連李笑天都沒告訴，而這個同學居然還說可以給他推薦一個專治這種不知道來由的病，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王生自然不敢去驗證，只是稀里糊塗的推辭說自己已經約好一個義烏的巫醫了。那同學一臉遺憾，看起來好像是少吃了回扣。王生覺得以後還是少跟他接觸比較好，反正互相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到下半年升了高三也就基本上等於是退出合唱團了，不是同班同學，之後估計也不再會有交集。

就這樣王生又安安穩穩地過了三天愉快的校園生活。

為什麼說是三天，因為星期五是清明節，直接放假了。

然而就算是清明節放假，也只要在下午三點，去世的親人起床之前去掃墓就行了，而校長肯定是要把時間儘可能往後拖的，那麼今天王生起碼還要待在學校一個早上，所以還是有半天的校園生活。

但是如果現在，中午十二點半午休的時間，不冷不熱的二十度氣溫下，王生跪在廁所口的洗漱台邊，任由從水槽中漫出的水流在背上，手上，腿上，全身，卻只能看着它們瞬間化作一團蒸汽，背上的衣服開始有了凸起，不斷蠕動，口中喘氣流涎，眼眶發紅，瞳孔瘋狂收縮擴張，臉上開始被一些暗紅色的菱形分隔，那我們就還是能說王生過了三天愉快的校園生活。

為了保證這句話的正確性，現在王生正在如實踐行上述的癥狀，他感覺自己快死了。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