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下事
「伯符大哥，這山就是狄山了，我村子就在山的南面不遠數里處」
出了兕龍騎大營，姜水離和伯符再次向北策馬疾行，1日後，姜水離看到了熟悉的山景。這是他從小居住的地方。
狄山。
他想起小時候村子裏長輩經常和他說不要上山去玩，山上多豺狼虎豹熊，但是他還是經常偷偷摸上山在叢林激蕩或是崖間掰數星辰。至於財狼虎豹熊，大概也是他運氣好，總之是沒遇到過幾隻。
其實之所以能躲掉黑水軍的追捕，也得益於小時候的這些經歷，在大山之中長大的孩子，在惡劣環境中更容易生存，特別是從小沒有父母的孩子。
「堯帝據說曾在這裏仙去」
伯符勒住龍馬，抖了抖蓑帽的水簾，看着前面狄山，下馬三拜，敬畏道。隨後他又問向姜水離：要去你村子看看嗎？
姜水離聽巫師奶奶說過堯帝，也是一個開明的族長，在位期間天下為公，選賢舉能，人們沒有兵戈，沒有偷盜，沒有私慾。沒想到他竟然是在這狄山之上仙去，這狄山曾經被他爬上爬下，並沒有見到堯帝墓碑啊，村裏人也沒有人說過這事。真是奇了怪哉。
當聽到伯符大哥問自己要不要去村子看看，姜水離原本想拒絕，但是最終還是默然點點頭。他之所以想拒絕，是他實在害怕回去后看到那副悲慘景象，但是一想到這畢竟是自己曾經生活過的村子，他覺得他總該回去做點什麼。
龍馬繼續揚蹄飛濺，卻是一路無話。
越是臨近村子，姜水離心中的憂懼就越是濃重，他也幻想過還有除他之外的倖存者，但是他也怕村子裏屍橫遍野。
但是該來的還是會來。
姜水離舉目向村子各處望去，只見四處殘屋斷壁，某些房梁的黑漆焦木被雨水沖刷得東倒西歪，一片狼藉，破壁石牆上暗紅色血跡甚至都歷歷在目，踩着地上被火焚過的泥灰黑水，姜水離一步一踉蹌。
姜水離自幼沒有父母，他是被村裏百家收養長大，曾經村裏的歡聲笑語和村民們的嬉笑怒罵恍若昨天，但是此刻此情此景，姜水離不由一陣悲從中來，不可斷絕。這些日子所有的疲憊心酸瞬間釋放，他撲通一聲跪在雨中，嚎啕大哭。
伯符摘下蓑帽，在旁靜默不語。
「伯符大哥，有點奇怪，這裏只有燒殺過的痕迹，卻沒有屍首...」
哭罷許久，姜水離從泥地里站起，看着各處說道。
伯符四處打量了一會，終是安慰說：可能有逃出的村民回來將他們安葬了。
聽聞可能還有活着的村民，姜水離心裏好受了很多，突然，他想到了什麼，便領着伯符來到巫師奶奶的曾經居住過的殘屋，說道：這就是巫師奶奶居處了，真的好奇怪，我從小到大就居住在這村子，所有人相貌我都記得，唯獨我現在回憶巫師奶奶的樣子卻是模糊不清。
畢竟是剛哭過，他聲音帶着暗啞。
伯符拍拍少年肩膀說道：大荒除有九州之地，還有東海千國。大能之輩數不勝數，你這個巫師奶奶，可能也是之一，可能還和黃帝有關係。
見少年不解，伯符見此處沒有多餘線索之後，便是翻身躍上龍馬，說道：走吧，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邊趕路邊和你說說。
「伯符大哥，那巫師奶奶如果是大能，那肯定不會有事，對吧」
姜水離策馬趕上伯符，詢問道。
「那塊鐘山玉，原本是魔帝蚩尤所佩，傳聞蚩尤年少時曾和黃帝是朋友...」
「啊！為什麼大家說黃帝殺了蚩尤？他們既然是朋友...」
伯符沒有正面回答姜水離，而是繼續娓娓道來一段大荒往事。
「在大荒200年間，天下還沒有分九州，各大氏族部落彼此征戰不休，獸患人禍加天災，導致天下民不聊生。到了大荒220年，有3位少年橫空出世，開始立志天下一統，他們便是黃帝，炎帝，和蚩尤。為了永結兄弟之盟，他們互贈法器。黃帝贈蚩尤鐘山玉，蚩尤鑄鼎贈炎帝神農鼎，炎帝用九天玄鐵鑄軒轅劍贈與黃帝。
隨後他們率領各自部族聯手東征西討，於大荒240年天下一統，統一天下之後，他們定聯盟，立法度，破開混沌，同治天下九州，海外千國，這段時間，人們安居樂業，開河漕運，修養繁榮。
和平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大荒256年，蚩尤的一位親兄弟突然用屍蠱劍刺殺黃帝，導致黃帝重傷不醒，並且帶着大半部族脫離聯盟，當年炎帝喜歡遊歷山川，嘗食百草，便也被叛軍鑽了空子，順勢攻下了炎帝治理下的州郡。黃帝生死未卜之際，蚩尤連夜疾馳送去鐘山玉，炎帝也帶去各種草藥。見黃帝有炎帝療傷，蚩尤出於對叛徒的憎恨，暴怒之下舉兵討伐，每攻下一州郡，便將所有人盡數屠戮...等黃帝醒來，蚩尤已經不為天下所容，被稱之為魔帝。後來，便是黃帝討伐蚩尤，蚩尤被斬，炎帝退位。大荒於260年天下一統。大荒298年黃帝帶着鐘山玉仙去，隨後大荒340年，天下再分五族...
伯符說的平常，可是姜水離卻是震撼不已！
「不恨世人多負我，只應我負他人多」
...
姜水離又想起了這句話，當時這兩句刻完後面應該還有，但是也不知道後面為何停筆。
還在沉思間，只聽伯符再次說道：所以你說的巫師奶奶身份便神秘異常了。三帝的神器大部分都新有歸屬，而唯獨當年鐘山玉消失不見...沒想到卻出現在狄山。
姜水離小時候吃百家飯，在巫師奶奶家也沒少混過飯吃，加上經常去聽故事，接觸巫師奶奶時間也長，但是他都沒發現過巫師奶奶有特別的地方，要說特別的地方，便是有一次他偷偷溜上狄山去玩，崖間跳躍間，一不留神摔了下去，高空中墜落中姜水離以為自己必死，卻沒想到一道白虹將他托住。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巫師奶奶屋子裏了，而巫師奶奶佝僂的背影仍在搗葯。
這一度讓他以為那是一場夢。直到發現腳踝上的傷口被巫師奶奶敷上藥草，並且叮囑下次不要在山間亂跑。
但是因為年少，只是害怕巫師奶奶責罵，卻沒有在意其他。
聽伯符大哥說到巫師奶奶身份異常，他腦海里想起了這幕，同時，不知為何，姜水離又想起了幽谷的神仙姐姐。她好像也是認得鐘山玉...
認得鐘山玉！是了！
「伯符大哥，你我都漏了一個問題，如果當年鐘山玉消失不見，那麼黑水軍如何知道玉在我們村子，在巫師奶奶身上呢？」
姜水離大呼道。
伯符卻是心中一震，姜水離一語驚醒夢中人，是了！這玉的消息，一開始是誰放出的呢？從黑帝被刺殺開始，到句龍孤守奔流城，少年千里送玉，像是一環接一環！
糟了！自己完全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信息，昨日在兕龍騎大營，當提出送玉給黑帝療傷的時候，女丑反應太淡然了！假設黑帝真的受傷，或者傷重，女丑不會不對自己說！只有一種可能性，女丑是告訴自己，黑帝根本就沒有被刺殺！
「父王啊，父王！十年了，你終究還是不能效仿堯帝嗎...」
伯符猜透此間關節，思緒也飛回了十年前那天晚上。
「句龍共工氏族勢大，吾兒，你與聖女大婚之後，有你弟弟玄冥和後土的支持，你勢必然超之，到時候我將帝位傳於你，必然順應天成，這水族就還是我陳氏掌握之中」
樓閣燭影之中，一位頭戴帝王冕的老者向一位身着華服的青年輕聲勸慰道。
青年神采俊朗，儀錶不凡，他長跪在地，眉頭緊扭在一起，搖頭道：父王，我德不及句龍大哥，才更無法匹之，何況我水族天下大半都是句龍大哥功勞。帝位不應傳於我，莫再說這樣的話了，以免傷各族之心。
「糊塗啊！那不就是把我水族送給他共工氏句龍了嗎？」
老者依舊繼續在勸。
「父王，您的位置也是被禪讓而來的，就算下一任黑帝不是句龍兄，也還有德高望重的禹大哥！相柳兄！祝融兄，父王，我們水族就不應該有氏族之別，我陳族和共工氏族本就一家！何況天下為公，帝王應該德高配位！而不是因為私慾讓這天下變成家天下！」
青年眼神堅定，回道。
老者卻是聽后暴怒！你是我最看重的兒子！這個位置屬於你，誰也阻止不了！這婚你必須結！而且，你以為我這帝位是真的禪讓而來的嗎？要不是我，，，
「父王！」
青年怒而站起一聲大喝，只見他的華服無風招展，閣樓里燭光頓時猶如在風雨中飄搖蕩去。
「父王知人善用，選賢舉人，人人為公，才能讓水族居九州之中心而大治！父王才能居帝王高位並無不妥，但是伯符並無父王才能，五族紛亂，伯符做不到豫州此時的繁榮和族人的安居。只望父王以後好好選賢，留名萬古。」
「你...」
老者還要再說，卻見青年拂袖轉身離去，這一去，便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