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戰前寧靜
兕龍騎大營中，禹負手而立，盯着眼前聖女女丑。他還是此前驍騎裝扮，玄鐵面具之下，看不清表情。
而女丑則看着禹身前的玄鐵長棍，眼裏滿是震驚。
見聖女不語，禹嘆了一口氣說道;伯符已被黑帝斃於陣前，冰夷滄海影龍更是已經全軍覆沒。黑帝派我來接手兕龍騎，你...等黑帝大軍到了再說吧。
女丑心裏清楚，自己私下同意伯符讓兕龍騎駐軍不前，可能是導致冰夷全軍覆沒的主要原因。現在伯符身死，等黑帝大軍碾碎奔流城，自己必然要受罰，輕則面壁，重則貶為水奴。但不知道為何，她心裏卻是沒有一絲後悔。
她默然點點頭，便將兕龍騎將印遞給禹。便要退下之時又聽禹說道：有一個少年，帶着你的凌雲鐲跑了，若是你此刻能去將他抓回，你聖女之位還能保住。
女丑沉默不語。
「平日裏你怎麼任性胡來都沒事，但是這一次黑帝已經決定和句龍不死不休，昨天那少年還來過這裏，你若是無法避嫌，必遭其禍。」
禹見女丑還是不說話，似是知道她的脾氣，語氣中帶了一絲嚴厲。
卻見女丑仰起俏臉，淚光閃閃，倔強之色溢於言表：哥，我喜歡他，我偏偏就是喜歡他。所以，誰也不能動他！
禹再次嘆息一聲，知道自己這個妹妹一旦固執起來，誰也攔不住。當年自己妹妹聽聞要嫁給伯符，竟是以自殺作威脅，後來所幸伯符毀約，家裏才輕鬆下來。現在她這個表情，又是和當年一模一樣，他心有不忍，說道：
唉，就算你，或者我不動手，難道這一仗打完，他還有活路嗎？黑帝這次是鐵了心滅共工氏。
「共工氏若是完了，難道下個不是我們嗎？」
女丑冷笑道。
「住口」
禹叱喝道！整個營帳竟隨着這一聲斥喝嘎吱搖晃起來。
隨後兩人陷入了一陣長久沉默。最終禹似是感到疲累了，說道：那少年你必須抓來...
他話還沒說完，女丑直接咬唇打斷道：這麼多年，這是我唯一喜歡的一個人！如果他死了，那我...我...
想到這一戰連自己哥哥都來了，奔流城遲早被破，以黑帝斬草除根脾性，少年必然生死難料，她只覺心中一頓窒堵，眼淚又是忍不住，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禹搖搖頭：你說那麼多也沒有用了，我得到消息，虎魄已經昨晚出營，應該不久就會帶來消息了。
女丑俏臉頓時凝霜，她沒有說話直接向帳外走去。沒等她走兩步，只覺意識一黑，竟是禹將她拍暈了過去。
「罷了，你就留在我身邊吧。」
禹再次嘆息一聲，將女丑扶座在椅上后，他坐在主帥位置之上，輕輕敲打着地圖，看着不周山方向沉思良久。
而另外一邊，水族大軍主帳，祝融正指著行軍圖向黑帝說道：有消息回報，自不周山斷裂，那裏已經形成天然河壩，河渭江川之水皆不能過！而且這些天還在暴雨，不周山上游千里已經成了湖澤，若是我們再行軍，進入下游奔流城平原地帶后，相柳要是再次炸毀不周山，我五萬大軍便會被洪流淹沒，我等也死無葬身之所，除非我們搶先一步佔領不周山，不讓他泄洪，待此戰之後再治理水患。
黑帝經伯符之死打擊之下，已不復之前精壯，反而略顯蒼老佝僂，他此刻一臉疲態，看着祝融所指方向嘶啞著嗓子說道：不周山有多少人馬？
祝融稍加思索，抱拳斬釘截鐵回答道：奔流城全部兵力。
黑帝眼裏寒光一閃：你是說奔流城無人守城？
祝融點點頭，如果不是傾城而出，冰夷水師不會不至於一個都逃不出來，句龍用兵如神，定是偷偷將奔流城全部守軍運出，然後埋伏在不周山裂谷兩側，只是不知道一向用兵謹慎的冰夷為何...
黑帝轉身回坐到身後華蓋之下，閉着眼睛。過了好一會，他嘶啞著道：你帶多少人可以拿下不周山？
祝融沉吟一會答道：3萬！
那你帶4萬將士去不周山，玄冥和我帶領剩下的5千人馬去奔流城會會句龍。
「王...」
祝融抱拳要勸，黑帝擺擺手：通知禹，讓他兕龍騎也去不周山。剩下奔流城既是空城一座，那沒必要去那麼多人了，就這樣，退下吧，疺了。
祝融無奈應是，便出去安排。
「父王，為何不是我們去拿下不周山，讓祝融帶兵去拿奔流城？以眼下這處境，萬一祝融沒有拿下不周山，對方一旦泄洪，我等...豈不是過於讓父王以身犯險了？」
見祝融走後，玄冥從邊上陰影里走出，不解詢問道。
黑帝睜開眼看着玄冥，他又想起了他最聰明也是最仁厚的兒子伯符，他的眼裏閃過一絲痛楚，只聽他緩緩回道：
因為我是水族的王。
河渭滔滔，狂風不止，句龍素衣高冠立於奔流城渡口處，任雨水江水擊打自己，雙眼看着前方昏暗的平原，身後即是奔騰渭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身後一個將領擦擦臉上雨水，指著江濤說道：大人，這幾天雨沒停過，這河水水面反而開始下降了一丈有餘，上游必然已經堵塞，相柳大人應是得手了。
句龍從思緒中醒轉，他扶了扶被風吹歪的高冠，轉眼看了一眼渡口問道：百姓都過去了嗎？
「這兩天江面沒那麼顛簸，百姓已經都過去了，還有一些趕來支援的族人還留在渡口」
「有多少人？」
「不到一千」
句龍點頭，心裏已經有數。
這時徐奔也從渡口營帳中走出，看了一眼將領，再看了一眼句龍，不解問道：族長大人何故立於雨中？
句龍苦笑一聲，指著遠處平原盡頭說道：伯符兄和姜小兄弟出發有一段時日了。
徐奔拍拍腦袋：我聽前方斥候說，兕龍騎今日下午好像有動靜，開始回撤了。是不是姜小兄弟和伯符大人...成功了？
「希望如此吧」
句龍喃喃道。
「唳~」
正當眾人彼此心懷思緒之時，雷雲之中傳來一聲鶴鳴，縱有雷炸雨敲，此鶴鳴依舊清脆異常。
眾人抬頭望去，正是姜水離騎鶴歸來。
姜水離翻身走下白鶴身子，道了聲辛苦后，白鶴化為一團亮光變為手鐲戴於姜水離手中。
見句龍徐奔在渡口門口，他抱着貔連忙走上前去。
而句龍見他只有一人，心中隱隱感覺不好，還沒詢問，卻見姜水離疾步跑來：句龍族長，伯符大哥被那黑帝扣下了，黑帝大軍不出幾日就會到這裏了！
句龍扶住姜水離，看着他身上斑駁污漬和隱約血跡，道：姜小兄弟這些天辛苦了，先去歇息，等晚間再談。
姜水離抹了抹臉上雨水，道：不礙事，對了，我在回來的路上將一隻虎魄砍殺了，伯符大哥之前說它是金族...
「虎魄？姜兄弟沒看錯嗎？虎魄怎麼出現在我們水族領地？」
句龍還沒說話，倒是徐奔追問道。
姜水離點點頭，便將之前虎魄相貌描述出來。
「要不是這小傢伙，我估計已經死於對方掌下了」
姜水離說罷舉起了貔。
句龍看了一眼姜水離手中的小獸，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倒是徐奔沒看出名堂，只道小獸可愛。徐奔還想再問，句龍擺手攔住道：讓他先歇息吧，這些天奔波肯定累了。
隨後他看了一眼身後將領，繼續道：今晚設宴。
將領抱拳應諾。
徐奔也領着姜水離去休息。
見眾人離去，句龍背負雙手，立於雨中，眼裏儘是憂慮之色。
很快，到了晚間，營地里各處升起燭火。渡口大廳之中，群雄聚集，由於位置狹小，不少人只能將酒食另搬帳中。
眾人抱着酒罈豪飲或者三三兩兩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句龍坐在主帳之上，姜水離則坐他旁邊，向他講述這些天的所聞和所見，聽說伯符被玄冥偷襲，又遭祝融被刺，徐奔在邊上大呼卑鄙連連。後來又聽姜水離力斬虎魄，又是發出由衷敬佩。
「就是伯符大哥不知道怎麼樣了」
講完經歷，姜水離拿起杯盞一口飲下，嘆息一聲。
「伯符大人這種一等一的豪傑，定然會沒事的，何況還是黑帝....」
徐奔也是飲下一口，安慰道。
儘管如此說，姜水離還是擔憂不已。
夜已深，群雄都酒過三巡，紛紛起身向句龍告辭回營，句龍點頭一一相送。看得姜水離是心折不已。更有一股士為知己死的衝動，心想着自己若上戰場，必然如何英勇殺敵。
待眾人都已離去，姜水離也準備宣告不打擾之時，句龍卻是留下了他。
「姜小兄弟，有一事，非你不可完成」
句龍起身斟酌良久，最終是下定決心，看着姜水離說道。
姜水離一聽自己有任務，並且很重要，當下心中欣喜，想也不想回答：句龍族長請說，晚輩萬死不辭。
句龍大笑，眼裏儘是讚許，道：果然少年英傑，好！好！好！姜小兄弟，依我推算，黑帝大軍後日就會北下包圍奔流城，但是人數定然不多，所以在後日見着黑帝大軍之時，我想你帶三百族人順着渭水從西突圍。待避開追兵之後，你讓族人往高山處跑，你則獨自乘鶴去不周山，告訴相柳，一切就緒。」
姜水離領命答應！隨後他又不解的問：現在百姓已經渡河，句龍族長為何不帶人過去奔流城呢？
句龍無法告訴少年奔流城只剩下老弱婦孺的百姓。一旦過河，對方跟着進城是輕而易舉。他拍拍姜水離肩膀，燭光映在他的眼裏，他大笑說道：
因為我是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