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猛士摧山河
不周山，山巒連綿數里，群峰大大小小數十座，其主峰呈圓柱狀，山體不大卻高達百丈，若是透過烏雲向上看去，險峰聳立之上，更是有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而齊腰烏雲之中，依稀聽得轟隆作響，是山洪沿着峭壁洶湧迸泄而下。狂風怒卷，其高處落下的水簾，更恰如九天銀河。山腳下，一條細長裂谷劈斷山脈，天下大大小小川流匯聚其中，像是天馬策騰齊奔，堪稱鬼斧神工，好不壯觀。
這裂谷川流，也正是不周山之名的由來，即不合之山。
大川之上，湍急的河流拍打擊撞著船板，陣陣轟鳴。相柳獨自立在船頭，抬頭看着不周山主峰不語，九天雨水自動繞過他銀白戰甲，纖塵不染，俊武非凡。在他身後，波濤激蕩，數十艘戰船呈品字排開，宛如一座座孤島，將大川去路封鎖。
突然之間，只聽上游傳來一聲轟隆獸吼！此聲竟蓋過九天驚雷！聲浪過處，群山震動，大江之上更是激起數丈巨浪！猶如蛟龍鬧海！
「夔牛鼓!是冰夷第三軍團滄海影龍旗艦！」
一個副將驚呼！
傳聞冰夷征討東海各國，路過流波山之時，遇到了一種巨獸，這種巨獸身如青牛卻無角！每次吼叫都聲如雷霆，以單腳行走卻靈活異常，加之力拔山氣之力，是冰夷率「滄海影龍」與其激斗一天一夜之後，終於將其斬殺，取其皮做成了戰鼓，用獸骨做槌，用獸筋做鞭，鼓裝在旗艦龍頭之上，後來每次船戰中，此鼓一響，人獸莫不膽寒，震徹千里！
「全軍封耳！」
另外一個副將下令！眾人紛紛領命，以蠶絲塞住耳朵。但儘管如此，眾人也還是覺得耳朵轟隆作響，心神震蕩不已。
而在獸吼聲之後，只見數艘巨艦三三並作一排破開巨浪出現！與相柳艦船遙遙相對，狹路相逢。
旗艦上一面黑色秀「水」字旗招展鼓舞，隱約可見指揮台上一個紅紫色身影，正是冰夷以手托腮，另外一隻手輕握酒杯，坐於其上。
「蓬萊之主對東海龍王，真是有趣，只是你就十多艘破木爛鐵，怎擋我第三軍團？」
冰夷將杯中碧酒一飲而盡，陰柔一笑。
江面之上，怒浪滔天，天地驟然昏暗，雨水噼啪亂灑，徹骨身寒。而大江兩邊，險峻峭崖
之上，狂風呼呼，叢影搖曳。
幾聲驚雷炸於兩軍其中，空中墨雲沉甸甸壓下，艦船吱吱作響。
相柳仍然看着不周山主峰，面對冰夷的「滄海影龍」層層逼近，他的眸子冰冷，依舊巍然不動，似乎對周圍一切都漠不關心。
上游順勢，江面固然波濤洶湧，但是艦船行駛速度卻是更快，轉眼間，兩邊將士紛紛鐵盔罩耳，彎弓搭箭只待對方進入射程。
「冰夷竟然拿旗艦當前鋒！只要拿下這不男不女的東西，我們就贏了」
有副將大喊給己方壯勢！
不過，上游順勢還順風，奔流城水師還未得令，冰夷率領的「滄海影龍」便一陣密集箭雨射出，破空聲中只聽見奔流城水師頓時有數十人中箭倒地或者落水，而奔流城水師還擊后卻發現射程並沒有對面那麼遠！箭甚至都射不到對方船頭，在明白是風勢不如對面之後，頓時叫罵不已。
「不男不女的東西，他奶奶的有種登艦！」
奔流城眾將士怒罵。
水族第三軍團見對方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被動挨打，頓時士氣大振，也不回話，再次萬箭齊出，奔流城水師又有數十人躲避不及中箭身亡。
於是奔流城水師副將下令啟船追擊，「滄海影龍」發覺對方動作，便也轉向向後退去，邊退邊射。「滄海影龍」本就以迅捷馳名，奔流城水師航速不夠，拉扯間，奔流城水師再次死傷不少，發覺對方如此無賴，又是破口大罵。
「可惜我水族將士不會火猴子的三昧真火，不然這大雨之中我們也能火箭齊出，將對方戰船付之一炬。」
冰夷身邊有副官可惜道。
「那也沒關係，對方處於下游，沖不過來，待再來幾輪箭，對方只能倉皇逃竄。」
另外一個副官接話。彷彿是印證他所說。
「退。」
對面相柳神色依舊不變，他掃了一眼旗艦上的冰夷，便向副將傳令。
副將連忙吹起號角，戰船頓時轉向向後退去，將後背暴露在第三軍團之前。
第三軍團副官見奔流城水師敗退，便跑到旗艦詢問，只見冰夷慵懶至極般伸展了腰身，陰柔著說道：讓後面艦船加速過峽，前軍追擊。
副官應諾，他抬頭看了一眼呈刀劈斧砍之勢的裂谷兩側，隨後低頭說道：要不要派人留後？萬一山崖間有人斷我們後路...
「你在教我做事？」
冰夷目光一凝，看着副官問道。
「末將不敢」
副官只覺空氣為之一窒。連忙跪下。
「那就滾去傳令。」
冰夷媚目流轉，神色恢復正常。副官離去后，他站在旗艦指揮台之上，拿出千里鏡，看着敗去的奔流城水師，還有白甲相柳，運氣真氣哈哈大笑道：東海龍王相柳！不過如此。
第三軍團士氣再次大振，高聲大呼：東海龍王相柳！不過如此。
一時間，此聲在裂谷來回激蕩。奔流城水師則靜默不語，只管加速退去。
事實上，在進入裂谷之前，冰夷便發覺這是一個極好埋伏之地，此川狹窄，艦船無法並排一字而過，只能如同長龍首尾航行。所以在相柳數十艘戰船橫跨斷江之時，冰夷便斷定裂谷兩岸有伏兵，雖然不明白相柳哪裏來的兵力可以在此埋伏吞下自己，但是如果真有伏兵，那前鋒部隊便可能受損。於是他早已讓後面艦船減速，自己旗艦做先鋒，目的就是為了引出伏兵。
若是相柳來戰，自己也可以手刃他的頭顱，從此五傑將再無相柳，而是他冰夷佔據其一。
可是當他旗艦臨近奔流城艦船，峽谷兩岸卻仍然沒有動作，相柳也沒有來戰之意，見相柳敗退，他便打消了一切顧慮，只當對方徒有虛名。
因為此前探子回報，相柳確實沒帶多少兵力出來，目前奔流城面臨圍城，句龍相柳就算傾全城之兵在這裏全殲了自己也沒有意義。就算要跑，他們也只能往東海跑，而不是往內陸。何況，怎麼可能把奔流城全部兵力派到這裏來？奔流城不要了？
水族第三軍團吹起號角，加速順江而下，追擊相柳，冰夷旗艦稍作休整之後，只見數百戰艦緩緩進入裂谷，連綿數里，他們首尾相連，像蒼龍出海，其勢若吞吐江河。
「嗚~~~~」
正當第三軍團全部進入峽谷不久，只聽裂谷兩岸叢影中突然炸起一聲號角！隨後漫山遍野滾石伴隨利箭密集往下砸下，在懸崖間猶如狂風驟雨，呼嘯破風！
「句龍大人有令！一個不留！殺！！！」
只見崖壁之間，不知何時出現萬數黃水旗兵士，喊殺震天！
頃刻間，第三軍團甲板上的士兵便死傷無數，更有艦船為了躲避滾石落木撞向了邊上臨船，一時間兩艘艦船皆是千瘡百孔，江面頓時亂作一團，進退不得，士卒落水無數。
有士卒想跳船游至岸邊，岸邊亦是萬箭齊出，最終只能落得囫圇吞水沉江而死。
這個時候，前方原本撤退的奔流城水師再次轉向向第三軍團艦船駛去。而相柳更是跳下艦船，雙手握拳，踏浪而行，已經染紅的江面之上，銀色戰甲在江濤之上如同雷霆向最近的第三軍團艦船撞去。
「哐當」
冰夷手中的酒杯落地，俊媚之色不再。
這裂谷兩岸，當真是奔流城萬餘軍士傾城而出，勢必將他埋葬在這裏。
「怎麼做到的...為什麼沒有探子回報奔流城全軍盡出？」
冰夷不顧四周哀嚎一片，喃喃低語。
「大人！怎麼辦！是退還是殺出去！」
在冰夷驚駭中，副官卻是盡職。
冰夷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必須做點什麼，要麼擒殺相柳，要麼衝殺出去！
可是混亂之下，此裂谷本來就狹窄，第三軍團已經進退不得，更有甚者，為了艦船能逃出去，有的艦船甚至互相衝撞...
他想起了副官的話，但是他也知道，已經完了。第三軍團已經完了，他的全部心血！完了。
天地昏暗，冰夷只覺冷氣森森。突然，他看向了踏浪而行的相柳，而相柳也看向了他。
「都怪你！我要你死！」
冰夷頓時銀髮須張，紅紫色的袍子呼呼亂舞，只見他臉上媚態消失，滿臉變成猙獰異常，他左手一抖，只見一條赤鞭出現在他手上，在他隨手一甩之下，副官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已經化作兩半，一邊一目各自瞪眼，似是驚駭。
「夔牛鞭」
有副官捂嘴。
「咚」
相柳從浪濤之上一躍，重重跳在冰夷所在艦船甲板上，整個旗艦頓時承壓而發出一聲悶哼，又似悲鳴。
甲板上將士紛紛拔劍殺向相柳，相柳卻是看也不看，只見他雙拳在握，一步數拳，周邊靠近的將士皆彷彿洪荒巨獸撞擊在自己胸骨之上，紛紛暴血飛退出去。在死數十人之後，甲板將士便不敢向前。
「好謀略，傾全城之兵來狙殺我，這一步棋確實神鬼莫測！但是那又如何，就算把我第三軍團全部葬於此地，你們也無法回救奔流城，到時候你們依舊是牢中困獸！喪家之犬！何況....你殺的死我嗎？」
冰夷猛地從指揮台下躍下，也落在甲板之上，銀髮飄舞，赤鞭照着相柳劈去！
相柳並不答話，他握拳渡步，氣浪翻飛，一拳錘出。
一白一赤兩道光芒頓時撞在一起，頃刻間，兩人各退一步。相柳看了一眼白甲之上的凹痕，冷哼一聲，再次破空而起，拳峰勢如泰山壓頂，向冰夷砸去，冰夷咽下口中血水，運起「陰陽五行決」，只見無數紫光乍起進入他丹田，他再次舞動赤鞭，只見鞭影交錯，將碰觸到的物體盡數攪碎。
而相柳依舊不躲不避，神情依舊，宛如戰神！冰夷卻不好過了，相柳這一拳猶如萬鈞之力，自己鞭影擊打在對方身上盡數被對方真氣彈開，隨着這一拳臨近，他手中赤鞭越發感覺遲鈍，若是被這一拳突破鞭影，自己只怕當場喪命於此。五傑之名，他今日才感覺實至名歸...
過往種種，竟是自己猶如江河，而相柳猶如浩瀚滄海，自己這個河伯竟然挑戰大海...
於是他人影急掠，險峻之下，堪堪躲開相柳這一拳。只見他原本站立的甲板處，轟然出現一個大洞，艦船龍骨嘎吱一聲斷裂，旗艦竟被這一拳砸的搖搖欲墜！
「可惡，今日之仇，來日必報」
眼見相柳又準備蓄力出拳，冰夷已是無心再戰，實力上的差距在交手瞬間便已經顯現。只見他運起真氣便向後方艦船飛去，差距實在太大了...但是人力始終有窮盡，若不是被埋伏，自己還可以配合部下將他耗死，現在第三軍團已經死的死，傷的傷，自己只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仇報了。
好在艦船是排成長龍進入裂谷，冰夷飛騰挪步奔跑在各個艦船之上，也是如履平地。只是第三軍團見主帥已亂，更是無心抵抗，紛紛轉向向後退去，一時間又是擠在一起！怒喝不斷。導致無數船隻開始被江水吞沒，整個大江之上風捲雲涌，哀嚎不斷！
而這個時候，兩岸的喊殺聲不知道為何竟然停止了，彷彿之前那數萬軍士都沒有出現過一般。連帶着奔流城的艦船亦開始後退。第三軍團這個時候也無法細想，只是想拚命逃離這人間煉獄。
而相柳望着冰夷逃跑的背影，眸子閃動。隨後他抬頭看了一眼不周山主峰，再次踏浪而去。
眼見馬上可以退出裂谷，冰夷不由大喜，這裏竟然沒有將卒攔於此處，他心中不由一陣快意。
「句龍，相柳你們兩個用兵如神又如何，百密一疏！如果是我，這裏必定派人斷了後路！誰到這裏都是插翅難飛！」
滔滔江水，冰夷不斷在艦船上飛渡，穿梭間，他飛快用餘光閃過身後，相柳竟沒有追他，而是飛身向著他頭頂不周山主峰攀去，圓柱狀的主峰，峭壁崎嶇，猶如巨大鋼刃，高達百丈。相柳攀爬速度卻是奇快。雖然不解，但是冰夷不敢停下腳步。只是艦船跳躍間仍不時用餘光看去。而相柳攀爬到主峰山腰之後便不再繼續向上。
「莫非他是想從天而降一拳砸死我？」
冰夷心想。
山腰雷雲之中，相柳掃了下方裂谷，再次看向冰夷，只不過，他冰冷的眸子裏多了一絲鄙夷。
隨後，他猛吸一口氣，怒嘯一聲，右手握拳就向山腰錘去！
「轟轟轟」
只聽一聲聲轟鳴不斷沖刷著兩岸峽谷，一時間再次巨石翻飛，聲波回蕩之下，整個裂谷猶如九天炸裂！地動山搖，山崩地摧！數十艘戰船皆被這轟鳴聲引發的巨浪吞沒，還倖存的第三軍團此刻都絕望着捂住了耳朵！上方光浪炸舞之下，眾人肝膽俱裂之中，不周山主峰竟然開始傾斜，隨後冰夷就見一巨大山巒朝着自己砸下...
「不過如此」
相柳扭扭脖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