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如果有個孩子

慕雲起的動作很快，好像擔心她反悔似的。

僅花了三天時間，就把葡醍灣的房子整裝完成。

其實房子他早就備好了，傢具家電也一應俱全，只不過又添置了一些日常生活的小物件，還有葉南的衣服和用品。

整個過程，他親力親為，事無巨細。

慕雲起欣慰的打量著乾淨整潔的房間，多了許多生活氣息。

他似乎看到了她靠着榻榻米看書曬太陽的樣子；看到她安睡的樣子；看到她惺忪醒來后，對他笑的樣子…

他開始期待，期待只有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日子。

搬出公館的那天，葉南什麼都沒拿，因為慕雲起一直在她耳邊絮叨，那邊什麼都有，如果缺什麼就再買，只要她在，其他都不重要。

葉南聽得有些煩，也不搭理他，可慕雲起絲毫不受影響，繼續嘰嘰喳喳，

葡醍灣也沒有傭人，慕雲起只是讓幾個靠得住的公館老人來做做打掃。

其他事情他還是想親自來做，不想被人打擾到他們的二人世界。

走進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打理精緻的小花園。

圍籬的小灌木枝葉幽綠秀麗，頂生白色小花，團團簇簇。

近聞花香淡雅，隨風飄散開，遠遠聞見，清新怡人。

葉南湊近看了看，覺得喜歡，轉頭看向他，緩緩開口。

「這是什麼花？」

慕雲起一直跟在她身後，擔心她對房子的佈置不滿意，心底忐忑。

「九里香，你要是不喜歡我就移了它…」

「不用。」

葉南輕輕碰了下細嫩的花苞，又道。

「挺好的。」

說完，女人便朝屋內走去。

葡醍灣屬於典型的獨棟小洋樓，層數不高，花園、車庫也是舒適精緻的風格。

如果感興趣，還可以自己種些簡單的蔬菜瓜果。

當初慕氏開墾這片地皮，主要受眾群體，就定在圈子裏的中老年人群。

葡醍灣臨靠龍湖，周圍環境別緻又清雅，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這波人有錢有閑，子女也忙於生活和事業，兩人呆夠了喧囂的城市，就換個清幽的地方，茶果紙報、搖椅花香，清閑自在的晚年生活充滿了愜意。

概念一發佈就倍受期待，以至於開盤當天的成交率高達七成。

慕雲起存了私心，留了這套最好的，原本這套房子就要送給她，結果因果循環將兩人分開了這麼久。

這幾天他在葡醍灣整理房子，有時會碰到一起散步遛彎的夫妻，他滿眼艷羨，滿腦子都憧憬著與葉南的未來。

「我帶你去看看卧室。」

慕雲起笑着上前，先她一步上樓，慢慢在前面領路，時不時地回頭看她。

房間佈置的很簡約，素雅白凈，是她喜歡的風格。

「這是主卧。」

男人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圳青說，卧室里最好不要放植物花卉，所以我就在陽台上擺了幾盆滿天星，還有樓下餐桌的餐布，也是滿天星的圖案。」

慕雲起邊說邊轉身面向她。

「等明年開春，再種下一些，入夏就能開花了。」

葉南來到落地窗前，打開窗戶，走到陽台，打量著幾株開的正盛的小花。

滿天星大多用來為主花做配，起初葉南覺得這花跟自己很像。

直到看見整束的滿天星花束，很大一捧，花朵簇擁在一起，就像散在夜空的星星，正與花名相襯。

她問花店老闆，滿天星花束適合送給什麼人？

老闆說，這花寓意甘願做配，默默守護，適合送給暗戀的人。

葉南這才發覺，她跟滿天星真的很像，像個傻瓜。

「其實你不必這樣，我沒那麼喜歡這花。」

慕雲起一怔，垂眸道。

「我只想讓你舒心些，你不要有負擔，好好養身體，其他的交給我就好。」

葉南的唇角揚起一抹苦澀。

「你現在這樣，我還真是不適應。」

男人走了幾步，又湊近了些，輕聲道。

「我只希望你不要再離開我…不要不信任我…我也不會再瞻前顧後，我永遠都會堅定的選擇你…」

葉南站在陽台邊望向不遠處的龍湖。

她問自己，他的話靠譜嗎？可信嗎？

答案是肯定的。

他之所以會堅定的選擇她，是因為大仇得報，所有犯錯的人都受到了懲罰。

他的復仇已經完成了，她自然就順位到了前面。

如果這一切未有定數，那麼這些話，未必可信。

收回視線，葉南側身看向他，目中無神無光。

「你不需要徵求我的意見，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想干涉，也沒資格。」

慕雲起急了，慌忙說道。

「你有…」

口袋裏的手機恰好「懂事」地響了起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慕雲起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發現是慕雲景，隨即掛斷。

他還想接上話茬，可手機的震響不接不休。

慕雲起擰緊眉頭，說了句「等我」，轉身走到房門外。

劃開接聽鍵，對方的聲音激動又雀躍。

「哥，跟你說個好消息，月月懷孕了！四個周了！」

慕雲起怔了怔，稍微走遠了些。

「不是說前三個月不能外傳？」

「我憋不住啊，而且也只有咱們家裏人知道，祖母還說等中秋要好好慶祝。哥，你中秋記得回老宅啊。」

慕雲起捏着手機做深呼吸，「中秋不回去了，我想陪着她。」

慕雲景輕嘆一聲，又道。

「哥，你別跟祖母置氣，祖母也是擔心你，雖然辦法極端了點，但她沒有惡意。」

「嗯，我知道。」

所以他才不想回老宅，不想回去跟她老人家吵嘴。

他想陪着葉南，過個像樣的團圓節。

「葉南她…怎麼樣了？」慕雲景有些擔心地問道。

「…還好。」

他只能說「還好」，其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慕雲景又說了幾句安慰話，而慕雲起已經完全沒心思聽了。

兩人的這通電話不是毫無意義，反倒像是突然在他腦子裏敲響了鑼鳴。

如果……如果他跟葉南有個孩子…她會不會…會不會多看他一眼…

這個想法相當荒唐，卻在男人的心裏瘋狂滋長。

晚飯前，慕雲起偷偷給何圳青打了電話。

他拐彎抹角的陳述了幾句葉南的身體狀況，何圳青便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麼。

「你瘋了？暫且不說別的，她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體內還有那個細胞作祟，她現在的身體千瘡百孔，怎麼能…」

何圳青完全不認同慕雲起的想法，更何況他是醫生，他的職業道德也同樣不允許。

他語調難免有些高亢，鐘意坐在對面，正咬着一塊蜜瓜抬眼看他。

放下果叉，女人用口型問道。

「怎麼了？」

何圳青抬手示意她稍等，起身走到遠處，壓低聲音。

「葉南目前的身體狀況只差不強，根本不適合受孕，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更不要這麼做，否則她一定恨你一輩子。」

手機另一端沉默了許久，才傳來男人無力的聲音。

「…我只是想把她留在身邊…有個孩子…說不定她會在乎我一點……」

何圳青做了一次深呼吸，眉頭緊鎖。

「慕雲起，你要做的是像個男人一樣愛護她、尊重她，而不是強迫、威逼。依我看，你現在看似對她好，可所作所為跟以前沒什麼不同，我真想…真想罵你一句「人渣」。」

慕雲起沉默了幾秒，像是丟了魂。

「我承認你說得對，我就是「人渣」…可是圳青，我做不到像你一樣，可以默默守着心念的人那麼多年…甚至眼睜睜看着她跟別人在一起…我做不到…她必須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何圳青還想再說些什麼，貼在耳邊的手機卻突然被拿走。

鐘意知道他從不會避開自己打電話，看見他拿着手機走遠，心裏便有了底。

剛才她就在旁邊，雖然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但從圳青的對話里也能猜個大概。

她就知道，這個慕雲起，又犯「病」了。

鐘意點開免提鍵，絲毫不客氣。

「慕雲起，你已經錯過她五年了，加上之前的十年。人這輩子，有幾個十五年？對她好一點，就那麼難嗎？」

「小意…」何圳青擔心她情緒過激會誘發舊疾，擔心地想要安撫她。

「你別說話。」

女人正在氣頭上，看了他一眼，男人便乖巧的閉上了嘴。

「你對不起我也就算了，葉南為你做過什麼你最清楚，就像她當初捨命救了我一次又一次，為了什麼？全是為了你！你是嫌她遭的罪還不夠多是吧？你怎麼還有臉讓她給你生孩子？！」

鐘意越想越氣，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男人還是只長年紀，沒有長進。

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他？簡直瞎了眼。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女人說完便掛了電話，轉身將手機扔到一邊，又氣呼呼的看向何圳青。

「氣死我了…早知道他還是這副德行，我當初就應該撮合葉南跟鶴年在一起，至少還有個疼她的。」

何圳青一怔，「你當時也看出來了？」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鐘意麵帶惋惜。

「唉…葉南也是命苦，沒爹疼，沒娘愛，看上個男人還是負心漢。」

何圳青忍俊不禁，邊握起她的手邊回到餐桌。

「你就別去操心別人了，好好吃飯，安心工作，你答應過我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累…」

「我看不慣嘛，你也知道雲起的脾性…」

「放心，我會多勸他的…」

慕雲起回到餐廳時，葉南正咬着一顆q彈的魚丸。

餐桌上擺着五菜一湯，都是他親手做的，葉南起初有點驚訝。

她知道他做飯的手藝不差，但跟之前比起來，明顯精進了不少。

見他回來，她也沒說話，只是低頭繼續嚼著嘴裏的魚丸。

餐桌四四方方並不大，慕雲起挑了她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拿過湯碗盛湯。

「烏雞湯補身體，你嘗嘗看，好不好喝？劉媽還拿了些牛尾過來，我明天給你煮牛尾湯好不好？」

男人自顧自地說着，又將湯碗放到她面前。

「小心燙。」

他記得她食量不小，可現在吃的少之又少，沒吃幾口就不吃了。

大概是給他留了面子，這頓晚飯葉南多吃了一點。

慕雲起很欣慰，收拾好碗筷放進洗碗機，又拿出了洗凈的葡萄。

剝掉紫色外皮，將綠色果肉放進小碗中，猶如一顆顆翡翠珠子，晶瑩剔透。

葉南在某人的注視下吃了幾個，葡萄是無籽的，很甜，帶點微酸，很清爽。

「甜嗎？」

他在無話找話。

「嗯。」

她敷衍地點了下頭。

葉南最近總覺得渾身乏累，入夜沒多久就會犯困。

「我先休息了。」

留下一句話，她轉身上樓，慕雲起便洗凈雙手匆忙地跟了上來。

站定在房間門口，她道。

你不用一直盯着我，可以回去休息了。」

雲起反而看了眼房間，這才敢開口。

「時間緊迫，其他房間還沒來得及整理…」

葉南眨了眨眼，她聽懂了。

意思就是他們兩個要在同一個房間。

這理由太過牽強，她信他才怪，她寧可相信他是故意沒有整理其他房間。

見她不說話，慕雲起開始裝可憐。

他走進卧室，指著沙發椅說道。

「沒關係，我可以睡在這裏，或者打地鋪…你…你不用管我…」

葉南根本沒想管他，既然他自己要求睡沙發、打地鋪，那她當然要成全他。

慕雲起沒想到她真的不管他，拿了睡衣就去了浴室。

男人發覺失策，委屈的從柜子裏拿出被子和毛毯，慢吞吞地鋪在地板上。

直到葉南吹乾頭髮從浴室出來，接着躺在床上，都沒看他一眼。

慕雲起默默去洗澡，走出浴室時看見她閉着眼，他就知道她沒睡着。

深夜寂靜，女人躺在床上，男人躺在地上。

葉南聽着慕雲起時不時地吸吸鼻子，再悶咳幾聲，他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地板又冷又硬，睡不好。

怎麼以前沒發現他這麼愛演？真該去演戲。

慕雲起吵得她睡不着，葉南聽着也是心煩意亂，終於忍不住從床上坐起身。

「上來睡吧。」

男人的悶咳聲戛然而止，猛地翻個身爬了起來。

「真…真的…」

葉南蹙眉，「我不想說第二遍。」

她重新躺回去，聽着床下一陣窸窣，男人似乎還磕到了床角，悶哼一聲，只能強忍痛意。

葉南背對着他，察覺到床邊緩緩陷了下去，周身迅速被溫熱包圍，似乎傳遞過安全感，她軟軟綿綿，有了困意。

慕雲起聽到她安穩均勻的呼吸聲，才緩緩伸出手臂，將人輕輕攬進懷中。

她太瘦了，他能明顯感覺到她背部凸出的脊骨。

男人心口悶堵，又將她抱緊些，空蕩的心底才被緩緩填充起來。

「…葉南，別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