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鍾離池
「表弟！太子表弟！」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清亮的嗓音傳入室內，在肅靜的大廳徘徊不去。
眾人噤聲，紛紛看向門外。
蘇允棋過來時遭到門口侍衛阻攔，於是不顧形象地與侍衛動起了手，侍衛顧忌他是皇城來的貴公子，也不敢真的傷他，只得想辦法攔著，幸好這公子嬌貴，攔起來也不費力氣。
但這貴公子真的是好生張揚，不管不顧就喊了起來。
聽著外面的聲響，廳內眾人也大致知道了外面是何人，尷尬的氣氛忽然就擴散開來。
穿得稍顯富貴的中年人臉色陰沉，想要出去把那嘈雜的源頭掐滅，但又礙於那人與太子關係匪淺，只能在心中扎小人。
太子的面色也有了變化，稍加沉吟，便起身，言語一改先前的溫和：
「多餘的話本宮不想再複述，此次會議到此為止，你們有再多不切實際的想法都請先咽下肚中，本宮會讓你們知道狂妄的代價。」
言畢，太子看也不看眾人，直接走出主廳。
…並拖走了在門口丟臉的蘇允棋……
……
「你可知我今日出門遇見了誰？」
蘇允棋輕輕搖扇，面帶笑意，對著身旁少年賣著關子。
「若是平常你這樣問，我一定會覺得是你在邊城新認識的姑娘，但你剛剛那般不顧禮節的大呼小叫，定然是非比尋常、難以想到的人，嗯……既然難以想到，那我又怎麼猜得出？」
少年一手捻過自鬢角垂落在胸前的髮絲，也不著急，雙眸含笑，等著蘇允棋的下文。
「我的好表弟，你這樣就很無趣了！」蘇允棋以扇擋面，似乎是要遮住自己那張沮喪的臉不被身旁人看到。
「我的好表哥，見你這麼難過，表弟也於心難忍，那我還是猜猜吧！」
聽見此言，蘇允棋摺扇微微下移，露出了一雙略帶期待的狐狸眼。
「可是……祁苑。」
答案一出，蘇允棋當場震驚，險些拿不穩手中的扇子。
「看來我是猜對了。」少年輕輕挑眉。
蘇允棋深深吐出一口氣，鬱悶的說道：「太子殿下果然天資聰穎，這都能猜到。」
「其實也不難。你雖頑劣，卻也守禮。明知我與諸位大人在商討此次與北原的戰役，卻還是在眾目睽睽下將我帶走，說明這個人很重要，不能怠慢。看你剛剛神色輕鬆，對方想必也不是我們的敵人，而且，應該還是我們所需要的人。對了，還有此地，邊城，曾經找回芽兒的地方。這般聯想，你遇到的是那有神通的山人祁苑無誤了。」
「是啊！本公子福星高照，今日出門正巧碰見他，就將他拐來了！」
「拐？」
「請！是請來了！」
「你沒有怠慢他吧？」
「我豈是那般不知禮節的人！好茶伺候著呢！」
——
步入客房，只見少年靜坐於桌旁，他身著湛藍色道袍，手持書卷，旁若無人的細細觀摩著。
他看得入迷了，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有人，而門口的人也沒有急著上前打擾的意思。
須臾，認真看書的少年忽然輕輕地笑了，眉眼彎彎，清風拂過額前的碎發，雖是秋日，卻如沐春風。
世外之人，當是如這少年一般，沒有那令人驚艷的皮囊，卻是有著那不似人間的靈魂，乾淨空靈，不染世間污濁。像那天上仙，又或許，他本就是仙。
祁苑合上手中的書，緩緩站起來。
門口的兩人回過神來，走上前去。
「見你久久未歸，等的有些無聊了，便擅自拿了桌案上的書來看，是我失禮了。」祁苑似乎心情不錯，雖然面色不顯，但眼中卻滿是笑意，雙手將書遞到蘇允棋面前。
「這……」蘇允棋接過書，眼睛掃過封面，驚愕之色一閃而過，突然大笑：「哈哈！不曾想阿苑竟也喜歡這等艷俗之物？倒是與你的氣質不太符合……誒，我家還有很多類似的，要不要我借你幾本？」
祁苑搖搖頭：「不管內容如何，書即是書，在我看來都不過是打發時間的東西而已。」
又轉而將目光投到了一旁少年臉上，問道：「不知這位是……」
蘇允棋熱情至極，搶先介紹道：「他乃當今太子殿下！」
祁苑淡定點頭：「我聽說過你，你叫鍾離池。」
太子溫潤點頭：「正巧，我也聽說過你，祁先生。」
「你我年齡相仿，我可擔不起你的先生。」
話雖如此，祁苑卻是毫不客氣獨自坐下，順手為自己再斟一盞茶，愜意的品茗。
鍾離池見此，也掀袍坐下，笑道：「那我就可就厚顏叫你一聲阿苑了！」
「嗯？」祁苑有些不理解這些人為什麼都喜歡叫他阿苑，這個稱呼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算了，稱呼而已，不重要……吧？
「現在可以說說將我帶過來的理由了嗎？」人也認識了，該說正事。
從之前在街上蘇允棋的言語中不難知曉，他認識自己，並且想要拉近關係。而這鐘離池……皇儲所行之事，也必是有所目的。
「對於表哥的魯莽，我先代他表示歉意。」鍾離池對祁苑微微致歉。
此時蘇允棋不樂意了：「我怎麼就魯莽了！我明明禮遇有加！先談熟了再請過來的！」
祁苑心中無語：當真是禮遇有加！
鍾離池沒有理會蘇允棋，繼續對祁苑說道：「還有感謝一年前阿苑對小妹的收留。」
「你的小妹？鍾離芽？」
「是的。一年前芽兒在和親途中遭遇追殺，幸好遇見一位名叫祁苑的山人，救了性命，她回來后常向我們提起，山人謫仙之姿，可觀天象，呼風喚雨，還能與動物交流，水中行走，可謂當世奇人！只是阿苑隱於山中，芽兒又不願提起你的住所，我也不敢前來打擾，便遲遲未能前往致謝。」
說到鍾離芽，祁苑腦中浮現出那個言笑晏晏的女孩，神情柔和了許多：「無妨，芽兒爛漫可愛，十分惹人喜愛，救她，乃是她與我有緣，不必言謝。」
「那阿苑此次是因何事下山呢？」
「前有種因，後有結果，我的因果不在山上，我要先去尋一個人，那個人對我很重要。」
生命的來源，血脈的傳承。
師父交待的第一件事：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