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

張朝陽回得鎮上家中，愛人方麗艷正好做好了晚餐，這檔子當然是很好的。方麗艷在鎮上一家紡織公司上班，做的是質檢員的工作。她每天四點鐘準時下班，也就習慣性地炒菜做飯開來。此方麗艷燒得一手好菜，這張朝陽也真有口福；不，還有艷福，讀者啊，此方麗艷者，三十又三，其人身材姣好，面容亦佳，正是風情萬種之女人！這自然是讓男人們羨慕的事，毋庸多提。餐間，方麗艷見張朝陽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急問：「老公，怎麼了？」張朝陽長吁一聲，苦苦一笑，道：「方鐵不讀書了。」「噢，就你們班那個讀書很好但家境很差的孩子？」「是啊，聽說已經找好工作了。」張朝陽一臉無可奈何。「老公，這是好事啊，現在的社會形勢：大學畢業不也是為了找一份工作嗎？」方麗艷卻說。「逼上梁山啊！」張朝陽頓了一頓，道：「我的意思是，方鐵這孩子重點大學是一定考得上的。如果考上大學，就會有更大的前途。」「是啊，大千世界總有太多的無奈。」方麗艷說，「本來我倆還可以資助他的，可誰叫我爸一場大病，花了二十萬哪，家中的開支我是掂斤播兩的，但還是捉襟見肘，蠻緊的啊！」言畢，二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深深的暈眩之中……

行文於此，當有補白。行文於此，則言韓亮。韓亮者，竹海廣告股份有限公司之總裁也。此人二十有八，單身一族，富家二代；此人高身板，寬厚臉，無笑音，工心計。他的父親韓文濤，是江南小城臨吉縣一知名的地產投資商；跟艾力集團掌門人艾巨豪，也是至交哦！由此，韓亮即開直升飛機似地得了提攜，任艾力控股竹海廣告之總裁。韓亮得知總經理助理的位置正好空缺，即匆匆進得總經理辦公室，直截了當地對周紫芝說：「周總，我想推薦我的表弟劉澤生做你的助手，你意下如何？」誰知周紫芝開門見山道：「小韓，關於總助的人選，我已經確定了。謝謝你的關心。」韓亮無言以對，唯唯諾諾。但正是從那一刻起，韓亮打心眼裏惱恨起「總經理助理」這個辭彙了。此歸補白，後有詳細。

當說不知不覺間，四城高中已然長假時候。張朝陽者，逢此近月之假，即騎得一部摩托車，自四城高中出發，順那曲曲彎彎的山路，朝江南小村竹溪而行。他知道，竹溪村口首戶，是其愛生方鐵之家，一及，便急急敲響了是戶之門。時近中午，戶外亦寒。方子榮、方鐵父子正閉門吃得午餐。聞有敲門之聲，方鐵遂應聲開去。父子二人見是張朝陽老師，甚是驚喜；甚是激動，皆道：「張老師，快進來。」

待得三人進堂坐定，方鐵道：「張老師，吃飯了，一起吃？」張朝陽則說：「吃過了，別客氣。」方子榮道：「張老師時常不來，先一起喝點酒吧？方鐵，快……快給張老師倒酒？」方鐵自知張朝陽喜歡喝米酒，便是斟得滿滿一碗米酒而上，又拿其筷子以餐。張朝陽也不推三托四了。喝了一口后，張朝陽開門見山地說：「方鐵爸爸，我是希望方鐵繼續回學校啊？雖說高中證書考試已經通過，方鐵也屬高中畢業了，但現代社會終歸是知識社會，方鐵學習成績素來很好，我是希望他考上清華北大啊？」話說間，方子榮深深凝望着方鐵，方鐵卻是默默無言，一口一口嚼著白飯，儼然過了許久許久，終道：「張老師，我已經找好工作了，窮人的子女早當家嘛！」張朝陽說：「我已經知道了。方鐵，你喜歡這份工作嗎？」方鐵說：「我喜歡，闖闖吧。」聞之，張朝陽默然。方子榮，亦默然無語。過了一會兒，方鐵毅然決然地說：「張老師，自古以來人各有志，這是我的抉擇，我自無悔。」頓了一頓，方鐵又道：「而老師對於學生的恩情，做學生的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粗飯土羹，山菜米酒，雖三人相顧而飲，言細語少，可自家米酒，質樸味醇，山菜野糧，性純道佳，終歸酒過三口，興緻忽來，碗盞交錯，苦中有樂。末了，張朝陽道：「方鐵，老師祝你早入社會大學，白手起家事業有成！」即敬了方鐵一碗。師生二人一干而盡。后，方鐵給張朝陽斟滿，又給自個兒斟滿，回敬道：「也祝老師身體健康萬事如意！」二人亦一干而盡。見之，方子榮道：「師生之間，就別這樣子客套了，吃吃吃！」后，三人相笑而飲。餐畢，方子榮父子二人送張朝陽出村口天門作別。張朝陽正欲加大油門，驀地愣了一愣。後轉過身來，將其懷間趙雨菲所託之函件取出轉於方鐵，道：「老師差點忘了，雨菲有信讓我轉交你。」后，師生終歸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