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滿城風雨

6滿城風雨

天色漸晚，張課與何運輝一起回到林業站的家屬院。

何運輝的爸爸何建國與張課爸爸張成立都是49年的。平時兩人關係很好。何建國看見張課已經去掉夾板了，對張課招招手，關心的問道「手完全好了？」

「何叔，完全好了，線也拆了，跟新的沒有區別」

「什麼新的舊的，別胡說。不過好你個小子，叔可聽說了，你考上清花了，叔恭喜你」何建國打趣到。

「誰說的!志願都還沒填呢。」張課趕緊解釋說。

「別瞞着你叔了，黃老師都到你家報喜了，左鄰右舍的誰不知道。志願一填，那清花通知書還不是探囊取物，我滴個乖乖，我家輝子要是有你一半的成績，都算我家祖墳冒煙」

「你還別說，我還真考了張課的一半成績。爸，你也別祖墳冒煙了，你出資二百，我去打工好了。」

「就你這成績，你還好意思要錢？等一下回去我在收拾你」何建國故意惡狠狠的對兒子說。

「你快回去，你爸媽在家等你呢，拿到通知書的時候，別忘了叫叔喝喜酒。」說完，何建國就領着何運輝回家去了。

張課一聽這情況，這八字還沒一撇，就已經是滿城風雨了。心裏對說服爸媽放棄清花實在是沒有把握。

張課走進家門，見到爸媽紅光滿面。正在與鄰居林業站的會計趙琴聊天。趙琴看張課回來，站起身來說：「我就說小王生個好兒子，張課，趙媽恭喜你呀，能考上清花，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呀。」

王芳趕緊說：「趙姐說笑了，哪敢稱文曲星呀，走運而已，到底能不能考上還不知道呢。」

「怎麼能考不上，黃老師都說了637，比往年多了二三十分，這清花還不是穩穩的。」

張課說：「趙媽。這是估分，確切的分數還沒下來呢。」

趙芳笑嘻嘻的說「你平時就穩重的很，我看這八九不離十，趙媽十分看好你，你們一家好好聚聚，我先回去了」

張成立起身說：「趙姐吃過再回吧」

「不了不了，我還的回去給老許做飯呢。」

張成立說「我看你就別費事燒了，叫上許站長，一起在我家對付一口得了，我這剛好還有一瓶老窖。我讓王芳出去再斬一隻熟鴨，我跟站長喝二口。」

王芳趕緊起身出門，邊走邊說：「趙姐，你坐會，我去斬只鴨子，順道就叫上站長了，你也不用費事再折騰了。」

張課暗自心憂，盤算著如何才能說服爸媽。不一會兒，王芳與林業站站長許孝先一起回來了。

許孝先老遠就朗聲說到，「張課，好樣的，給咱林業站掙了大光！開學那天，林業站為你餞行！」

「許伯伯可別這麼說，我能不能考上還不知道呢。你這讓我無地自容呀。」張課起身說。

「老許，你今晚陪成立喝二口，這大喜的日子，家裏還有瓶好的，等通知書下來正式喝喜酒那天，你再帶過來。」趙琴也是滿臉高興。

許孝先說：「許鑫明年畢業，他導師想安排他留在京都，張課今年開學，你跟你許大哥一起，路上也有個伴。到了京都，有什麼事，你就找你許大哥，你們哥倆也好有個商量」

張成立說：「站長，許鑫能留在京都是好事呀」

趙琴說：「我來的時候，問過我家二子了，他說清花就在他們林大對面，以後他們走動方便的很。」

王芳說：「趙姐，許鑫好歹也是大研究生，你別二子二子叫，現在的小年輕可愛面子了。還有張課，你以後要多跟你許大哥學習，人家才是有學問的人。剛剛去你家怎麼沒看見許鑫呀,站長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王芳只顧著許鑫的面子，卻忘記了自己總是寶啊寶的叫張課，張課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趙琴說：「他姐夫前面來找他，他跑去老大家了，我那個外孫天天纏着這個舅舅。」

倆人閑聊著，手上也沒停，不一會幾個小菜就弄好了，張成立從無頭櫃里拿出一瓶老窖。兩家人坐在桌上。許孝先說：「來來來，張課坐在我身邊來。晚上也喝一口。」

王芳趕緊說「站長，他還小。」

「不小了，馬上就是大學生了，今高興，大伯破例跟你喝一個，就一個意思一下。」

張成立也說：「那你就喝一個吧，給你許大伯敬一個。要感謝以後你許鑫大哥的照顧。」

張課滿心苦澀，他們就這樣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是清花學生啦？沒有一個人問過他的意思。不說通知書了，好歹也要等分數出來呀。

張課端起酒，站起身來對許孝先說：「我敬許伯伯一杯，祝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說完呲溜一口乾了。

許孝先說：「好好乾，以後你也留在京都，這個窮山溝實在是待夠了。我們這代人，早些年還放過排，苦日子過的實在是太多啦，能出去就盡量出去，最好你能到M國去。」

「媽，什麼是放排呀」張課轉臉向王芳問道。

張成立說：「放排就是把竹子，木頭捆起來順着河道運送，我們站的老郝就是放排出事走的。」

「何止是老郝，早些年放排的時候，那年不出事？你還沒進站的時候，每年放排都有人死。直到他們這代出生以後才好些。」許孝先有些感慨。

張成立看許孝先低頭喝了一口酒。也不知道他是否想起了什麼。感覺有那麼一瞬間，許孝先有些愣了神。

張課剛吃了一大碗牛肉麵，也不感覺餓，胡亂扒了幾口飯，就站起身來說：「趙媽，許伯伯，我吃好了，你們慢慢聊。我去找何運輝了。」

「你晚上早點回來，我還有事和你說。」王芳叮囑到。

「好嘞」張課一溜煙的跑出門外。向何運輝家方向走去。遠遠的藉著燈光看見何運輝在家外面趁涼。走過去對何運輝說：「走！」

何運輝二話不說，站起身來就跟張課向家屬院外的河邊溜達過去了。

兩人來到河邊巨石上，站在上面向河裏打水漂。一塊鵝卵石在河面上跳躍,不甘心的努力躍向更遠的地方。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