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成功運行

李御昭往餘光所及之處看去，會場的西北角已經坐滿了參會的人群。他來回掃了掃感覺並沒有什麼人盯着自己看，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便收回了目光。

在胡雪走之後，典禮很快就開始了。期間李御昭還和當年的導師聊了聊天，談了談近狀。導師姓張，也算是李御昭的伯樂了。不像其他「散養」和「壓榨」學生的教授，張教授在李御昭讀博期間，給了他許多建議和支持，也很少讓他做無關科研的工作。李御昭打心底尊重這個老師，也正是如此，他才不想拒絕校慶發言的邀請。

……

典禮結束后，李御昭拖着略顯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工作的研究所。今天因為特殊原因同事們已經提前下班了。他刷著門禁卡推開了實驗室的房門，空無一人的房間內只有大型散熱器的轟鳴聲。李御昭慢悠悠地走到工位旁邊，一屁股坐在了皮質的靠椅上，腦袋耷拉在椅背上，閉幕冥神，放空着思緒。

「叮咚~」一聲清脆的手機通知聲將李御昭從冥想中拉回。

他打開手機一看，又是早上的警告通知。他沒有管，將手機裝回了兜中。然後猛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然後，他來到呼嘯的散熱器后，在一列列機器之間穿梭，不斷地開啟著一個個電源。各種指示燈也不斷亮起，機器運作的轟轟聲此起彼伏，聲音漸漸越來越大。當「滴——」的一聲警告聲響起后，這座巨大的計算機器像被賦予生命一樣喚醒了意識。

每次開啟這座「神威」超算機，李御昭總喜歡將實驗室所有的照明燈都關上。一是他不想讓自己的實驗太惹人注目，二是當實驗室關燈之後，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着下面在漆黑中運轉的一台台機器，那紅紅綠綠閃爍的指示燈，就像點綴在夜幕中的星光一樣。時而閃爍，時而常亮，在這孤寂的夜晚，彷彿描繪了一個別樣的星空……

工作總是枯燥的，今天的「生命方舟」實驗也不例外。李御昭坐在工位前，在控制終端上開始了模型代碼的調試。他先是調整一下模型的關鍵參數，想要解決上次「生命方舟」因為計算機算力不足而崩潰的問題。程序從上個存檔點運行后之後，李御昭帶上vr眼鏡觀察著這次「生命方舟」的運行。幾分鐘后，李御昭摘下眼鏡，無奈地嘆了口氣。

接着，他又改變了模型架構，打算試試最近大火的transformer架構，結果「生命方舟」反而比上次更快地崩潰了。隨後，他又試了改變模型的正則化方式、採用不同的收斂函數、使用ema更新模型參數……

幾個小時后，李御昭再一次扯下了帶在頭上的vr眼鏡。在這悶熱的機房中，幾個小時的不斷嘗試已經讓他的臉龐佈滿了汗水。內心煩躁至極，無力地癱坐在靠椅上，嘗試放鬆自己緊繃的肌肉神經，讓過載的大腦放鬆下來。

不知怎地，李御昭頭腦中突然浮現了老同學胡雪地身影，也許是意外的見面讓他印象深刻，又或是突然的離開讓他難以忘懷，胡雪就這樣不折不扣地出現了。李御昭慢慢回想着今天和胡雪的相遇、閑聊……

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做起身，打開了電腦的瀏覽器。

「元學習么……」李御昭嘴裏碎碎念著。

他登錄了ieee期刊資料庫，輸入了「sce」來搜索。ieee是國際上最大的工程類期刊資料庫，而《sce》正是他看到「元學習」文章的期刊雜誌。簡單地翻找之後，他在最新一期的《sce》中找到了一篇名為《基於自調參的自動演進演演算法——元學習》的論文。

第一次看到這個題目時，李御昭覺得和自己研究交集不多便跳過了，更何況這篇文章的機構他聽都沒聽過，內容也不多，不像什麼「重大突破」。

他開始隨性地看起論文來。花了幾分鐘概讀全文後，漸漸地，李御昭的精神集中了。他發現這篇論文的內容不像紙面一樣單薄。論文非常簡要，直接是問題定義、演演算法、實驗結果三部分構成。文章提出了一個可以自我調參進化的模型結構，這使得模型運行可以省去大量算力。同時，調參進化可以使模型運行的越久便越穩定。

通俗地說，可以將模型理解為一輛組裝的汽車，普通演演算法組成的「汽車」不僅龐大而且跑一段時間就會散架；而這篇論文提出的「元學習」，可以在「汽車」跑的時候，根據路況優化「汽車」的結構，自動更換汽車的某些部件，使「汽車」越跑越穩定。

李御昭看完論文的實驗結果，內心的激動已經難以言表。他深刻地明白，如果這篇論文研究屬實，將對他的「生命方舟」計劃提供多大的幫助。他壓抑住微微顫抖的手，耐心地又讀了一遍論文，通篇上下不願遺漏任何一個字。

看完，他挺直了腰板，盯着電腦屏幕，正襟危坐。按照論文中演示的演演算法一步步地調試着自己的「生命方舟」模型程序。一行兩行……直到最後一行的代碼修改完后，他又用編譯器檢查了一遍代碼的語法，確保無誤后，長吁了一口氣，然後點下了開始運行的按鈕。

李御昭再一次帶上了vr眼鏡，一道刺眼的白光之後，還是那個熟悉的星球，一群「駱駝」一樣的生物棲息在這裏。但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沒有bug，天空沒有呈現怪異的顏色，駱駝們的肢體也沒有四散分離，大地上的一切都按照合理的方式來運行着，一副生機盎然的景象……

李御昭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突然有點想哭，等這一刻太久了，自從四年前神威超級計算機落地起，他就幻想着這麼一天，幻想着看到自己的「生命方舟」承載着一個個生命的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