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舊人重逢

路子尋從黑暗中醒來，四周沒有一點光亮。好像世界本來就是渾然一體的漆黑，生命只是在裏面盲目打轉的石頭。

「這是哪裏？」路子尋閉上眼睛想。腦海里的記憶重新一一展現出來。

「抱歉，「莫問往前躺了躺好讓自己能夠坐起來，「很快我就能把你放出來，只要你配合，相信我。薩頓維多……帶他走吧。「

「真好，我信了你們的鬼話。再添一句，你們戲演的真好。」

「子尋，你要信我說的，我們做的一切都有我們的苦衷。等我身體好點了，我會親自去告訴你為什麼要把你抓起來，你先受點罪吧。宇晨晶那邊我已經幫你說明了情況，為你沒有政治問題之後我會幫你弄一個洪門教職工的位置。謝沉嬌……我會幫你勸勸她。就這樣吧。「

這就是最後的記憶了，然後后腰傳來一陣麻痹感，再然後就來到了這個黑咕隆咚的地方。

路子尋摸摸索著站起來。突然有光線開始出現。很暗的光，一點點的增加亮度來確保不會晃瞎人的眼睛。

路子尋終於看清楚這是一個牢房。他的正對面是困住囚犯的圍欄，在圍欄外面有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一動不動。

「你是誰？為什麼關我到這裏？」路子尋說，同時大腦開始飛速運轉，一掃剛醒來時的思維麻木。如果莫問對我不利我應該說什麼才能讓他不起疑心？如何才能從這裏逃出去?如何判斷現在的處境？

但現在一切的思考都是徒勞。現在路子尋需要的是一把手槍來迫使對面的人開門。

但是值得稱讚的是，路子尋終於開始思考了。在發生這麼多突如其來的變故之後，那個青澀又懶惰的大腦開始變得成熟又勤快。或許仍然可以懶惰下去，就像在學校里一樣稍微動點腦筋就能獲得成就，但前提是你可能把命丟了。現在被關在牢房裏，誰也說不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路子尋終於看清那個黑影。竟然是一個老熟人。就是路子尋上一任記的金龍稱謂獲得者，藍星才。

「星哥？怎麼是你？」路子尋脫口而出。

但是藍星才動了，他把一瓶開口的礦泉水和一個金屬的指甲刀放到桌子上，緊接着從后腰掏出一把手槍抵在路子尋湊過來的額頭上。

「你認錯人了，現在給你15秒時間，怎麼用你面前桌子上的東西將我擊倒，時間一到，如果我還用槍抵在你的額頭上，那麼我就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砰砰砰的心跳聲在陰冷死寂的監獄里驟然響起。

14……13……

路子尋加速思考，但一切都是徒勞。怎麼才能用礦泉水和指甲刀逃出去？！即使是愛因斯坦來了，他照樣也得死在這裏。

10……9……

路子尋拿起瓶子一下子潑在藍星才臉上，但完全不起作用，甚至藍星才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仍然死死的盯着路子尋。

5……4……

路子尋想蹲下，想穿牆而出，但都不現實。

3……2……

路子尋心一橫，直接揮手砍向藍星才的脖頸，那裏有一個至暈穴。砍的准就能讓人瞬間睡過去。

但是藍星才另一隻手一把抓住路子尋的手臂。

2……1……

路子尋突然想起來，曾在幾何時，他研究過槍械的構造，現在的手槍側邊上都有指示器用來識別是否手槍上膛。而這把槍的指示器上明顯是空膛的。這意味着這把槍根本不致命。

路子尋用手指頂住扳機並扣了下去。

砰！空槍！

「很好。」藍星才放下手上拍拍手。「學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路子尋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合著這就是一場考驗。

突然路子尋聽到後面也傳來拍手聲。

「很好。你終於動了動腦子。之前你就和一個傻子一樣任由我的擺佈。」

衣裝整潔的莫問翹著二郎腿坐在牢房裏的床板上。由於剛才過於黑暗，而時間又太過於緊張，路子尋一直沒能發現莫問的存在。

「但你還是缺少危機感啊。我在你旁邊這麼久你卻感覺不到，如果我是殺手怎麼辦？」

路子尋臉紅耳赤。

「誰會殺我呢？」

「總會有你意想不到的人。」莫問笑道，「等你從這裏出去了，得給你安排的軍訓。不然哪一天就你這個身板，跑兩里路就累趴下了，更別說手裏拿着把槍和人巷戰了。」

路子尋內心一團糟。

「從認識你到現在，你就是模糊和混亂的代名詞。」路子尋吐槽。

「或許等你把一切都了解清楚了，我就是你心目中的簡明扼要。」莫問站起來打開牢門走出去又反手鎖上只留下路子尋一個人在裏面。

「星才，你可以在外面等我們。」

「好。」藍星才回答。「學弟，多學多看，我在外面等你出來。」

路子尋只能幹瞪眼。

「給你先解釋一下為什麼抓你吧。」莫問說，「這是上級本來的命令，是我說給你個機會先讓你我們的人接觸，在決定要不要像章勇他們一樣直接把你抓回來。」

「果然，你們也不安好心。」

「但事實上，在我的勸說下，我們沒有想把你抓回來。這是和章勇他們本質的區別。」

「那你們現在不是抓着我？」

「我也不想，但是你收到那封信了。」

「那封信說明什麼？」莫問好奇的問。

「你可能不知道，在你之前，李繼光也收到一封一模一樣的信。而在時間跨度更遠的之前，有更多的人或收到，或者沒有收到，他們大部分都叛變了。」

「叛變什麼？」路子尋一頭霧水。

「叛變人類。」莫問嘖了一聲表示痛心。

「你的意思是我也叛變了？我不是人了？你哪裏看出來的？一封信能決定什麼啊，你們太草率了吧。」

莫問嘆了口氣。「這就是你收到的這封信的厲害之處，第一，這封信差點讓你間接害死我，並差點把你推向我們的對立面。第二，根據數據，收到信的人大多數都叛變了，我怎麼才能確認你是沒有叛變，還是在偽裝成沒有叛變？」

「你在說什麼？」路子尋大喊。「我聽不懂。」

莫問嘆口氣。「這樣吧，我先給你講講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在三年以前，社會上已經出現反物理的聲音了。我們可以把這些公開反物理的人稱為量子人的先鋒。」

「量子人？」

「是的，我們很早以前就已經確定了量子人的存在。他們根據概率出現在我們觀測不到的地方。我們無法觀測他們，他們卻可以隨時隨地的出現在你的視線盲區之外。」莫問接着說，「我們的敵人量子人已經發動對我們的戰爭了。沒有硝煙，沒有戰場，這是一場存在於物理界的戰爭。如果輸了，我們的後果是失去全世界。」

「我還是不懂，量子人怎麼可能存在？就算存在他們也應該根據概率雲定律發散到宇宙的各地去了。」

「以後再給你解釋量子人怎麼會存在吧。」莫問說，「咱們回到現在的問題上。現在世界反物理，親田園的思想在很多地方開始蔓延。這是量子人想從內部瓦解我們。他們的目的是遏制我們量子領域物理的發展。這很陰險，我們卻無能為力。現在已經形成一些反物理組織了，最大的那個叫『興田『，已經有自己小規模的武器和軍隊了。」

「確實很糟，但和我有什麼關係？」路子尋問。

「因為這場戰爭的主持者就是你的父親！」路子尋面露惋惜。「這是整個物理屆的共識了。這封信讓我們沒辦法確定你還能不能為我們所用。沒人能夠擔保你是不是你爸爸的間諜。」

「怎麼可能？」路子尋驚呼，那個十幾年坐在他宿舍的書桌上看書的幻影，竟然是反人類的罪魁禍首。

路子尋說什麼也不可能相信。

「我知道你沒辦法接受，但這是事實。一切都源於你父親的那次離奇的實驗。」

「什麼樣的實驗？」

「進入量子世界。成為量子人！」莫問嘆息「並且他成功了。還成為了量子世界的領秀，負責想辦法和人類世界進行顛倒。」

「什麼是顛倒？」

「就是量子世界變成人類世界，人類世界變成量子世界，通過兩個世界進行轉換來確保量子人成為統治地球的主要力量。」

「為什麼他要這樣做？」路子尋一臉震撼。

「這可能需要你去探知了，你的爸爸肯定不會放任你不管的，他會聯繫你，而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這才是你們招募我的原因！」

「確實，但就算你不是他的兒子，你一樣會進入我們組織，就是不會像現在一樣有地位。看到剛才你的那位師哥了吧，他已經很厲害了，但在我們這裏仍然只是一個看守監獄的戰士。」

路子尋搖搖頭。這一切的一切太撲朔迷離了，路子尋感覺自己的腦子長了了一個炸彈，隨時隨刻炸彈都會引爆。

「好了，這次你應該很清晰了。作為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的關鍵一環，你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莫問笑着說，「現在我們來談談怎麼才能確定你是我們堅定的戰士而不是對面的。」

「你們打算怎麼做？」

「應該說我想怎麼做。」莫問仍然笑着，「他們的意思是給你直接進行頭顱深度洗腦來抹去你收到那封信的記憶。也就是說，從你離開學校那一刻開始，你的記憶都將不復存在了，包括章勇和我。」

「卻對不行！！」路子尋斬釘截鐵的說。

「確實不太妥當，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還會出現副作用。」莫問說。「比如一定程度的失禁，或者老了以後容易老年痴獃什麼的……」

路子尋盯着莫問的臉想知道他的內心想法，但看到的卻是一塊堅硬無比的石頭。這塊石頭和這個略顯幼稚的面龐格格不入。

「你不會這麼做的。」路子尋說。

「說對了。我從來不聽上級的命令。我們行動部就像會轉彎的弓箭。上級拿着弓把我們射出去，目標還得讓我們自己來鎖定。」莫問笑道。「但這一切都需要有你的配合。你如果不配合的話，那麼一切都是空談，我們也只能按照上級的指示對你進行洗腦了。」

「我該怎麼做才能證明我自己？」

「我們將帶你去見李繼光博士。這也是你爸爸的囑託。說實話，我想不明白，既然量子人能夠無時無刻的監視到我們的行為，那麼為什麼還要讓你去見李繼光？李繼光作為一個反叛者也已經已經被我們捉住了。你去見他有什麼意義？」莫搖搖頭。「我覺得最大的可能，你爸爸想讓你見李繼光是因為他可以帶你離開並隱藏起來，直到顛倒來臨的那一刻，首先要做的是讓李繼光和你全部變成量子人，然後再進行世界顛倒。這樣你和你爸爸都可以變成人類。」莫問思考了一會說。

「也許李繼光有某種超自然能力能夠直接帶你離開，但是我想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被統計的超自然能力者大部分都被關在『銀盾『總部里，除了你之外，路子尋。那些不會隱藏自己超能力者都已經早早被關進去了。雖然過程可能不會太人道主義。」

「去見李繼光怎麼證明我自己？」路子尋打斷莫問。

「就只能看你表現了，因為我也不知道怎麼證明你自己。那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李繼光會幫你洗脫嫌疑的。」莫問指一指腦袋，「有時候直覺也是一大幫手。」

「如果沒有證明呢？」

「沒有那麼多如果，路子尋。要做堅定主義者，即使面對的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只有這樣事情往往那能向你預想的方向發展。」

「太唯心主義了。不好意思，我是個堅定的辯證唯物主義。」路子尋回復道。

莫問哈哈大笑。「唯物主義能解釋你過目不忘的事實嘛！」

薩頓維多這時候走進來。「老大，這事怎麼處理呀？上級已經開始催進行洗腦了。」

「直接帶他去李繼光的牢房。」莫問賈釘截鐵的說。

「如果讓他去見李繼光，他們不就正中量子人的下懷了嗎？量子人是希望路子尋去見李繼光的。」薩頓維多把槍放在桌子上。

「沒辦法，我們只能從他們的會面中來獲得線索。如果能夠洗清路子尋的嫌疑的話，那麼再好不過了。」

「老大，你也太看重他了。」薩頓維多拍拍莫問的肩膀。

「去吧。李繼光的牢房就在走廊盡頭。順便你讓藍星才讓監獄附近的呃武裝力量聚攏吧，我們要確保萬無一失。以防有人劫獄什麼的。」莫問沉思了一會說。

「你們怎麼抓住李繼光的啊？」路子尋在一旁發問，「如果他是反叛者，那麼他首先要做的就是隱藏自己的身份。尤其是作為你們內部的一個成員。」

莫問嘆口氣。「我早就感覺到李繼光有問題了，所以早早的對他進行監視。直到我們觀察到他收到了那封信。那一刻起他就馬不停蹄的感到檔案室和資料室開始泄露我們金龍的內部資料。他根本沒有想隱藏自己的身份。」

路子尋大腦轉動起來，「那我猜你們一定有疏忽的地方。既然量子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現在他們還不對我們不進行干擾，那就說明現在這個情況下，讓我和李繼光見面是他們計劃內的。」

「有可能或者是沒辦法干擾。」薩頓維多補充說。

「這正是我想不通的。從給陸子尋的那封信來看，我們的對手是個棘手的對手。但是他現在對一切都無動於衷。」莫問說。

「老大，你說了算。我去讓藍星才聯繫附近的武裝力量吧。這動腦筋的事兒，我真的不擅長。」薩頓維多扛起步槍晃悠着走出去。

「肯定有地方疏忽了，但是我們現在急於給你洗清嫌疑，路子尋。現在不讓你見李繼光，接下來就是給你洗腦了。這種事情我不希望發生，我想你也是一樣。」莫問打開牢房的門，並把一把手槍抵在路子尋頭上。

「你理解一下，我們要做到萬無一失。」莫問歉意的說。

薩頓維多很快就回來了。兩人壓着路子尋往廊深處走去。

「就是這裏了。」薩頓維多說。

「你進去以後就看你的造化了，我們會在外面監聽你們的對話內容。不要打暗號，暗語。可以敘舊，但是要拉開關係。」莫問把耳麥戴在頭上。

路子尋走進牢房。

不大的牢房確實一應俱全。床，寫字用的書桌，紙筆和更換用的衣服。坐在床邊上的是一位消瘦的中年男人。

「李繼光叔叔，我來了。」

李繼光站起來面對陸子尋，兩人久久無語。

「你長得越來越像你爸爸了。」

「叔叔你受苦了。我想你有話對我說。」

李繼光指向床沿，讓陸子尋坐下。「很多話想對你說啊。咱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那時候我記得你爸爸工作忙，有時候會把你送到我這裏來。我還記得有一次下雨，哭鬧着不打傘，還在雨里踩踏，結果弄得我也是一身濕，你也全身濕了。」李繼光笑着回憶。

「是的，叔叔我都記得。」

「轉眼就這麼大了。」李繼光說「肩上也應該有點兒責任了。好啦，不和你敘舊了。咱們來說說正事吧。」

「好的，叔叔，你說吧。」

「想必你是收到你爸爸的信才過來找我吧。」

「是的。」路子尋回答。

「那麼你怎麼看待他的觀點呢？」李繼光問。

「我不知道。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解決方法了嗎？什麼要讓兩個世界顛倒？」

「我們沒有矛盾，我們有的只是競爭關係。所以根本不存在有沒有解決方法這一說。在未來，當你和你爸爸見面了以後，你的爸爸會給你詳細的說明的。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聽從他的囑咐。完成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我不懂，量子人和人類的競爭不能就一個地球達成共識，並共存嗎？」

「不是這個競爭，孩子。未來你會知道的。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全力實現顛倒。」

「我不允許，叔叔，這是謀殺人類的罪名。這是罪大惡極的行為。你們處於什麼樣的目的出於什麼樣的本心，我們都不能將地球拱手於人。」

李繼光嘆息。

「量子人也是人類啊。」

「現在你還年輕，你理解不了我們的宏願，這不怪你，但是這個階段我必須要帶你離開這裏了，為了確保顛倒之後，你仍然是一個人類。」

「怎麼離開我們兩個都被關在這裏。再說了，我也不會和你走的。我會為人類的權益而進行戰鬥。」路子尋意正言辭的說。

「我很遺憾，金龍連個精明的人都沒有。既然你爸爸把你帶到了我這裏，他已經安排好撤離了。你只需要等著事情的發生。」

門外的路子尋心頭一顫。

「怎麼發生？」路子尋小聲說。

外面已經被武裝包圍了。即使『興田『的武裝部隊埋藏在附近，也不可能順利的把人救走。

藍星才這時帶着兩個人跑進來。

「部長，出事兒了。快出去看看吧。」

「怎麼了你說清楚？」

「說不清楚，你們快和我出去看看。這個事情發生的太離奇了。」藍星才接着說。

「對我們有影響嗎？」

「不確定。」

「好，薩頓維多，你出去看看，我再聽他們說話。」莫問吩咐道。

「好。」薩頓維多說完小跑出去。

「你們不出去嗎？」莫問對藍星才說。但是沒有料到，藍星才已經把槍頂在了莫問的額頭上。

「部長，你真的很聰明，這次你怎麼會犯傻呢？」藍星才猙獰的笑起來。

莫問冷靜的站起來，並把雙手舉起來。「為什麼？」

「部長，我沒有能跟你說的。現在你打開牢門。我們壓着你往外走。」

「外面都是你們的人，對吧。」莫問說，「你根本沒有召集附近的武裝力量，反而召集了你們的武裝力量。」

「很遺憾。」

「還是被你們擺了一道。我還是太輕敵了。」莫問嘆息，「我不這麼做，路子尋就會被洗腦。實在沒想到，我們內部已經瓦解成這樣了。」

「這不怪你，部長。在一年之前，我也和你們一樣，抱着堅決的信心來保衛我們的地球。但是人的想法總是會改變的，也沒人能說得清為什麼。或許我更願意將這種現象歸結為超自然現象。」藍星才說到。

「你在一年的時間內能夠將一個根深蒂固的想法改變？！」莫問低聲說，「從心理學上來講，這根本不可能。」

「但事實如此，部長。不用考慮了。打開牢門，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