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飛瀘重逢

第七章 飛瀘重逢

竹筏靠岸,船頭燈籠明滅,紫繹站在前方竹林內,已等候多時。

「三皇子,屬下去看了,大火封山,蒼聞山夾道中人……無一倖免。」紫繹低垂著頭,如是說道。

黎璟眼眸一顫,面色不改:「嗯,此時便等著黎淳上鈎了。」

語罷,三人繼續趕往姜國。

三日後,姜國邊境——飛瀘城。

黎璟一行人下榻至一商戶客棧,來往皆是天南地北的生意人,為着銀錢奔走,自然不會注意上他們。

黎璟坐於窗前,手中捧著一壺溫酒。

紫繹:「公子,黎國密信,黎錚將偷運軍糧的人押解回城后,親自在朝堂上把這事兒抖了出來。皇上氣急,去了黎淳監國之職,無詔不得入宮。」

黎璟放下杯中物:「父皇還是一如既往偏袒他。無妨,告知季百,我有事,唯他能辦。」

紫繹:「季公公?公子的意思是?」

黎璟緩緩道:「季百年少時,衝撞了高貴妃鳳儀,險些被殺,是被母妃所救。」

紫繹:「公子想要他辦何事?」

黎璟轉過身,看着窗外行人接踵,車馬橫流:「讓他查查,秋狩當日,父皇身旁隨侍那名妃子的來歷。」

紫繹:「屬下聽聞,陛下如今聖寵雪嬪,此女為江胤縣丞庶女。」

黎璟眸底浮現一抹痛苦之色,垂睫道:「十八歲時,我在黎淳關押我的地方見過她,她絕非良家官眷,若黎淳想要此女入宮為他所用,給此女一個假的身份,又有何難呢?」

紫繹領命去辦。

黎璟端起案上溫酒,倚在窗前。

酒已涼透,喝下一口,呼吸也透着涼氣。

酒樓下有一行車隊停下,店掌柜見來人車大馬肥,連忙熱絡相迎。

黎璟歪著腦袋看去,只見車身下來一白玉發冠的挺拔男子,舉手投足甚是不俗。

再飲下一口酒望去,那男子與一鵝黃外裳的女子並肩而立。

那女子身形瘦弱,卻氣質卓然,倒與陸雲杉十分相似,黎璟忍不住伸出頭往外看去,不料手中酒盞脫落,砸了下去。

姜南州雙臂將陸雲杉往懷裏一攏,酒盞砸碎在地面。

陸雲杉抬頭,二人四目相對。

黎璟心神一顫,頓時酒意全消。

陸雲杉見着是黎璟,眼神瞬間冷漠,隨即回頭,隨姜南州一道進了酒樓。

黎璟回過神,面色未改,心底漸起一絲失落,回過神來,只覺起先那男子擁抱陸雲杉的身影十分刺眼。

同時又有些訝異,當他看到陸雲杉還活着,第一反應居然是慶幸。

酒樓大廳內,陸雲杉與姜南州同吃一桌,黎璟走下樓,直接坐於陸雲杉身旁。

姜南州筷子一頓。

身後望羽道:「何人驚擾我家公子?」說完便要上前將黎璟從凳上提起。

紅繹見狀連忙上前將望羽擋住。

姜南州放下手中筷子:「這位公子,我未請你一道用膳。」

黎璟輕笑一聲:「吾妻坐在此桌,我只是想將她接回。」

姜南州看着陸雲杉,噤聲不語。

陸雲杉抬頭看着黎璟道:「我夫君膽小如鼠,聽聞有山匪,便拋下我一人逃命。」

「因此,自我被恩人救起時便起誓,他日若見了這負心漢,定要和離。」

黎璟語塞,只道:「出嫁隨夫,只要你一日是我的妻子,便不得隨意與他人同食。」

陸雲杉放下碗筷,柔聲道:「你我本就無夫妻情意,我的事與你何干?」

語罷,便走出了酒樓。

姜南州亦放下碗筷隨陸雲杉走上馬車。

黎璟孤身坐在桌前,眉目卻並無惱怒之意:「紅繹,走,我們跟着夫人。」

紅繹,:「是,公子,夫人的海棠匕首還在屬下處。」

黎璟負手立起,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道:「你好生保管着,日後物歸原主。」

紅繹將匕首好生別在腰間:「是。」

語罷,黎璟主僕二人套了輛馬車,隨陸雲杉姜南州二人去。

夜裏,陸雲杉獨自一人在營帳中閉目小憩,黎璟輕聲走來。

「你這營帳怎的無人把守,由得旁人自由出入?」黎璟帶着些調笑意味說道。

陸雲杉閉着雙眼,懶懶道:「你一人前來,不怕我殺了你?」

黎璟深吸口氣,半晌,正聲道:「是我錯了,當時忽聞黎淳設計在蒼聞山殺我,一時亂了方寸,才忘了帶你走。」

陸雲杉睜眼,冷哼一聲道:「你知道我不傻,也知道你說謊話是騙不過我的,別繞圈子了。」

黎璟緩緩向陸雲杉走近:「我當時鬼迷了心竅,想着我詐死了,便能騙過黎淳,讓他放過我。又想着他眼線眾多,如何能讓他相信我已死,唯有你在。」

陸雲杉聞言后,側過身看着黎璟:「這話,倒有半分真了,我本想着你若不願再以黎國三皇子的身份出現,我便也當不知道你還活着,讓你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可不曾想,你竟自己送上了門。」

黎璟面色溫柔,笑道:「我若是說,因為看着你與這位玉冠公子在一起,心裏十分不痛快,你信嗎?」

陸雲杉抬眸,斬釘截鐵道:「當然不信。」

黎璟眸色微沉,正色道:「那我便說,每個人生下來便有自己的使命與歸途,我此番,也在追隨我的使命,尋找我的歸途。」

陸雲杉蹙了蹙眉道:「我從前也曾嘗試尋找,可最後始終覺得,我一直都被命運推著走,包括現下,我從未知曉自己的使命。」

黎璟看着眼前女孩明亮的眸子,乾淨如一汪清泉:「你可原諒我了。」

陸雲杉歪過頭看着他,抿了抿嘴道:「我知你自小便受黎淳欺辱迫害,因此十分怕他,但你也不能棄下他人去死,這和殺人有何異。」

黎璟垂下眼帘,目光難得溫柔,語氣卻十分嚴肅:

「我黎璟與你多番出生入死,如此交情難得,此次是我的不對,我以亡母之名起誓,日後若再棄了你,我也沒有好下場。」

陸雲杉愣了愣,有些吃驚。

想起紫繹曾說過,黎璟自生母死後,便不許任何人提起。

可如今他竟以亡母之名向她起誓:「好,我原諒你了。」回過神后,陸雲杉答道。

黎璟舒展開笑顏:「那便好,我回去歇下了。」

陸雲杉看着黎璟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奇怪的情緒生出,待察覺到這些情緒時,陸雲杉只覺自己是庸人自擾之。

黎璟回到馬車停靠處,紅繹連忙來問:「公子,夫人可有怪你?」

黎璟看着天邊低垂玄月:「我差點要了她的性命,怎會不怪。」

紅繹:「那.......公子下一步做什麼。」

黎璟垂首握住腰間銀月佩,喃喃道:「沒有下次了,我不會再想殺她了。」

紅繹一驚,心中歡喜。

過了一會兒,風吹遍野,黎璟的聲音迎著風:「有些情愫,果真是世人無法捨棄的,就像天命不可違,人心難以逆。」

風聲漸大,黎璟聲音漸輕,紅繹站在風裏,只聽到隻言片語。

翌日一早,黎璟靠在馬車上將將睡醒,紅繹便回來了。

紅繹:「公子,屬下昨日跟了夫人的救命恩人一夜,聽見他身邊侍衛在無人之時喚其為太子。果如公子所料,這人真是姜南州。」

黎璟步出馬車,周身活動了活動:「他冠上的玉,是姜國乾山上好的貨色,只供皇家所用,去年父皇生辰時,姜帝便送的此禮。」

紅繹緊接着又道:「屬下趁無人之時,進了姜南州的營帳,在他書案上發現一副畫像,畫上人與夫人十分相似,可畫邊上卻寫着吾妻程蔻。」

黎璟動作微滯:「人有相似?我就奇怪為何姜南州救下陸雲杉,還對她那麼好,原來是與他死去太子妃相似。」

「程蔻去世不過數月,他就迫不及待留了個和她相似的女子在身邊,四海內流傳的姜南州深情之言,假的罷。」

紅繹細聲道:「不知姜南州可否知公子身份?」

黎璟輕哼一聲道:「知不知道都無妨,眼下最關鍵的是黎淳,今日你務必要將姜南州的貼身之物取來,也不枉我跟來一場。」

紅繹微微愣神,原以為,黎璟是為追回陸雲杉才跟着姜南州,不曾想竟也是謀划,聲音一頓:「屬下領命。」

如今紅繹也去辦事,黎璟只得一個人拉着韁繩驅著馬車前行,無人說話,便十分寂寞。

他心中不解,陸雲杉既已原諒自己,何不來回來,還要跟着姜南州,莫不是因為他馬車大些?

忽然紫繹從天而降,坐於黎璟身旁接過黎璟的韁繩。

紫繹:「屬下按公子意思去查,雪嬪身份果真不簡單,江胤縣百姓都說縣丞家只有一嫡子,未曾有過庶女。屬下回去后連夜找了季百公公,他告訴屬下,雪嬪與大皇子的母妃走的十分近,雪嬪善藥理,如今聖上頭疾,都是她在醫治。」

黎璟雙手置於腦後倚在馬車上:「季百可還有說什麼。」

紫繹:「未曾多說什麼,只說端妃娘娘之恩,沒齒難忘,他會替公子盯緊雪嬪。」

黎璟眯起眼看着天空遷徙的飛鳥:「季百此人還算信的過,四年前我被黎淳關押,是他設計引父皇救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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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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