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蒼聞遇匪

第六章 蒼聞遇匪

黎璟聽完后,靜默不語,

心中念頭閃過,「眼下黎錚尚未辦好北疆之事,若自己在此次山匪刺殺中詐死,黎淳必會放鬆警惕。」

可如何讓黎淳的人相信自己已死?

黎璟透過窗望了望後面陸雲杉的馬車。

心中已有答案:自己本就要除掉陸雲杉,何不藉此次蒼聞山的山匪一石二鳥,既讓黎淳放鬆警惕,也解決了陸雲杉。

須臾后,黎璟回過神來,用手摩挲著腰間的銀月佩道:「吩咐暗衛,立即送我走水路繞開蒼聞山,至於陸雲杉與餘下府兵,繼續原路行經蒼聞山。」

「……」

頓了頓,黎璟聲音一沉,又道:「如果陸雲杉遭逢不幸,你便暗中派人將山火燒的更旺些,務必使屍體皆面目全非,不可辨認。」

紫繹雙眉緊鎖,霎時不知該如何答話。

黎璟淺淺舒了口氣:「你不必不忍,我苟活這些年,為了報仇,為了心中抱負,何事都可犧牲,你若覺得我殘忍,大可另尋主人。」

紫繹聞言撲通跪地:「屬下兄妹二人命都是殿下救的,此身絕不事二主,屬下領命。」

山巒巍峨,銜接恣意生長山中古樹,遮住了天空,只穿過幾絲冷綠色的光,散落在幽深的湖面。

黎璟坐於一葉扁舟上,閉着雙目,紫繹紅繹執劍站在身後。

紅繹:「三皇子,還有半個時辰,皇妃便途徑蒼聞山。」

黎璟皺了皺眉頭,仍閉着眼:「我們的人,可佈置好了?」

紫繹:「屬下都已安排妥當。」

黎璟緩緩睜眼,一束光穿透過交疊的樹枝映在他的臉上:「待她死後,務必厚葬。」

紫繹紅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頷首道:「是。」

《蒼聞山》

日頭漸升,晴空萬里,今日是入秋來難得的好天氣。

陸雲杉自馬車中醒來,睡至晌午,一夜未眠的疲憊已蕩然無存,只是頭還有些昏沉。

伸出手撩起窗帘往外看,已至一處山間夾道。

剛進這山間夾道,陸雲杉便覺著悶熱,就連氣息都十分灼人。

忽然,只聽周遭嘈雜,隨即一聲巨響。

陸雲杉連忙下馬車查看,只見黎璟乘坐的馬車被裹着火油的巨石砸的稀碎。

須臾間,頭頂又是三枚火石滾下,死傷一片。

前方忽傳來陣陣馬蹄聲,聽聲約三四十人,陸雲杉一摸腰間,忽然想起匕首還在黎璟那裏,只得從地上隨手撿起一把劍。

「黎璟,紅繹!」她大喊著,卻無人答話。

馬蹄聲已近,山匪陳川帶了三十餘人,皆持長刀蒙面。

「小娘子,快些放下劍投降罷,你的夫君都死了。」陳川驅著馬漸漸走近道。

陸雲杉手中提着劍,輕哼一聲:「卑鄙匪類,有本事便上,沒本事就滾。」

陳川眯起雙眼,刀指陸雲杉:「見你貌美,本想留你一命,誰知是個蠢的,那老子便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完,便揮刀向陸雲杉砍去。

陸雲杉騰空躍起,揮劍划向陳川的後背,陳川疼的大叫一聲,轉頭已被陸雲杉一腳踢下馬。

陸雲杉站在馬背上,睥睨著被踢翻在地的陳川:「不想死就帶着你的人快滾。」

陳川抹掉嘴角血跡,向身後眾山匪揮手道:「弟兄們,都給我上,誰活捉了她,便是我這蒼聞山的二當家。」

山匪聞言后,一擁而上,陸雲杉揮劍縱馬迎戰,半晌后,山匪死的死傷的傷。

陳川恨的牙癢,咬着牙道:「我蒼聞山何時受過此辱,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語罷,一行山匪便繼續殺來,陸雲杉舉劍之際,卻突聞頭頂有異響,抬頭看去,又一火石正直直的向著黎璟破落的馬車去。

隨即騎馬往火石方向趕去。

待到將近時,陸雲杉俯身將壓住馬車的幾塊木板移開,卻見,車內的屍體並非黎璟。

愣神間,火石砸在地面,馬匹受驚,陸雲杉被馬甩落在地。

陳川見狀,隨即命人拉弓射箭。

幾聲箭響,陸雲杉執劍的右臂中箭,陳川一行人乘機上前,想活捉了她。

陸雲杉忍着痛,拔出右臂的箭,左手擲出,筆直的插入最前一個山匪的腹中。

這時,山頂又是巨石滾落聲,陸雲杉轉頭向夾道外跑去,山匪未及反應,葬身火海。

身後是獵獵火海,身前的路也有些看不清,陸雲杉覺得身子發軟,低下頭看着手臂流着黑色的血,才反應過來,方才那箭應是萃了毒汁。

陸雲杉想着,身後的火隨着山風定會燒的更旺,即使倒下也不能倒在此處。

誰知,正想走遠點時,卻腳下一軟,滾落山下。

「夢中,她聞見一陣紅玉煙香,姜南州站在梨樹下,湛藍的袍子盈滿了潔白的落英,她在樹上半撐著腦袋小憩,抬眼便對上姜南州墨色的瞳。」

她記得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喉中一苦,她嗆咳著睜眼,眼眸一顫:「姜南州。」

「大膽,竟敢直呼太子名諱。」姜南州身旁的近身侍衛望羽正聲道。

姜南州微微皺起眉頭,抬手示意望羽退下。

「你叫什麼名字,為何渾身是傷的跌落在密林中?」姜南州溫聲問道。

陸雲杉低垂眼眸,雖是看到故人,卻不能相認,只因眼前人也可能是殺害自己的兇手:

「我叫陸雲杉,是要去姜國為質的皇妃,看過殿下的畫像,才認得殿下是姜國儲君。」

姜南州將原本捉住陸雲杉手腕的手鬆開:「你與我髮妻樣貌相似,不過你看着更瘦弱些。」

「我在林中救的你,你說你是黎國質子妃,那你夫君呢?」

陸雲杉輕哼一聲:「許是死在山匪手裏了,又許是好生活着,我除了身份與他有關外,其餘皆與他無關。」

姜南州聽的雲里霧裏,卻也不追問,只道:「你好生養著,既是同回姜國,那你與你夫君有緣自會相會。」

陸雲杉頷首:「多謝殿下,不知我現在身在何處?」

姜南州起身道:「你在孤的營帳中,睡了半日光景,醫官來看過,你右臂的毒,悉數清除后,已無大礙,不必擔憂,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們便起行。」

語罷,姜南州步出營外。

夜裏,山中寒氣透骨,陸雲杉坐於床沿無法入眠。

復盤今日之事:

起初丟下的火石,直直向著黎璟馬車去,砸的稀碎,由此可知山匪是沖着黎璟來的。

而馬車內的並非黎璟,可見他早已知道此處有伏,卻一人跑了。

而後山匪已在山中夾道,山上的火石又是誰扔的呢?

那火石沒有特定方位,一路亂竄,好似要將這處夾道封住,讓夾道中的人都葬身火海。

那山匪定然是不可能害自身的!

若是大皇子的人,怎會認不出馬車中人並非黎璟?

念及此處,陸雲杉心中已明了。

後面的火石是黎璟的人扔下的!

可他為何要做一齣戲來詐死?

為何在獸園中拚命救下自己,現在又要設計殺了?

想到這裏,陸雲杉只覺胸口一陣悶氣,想要將黎璟痛打一頓,隨即起身,準備去營外走走。

準備披件外衣時,卻見床頭姜南州為她備下的是她從前最愛鵝黃騎裝。

穿着從前的衣裳,站在銅鏡前,陸雲杉忽然想起小時候時光。

她的父親程霽是位頂天立地的人,她小時想學武藝,家中親長都嫌她是個女子不許她學,只有父親笑的十分開懷,還頃傳了畢身的武學。

後來,父親夫子都誇她聰慧,練武奇才,日後定能做一名戰功赫赫的女將軍。

但其實她最想做的是江湖遊俠,遊歷天下,打抱不平,不必事事正經端著,可再後來,父親病重,便將整個驍勇將軍府放在她的肩上,將整個驍勇軍都交給她掌管。

最後父親去世,彌留之際,捧着她的臉,忍着病痛讓她一定要找到可託付之人,廝守終身,她當時戰了四年,父親故去,她累了,也逐漸被執著娶她的姜南州打動。

可誰知新婚之夜,卻成了她的死期。

陸雲杉回想着往事步出營帳外,看着浩瀚星空,眼角流下兩滴淚來。

心中凄楚,世上已沒有程蔻,但她明明還活着。

若是找到了兇手,自己便殺了他,然後以陸雲杉的身份歸於田野間,做個遊俠。

想到此處,陸雲杉唇角不自覺的舒展。

身後落葉踏碎聲,陸雲杉回頭卻見是披着狐裘的姜南州。

「這麼晚了,殿下還未休息?」陸雲杉轉身道。

「你穿這身衣裳,和我髮妻太像,遠遠的看着背影,便忍不住過來了。」姜南州聲音有些低沉。

陸雲杉頓了頓,鼓起勇氣問道:「那你將她葬在了何處?」

「孤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她在何處。」姜南州不等陸雲杉落下話音,便立馬說道。

沉默了半晌又道:「吾妻生時,年少征戰,責任太多,死時被女幹人暗害,痛不欲生,我若查到是何人下毒,我定讓他痛上千萬倍。」

陸雲杉啞然失笑,看着姜南州頰上掛着亮晶晶的淚珠,她別過頭,也流下淚來。

這世上還有人願為了她查個水落石出,甚至在她死後,也為她想了最好的去處。

「殿下情深意重,陸雲杉有幸與殿下髮妻生的相似,便替她多謝殿下了。」

語罷,陸雲杉雙膝跪下,執掌額前,向姜南州深深行禮。

姜南州俯身將她扶起,輕道了聲:「多謝。」

更深露重,姜南州看着眼前女子單薄身影,終是不忍,卸下肩上的狐裘,披在了陸雲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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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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