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默示錄

轟隆！

雷電一閃而過，在這大雨滂沱的日子，上古家族檀香家迎來了他們下一代的第一位新生兒。

沒有哭泣，裹着襁褓的嬰兒瞪大水汪汪的眼睛瞧瞧周圍喜笑顏開的陌生人。

小傢伙咕噥著自己的小鼻子，聞了聞帶着檀香的風，「阿嚏！」

……

三年後。

「啊！春少爺，你在幹什麼呢？」丫鬟惶恐著攙扶起力竭的小男孩，順便一腳踢走倒在地上的鋤頭。

男孩用衣袖擦拭小臉，提了提面罩，輕聲到：「我想讓他出來。」目光憐憫的看着將頭埋在地下的男人。

只見他身上的衣裳以有些腐敗，飛灰鋪墊好幾層，大概是有些年頭。

「老爺！」丫鬟剛想說什麼，就看見走來的中年男子，趕緊靠邊行禮。

男人揮手示意其退下，走到檀香春時雨一旁蹲下，用他的大手撫摸男孩。

「小春，這是家族的命運，是躲不掉的詛咒，是無法反抗的。現在起來吧，我們去看看你剛出生的妹妹。」

什麼是命運？少年沒有開口詢問，他看着藏在地下、只剩枯骨的頭顱，由心的對這個還未到來的命運產生了無比的厭惡。

父親先一步離開，男孩俯下身去貼上那慘白的骷髏，「請君安息。」

……

檀香春時雨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妹吹彈可破的小臉蛋，或許用力了，小嬰兒直接嚎啕大哭起來，惹得春時雨手足無措，一家人喜笑顏開，好不溫馨。

又是五年，檀香家上下滿滿的喜慶。

傳說檀香家主脈每代只會出現兩子，如有第三個孩子，將是檀香家超脫的預兆。

而今天，是檀香溪蕪的第三子出生日。

「哥哥，你說會是弟弟還是妹妹呢？」扎著兩條辮子的丫頭擺弄著小腳丫子，嘟囔著。

「清禾想要弟弟妹妹？」八歲的檀香春時雨像個小大人般負手而立，目光不飾驚喜的看着來回踱步的父親。

檀香夏清禾兩眼發光，想像著未來的樣子，手舞足蹈的比劃着，「清禾想要個弟弟，這樣我就可以欺負男孩子了！」

「家主！是少爺！」檀香溪蕪呆愣片刻，高高一躍大吼一聲，率先衝進產房。

檀香春時雨拖着小丫頭跟了上去。

「又是個大胖小子！老婆你看！肉嘟嘟的，和他哥一樣不哭不鬧的，唉嘿嘿嘿……」檀香溪蕪逗了逗孩子，依依不捨的還給妻子。

不知為何，檀香春時雨看着小寶寶，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並不是親人間的血濃於水。

他紅著臉上前盯着小傢伙，小傢伙也十分給面，揉了揉眼盯着春時雨，圓圓的小腦袋下，一雙大眼睛撲朔著智慧的光，「咿呀！」

春時雨又一次伸出手戳戳他紅撲撲的小臉蛋，小傢伙沒有哭鬧，反而用臉蹭了蹭他。

……

「聽說了嗎，春少爺用出了靈能！」

「真的？可他才八歲啊？」

「看來我們檀香家又會多一位傳奇人物。」

「不知道八歲的小少爺能不能抗住詛咒之力…」

這日，檀香家人頭攢動，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之事趕回家中，想要見證這位小天才的覺醒。

大廳不一會兒就堆滿了人，檀香溪蕪拉着一個小豆丁站在中間的高台上，高台上的詭異水晶正輝映着黯淡的光。

小男孩厭惡的環視周圍，舉起手提了提面罩。

檀香春時雨從小聰慧，

隨着年齡增長，越發的厭惡起這個家。

「阿春，別害怕，詛咒而已，爸爸媽媽會幫你解決。」一圈座椅圍着高台，每個椅子代表着一位長老。其中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子抱着一個正努力睜大眼，昏昏欲睡的小傢伙，為檀香春時雨吶喊。

一旁那個扎著兩小辮的女孩兩隻小手拍著掌崇拜的看着檀香春時雨。

檀香春時雨轉頭看向母親，輕輕點頭。

人越來越多，一個家族的人全部到場后，檀香溪蕪咳兩聲清清嗓喊道：「肅靜！」

整個大廳鴉雀無聲，「現在，請族人見證，檀香春時雨的覺醒儀式！」

檀香溪蕪舉起雙手，瞬間狂風涌動，捲起無數看不見的靈能。

隨後將靈能逐漸聚集於掌心，用力推向水晶。

「去吧。」檀香溪蕪輕聲兩字代替他的激動。

「嗯。」檀香春時雨踮起腳用手觸碰那古怪的水晶。

就在觸碰的瞬間，五顏六色的能量席捲全場，無數靈能彷彿找到了歸宿般衝進他的身體。

男子顫抖的看着檀香春時雨，「權能！吾兒未來無量！」

周圍人群也熱鬧起來，大多是激動與羨慕。

作為風暴眼的檀香春時雨沒有發覺外面的騷動，他在吞噬著湧來的靈能。

不是儲存，而是吞噬！

而在他看不見的虛空裏，一道深邃的黑線從檀香春時雨身上發散開，小嬰兒聳了聳鼻子，伸出小手將那些黑線全部扯來連接在自己身上，隨後陷入沉睡，無人發覺。

第二天，覺醒的檀香春時雨罕見的沒有早起，這讓作為父親的檀香溪蕪十分疑惑。

無視掉正趴在地上發出奇怪聲音的族人，他走到兒子房前敲著門輕聲呼喊。

沒有回應，彷彿門背後沒有活人。

空氣瞬間凝結，檀香溪蕪焦急的推開房門。

渾身鮮血的檀香春時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檀香溪蕪衝上前抱起兒子向著北邊飛奔而去，他沒有想到，詛咒來的如此之快。

木門吱吱打開，穿着白大褂的護士拿着一塊黑色寶珠緩緩走來。「族長，少族長他…」

一旁的女人驚呼一聲，竟直接昏迷過去。

檀香溪蕪也久久不能回過神，自從那個黑色的寶石出現在他眼中。

護士深鞠一躬，放下寶珠后狠狠撞向一旁的石墩，不過被檀香溪蕪攔下。

「與你無關，好好照顧夫人，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裏。」

護士直接跪下叩首，隨後抱起昏迷的女子離開這裏。

檀香溪蕪深吸一口氣，揮手招來黑色的寶石查看。

「竟然你能吞噬靈能，那一定是吞噬的好手吧！嘻嘻，你的詛咒很簡單……咦！好吧！就吃掉你那個弟弟吧，趁着他還不懂事。在你吞噬他之前，你的靈魂將永遠清晰無法休息，你的身軀無與倫比！但你是慾望的奴隸，無法擺脫吞噬掉美味嬰兒的慾望！」

這是先祖遺留之物，可以看到族人的詛咒具體如何。

饒是見慣了骯髒的檀香溪蕪也氣憤到極點，恐怖的靈能從他體內傾瀉而出，震飛了昏迷的檀香春時雨。

檀香溪蕪回過神，飛身接住檀香春時雨。臉上青筋暴起，沉聲低吟：「謹遵詛咒脫儀！」

檀香溪蕪抱着檀香春時雨回到房間，看着男孩清秀的臉龐。

「你是清醒的，對嗎？」話音落下，男孩身子猛然一怔。

「你知道詛咒，想以這種方式抵擋慾望嗎？」檀香溪蕪寵溺的撫摸兒子的面龐，輕輕脫下他的上衣。

在檀香春時雨心臟的位置，空無一物。

「看來，不過三子的詛咒是無法躲避的……」

「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但逃不過命運，雖然你我十分喜愛阿秋，但我不會因為不確定的阿秋，放棄已經覺醒的你。」

檀香溪蕪放空心神，眼中遍佈血絲，神色有些許瘋狂，用力感受着整個族群的動靜。

檀香家，是神妒之族！

他們是慾望的奴隸，是詛咒的奴隸，無法反抗！命運就是如此。

作為族長，他看的透徹。

靈識外放，第一個是路過時趴在地上的族人，他將頭埋在地下，等待着地下有人親吻他的面頰。

已經五十多年，那個男人不吃不喝，將頭埋於地下，就算只剩下枯骨，依舊等待一個不存在的人親吻他。

這是惡毒的詛咒，無人能解。

繼續感知，他感到了昏迷的妻子，正在用小刀切割手腕的小女孩，睡了一千年的年輕人，抱着一具骷髏喃喃著對不起的男子。

檀香家，無藥可救！

每當他想要改變，那群所謂的長老就會用着無法描述的手段逼着他妥協。

或許，他早已失去了高傲，成為了詛咒的奴隸！這是？從何時起？

「阿春！我不該讓你出生在這裏。」

「不！這是祖訓，我必須遵守！」

「我不會…受到你的影響！」

……

檀香溪蕪精神有些怪異，腦中如糨糊一團糟，彷彿人格分裂般抓狂。

他的雙眼佈滿血絲，深黑色血液從七竅滲出。

猛地一怔，一道詭異的黑線穿透了他的頭顱。

【嘖嘖嘖！作為想要反抗命運的人，你將遺忘過去，妥協於我們的偉大，但你心中有着反抗的種子，當你徹底想要反抗詛咒時，你就該死咯！嘻嘻，希望能讓我們能看到些有趣的事！】

他想起來了，這才是他的詛咒！

他吐出一口血沫，齜牙咧嘴的看着天空大笑，似是嘲笑自己，似是嘲笑老天。

感受着不斷流逝的生機，他伸手抱住檀香春時雨：「孩子，你是神明嫉妒的人！一切罪惡都怪罪於父親便可！」檀香溪蕪將所剩無幾的生機注入檀香春時雨的體內，「當你真正擺脫了詛咒，如宇先輩那樣，請一定要毫不留情的抹除掉檀香家。我會在地獄承擔這一切罪名！」

伴着心臟重新形成，檀香春時雨驚呼一聲起身。

眼眶中似乎有什麼跑出去，他抱着檀香溪蕪，一時間發不出任何聲響。

「時雨，檀香家是不該存在的餘孽。記住…咳…」檀香溪蕪連咳數聲，吐出一灘鮮血。

「我們的敵人從來不是那些怪物，人們只看見了表現，是我們編織的假象…真正的敵人…是…」

溪水未絕，檀香荒蕪。

檀香溪蕪死了，他的雙眼已血絲遍佈，猙獰的盯着天空，一陣清風吹來了檀香，溪蕪隨着香味化為飛灰，不復存在。

檀香春時雨抽泣了許久，看着手中還未散盡的飛灰，堅強的起身抹乾淚水。

他要離開這裏了！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這片詛咒之地。

當他走到正門口時，檀香春時雨不舍的看向遠處。

就是這一眼，勾起了他內心中無限的慾望！

「阿秋那麼可愛，一定很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