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審問事由

「爹忙於朝堂之事怕是不知，元箐表妹不過是借住我們二房院子一段時日，也不知怎的竟然傳出了許多風言風語，謠傳元箐表妹是我們二爺的妾室，近日兒媳又聽到傳言，便是眾位貴客今天也親耳聽到，兒媳不日就要被下堂為妾，元箐表妹將成為二爺的正室。爹，二爺離家去軍營時元箐表妹剛進府，二爺兩年未曾歸家過，何來二爺與元箐表妹苟且之說？如此誣衊元箐表妹的清白之名，如今又要壞二房的根基，背後之人如此惡毒，當着貴人們的面，請爹為我們作主，還此事一個清明！」說完，張書雅徑直給楊老太爺跪下了。

張書雅的話猶如一石驚起了千層浪，震驚了所有人，這個事情那就是新鍋炒舊茶，今兒又要添新料。哪怕是外人都清楚事情鬧騰了兩年，張書雅一直沒許可頂着楊老太的壓力拒絕接受，這是準備反擊了？

鄭老夫人似乎生怕火不夠烈，又添了一把：「唔，老身也聽說了，就是不知個中究竟，以往也未曾聽書雅出來辯解，更未曾見書雅帶那位見客，既然主子都沒發話，什麼妾不妾的傳言嘛也就不必當真了。倒是今兒個聽你家倩玉丫頭口口聲聲也是如此，楊老，你怕是得管一管了，莫讓小人壞了鐘鼎之家的名聲。」

她當然要說話，二房和她的侄兒家聯著姻，天然的盟友，既然當面肯定要幫着。劉夫人和李夫人兩家依附鄭家生活，皆有一副七竅玲瓏心，今天本是應鄭老夫人之約而來，見她開口點明了意思，兩人哪還不知道如何說話。

李夫人輕輕放下茶碗笑道：「楊二爺兩年前便遠走邊關未曾歸過家，二房盡皆女子，一個客居的表妹借住一陣子能有什麼，不過是外人不清楚究竟猜測的是非罷了。」

「嘿，這等小人行徑如何能得逞，」劉夫人輕笑一聲道：「早就聽我家老爺稱讚，楊二爺清貴最是守禮，如何會棄了賢妻愛子另娶她人，我想便是楊老也不會同意嫡親兒子娶個商家棄婦做那當家主婦，沒得降低了自個兒的身份，說出去也是個笑話，對吧楊老，這可是我們士家的臉面。哦，老夫人，妾身沒有貶低貴侄女的意思，只是說我們士族的規矩歷來如此，你可能不太清楚。」

楊老太爺臉色發黑，楊老太只覺得心中血氣翻騰，這何嘗不是指著和尚罵禿子，說她的出身低，實在太傷人臉了。

「芸兒這丫頭我很喜歡，今兒過來也是心憂她身子弱，我帶了些補身子的葯來，希望過段日子再來看她時能有個好氣色！」鄭老夫人的語氣淡淡的，但在場誰都聽出來了她的意思，經歷了這段時間的婚變傳言，滎陽鄭家最終還是選擇了二房的楊倩芸。

鄭家的明確表態終於讓楊老太爺變了臉色七家的鄭家是北方最龐大最有勢力的士族，是他楊家必須仰望的存在，便是他入京進了朝堂也得仰望其鼻息。如今的朝堂幾乎為世家門閥所把持，天子都得看其臉色，他們這些小家族可不敢得罪這些大家門閥。老大家當初悔親他便不贊同，只恨老妻和大兒媳早早瞞着他改了庚貼。此次老大家的要把親事換回來卻正是契合他的心意，他便默許了。只可惜謀划未成又添事端。親事給不聽話的二房，以老二兩個的性子，結的這個親恐怕於自己不會有太大利益。

親事既已無可改變，那以後對二房就得改變態度了，可不敢得罪鄭家。老妻那個商戶侄女他一點也看不上眼，只是耐不住老妻的磨纏便默許了，想着給二房當個妾室倒也不算什麼，不過是給個名份有個棲身之所。老妻想讓侄女妾變妻的算計他倒是不知，知道也不會允許，他還是要臉的。如今鄭家點明了意思，他更不會由著老妻的私心。

「傳言純屬無稽之談，諸位，正如老二家的所說，我家老二和他大兒離家，院子沒有成年男丁，才讓我老妻的侄女臨時借住進去，此舉並無它意。」楊老太爺轉頭看向大夫人：「老大家的，壽安堂旁邊不是有個空院子嗎，清理清理趕緊讓她們母女倆搬出來，別讓人再誤會了。就這樣吧，各位夫人我還有事，就由老二家的招待各位了！」說完也不管在場人怎麼想，徑直往外走去。.

「老爺，不行的老爺，你答應過．．．．．．」楊老太還沒明白其中的關節，站起身追去。

楊老太爺臉一黑生硬呵斥道：「閉嘴，你馬上給我回去，這裏的貴客不需要你招待。」楊老太張嘴還要爭辯，他臉更黑了：「老大家的，你親自送你母親回去，這邊就不用你招呼了。」

黃玉蓉本想待楊老太爺離開後跟幾位貴夫人轉嬛一下關係，實在是寶貝女兒做的事太過糟糕，若壞名聲傳揚出去，於她將來的日子極為不利。家裏她倒不擔心，老二家還得看她眼色生活，討要幾個婆子丫頭不成問題，僕婦們該封口的封口，該杖斃的杖斃，唯有這幾位貴夫人不是她所能左右的，少不得要說些好話，或許些利益，只求今日的事情不要傳揚出去。

可惜公公絲毫不給她留下的機會。楊老太爺積威深重，黃玉蓉歷來就怵楊老太爺。黃玉蓉只得趕緊上前攙住氣得再無言語的婆婆，勉強扯出得體的笑容行禮道：「老夫人，李夫人劉夫人，婆婆身子有恙，妾身和婆婆就先行告退了，回頭妾身擺上一桌給諸位請罪，到時還請諸位賞臉。」

「罪不罪過的你就不用掛在心上了，老身一把年紀平日也懶的動彈，你們年輕人的雅事我就不湊趣兒了，今日過府只是來探望芸丫頭，瞧著了就沒有失了本意。你婆婆的身子要緊，不必記掛着這邊，好好照顧她去吧。」鄭老夫人的語氣不冷不熱，拒絕的話卻毫不客氣。

李夫人掃了一眼臉色越發難看的黃玉蓉，輕笑道：「夫人好雅興，只是我平日裏事情忙，得閑的時候少，家裏也沒一個能幫得上手的，有沒有閑暇還真不知道！」

這便是拒絕了。

劉夫人更乾脆：「我家老爺即將調任，我也要跟着去，里裏外外的事情不少，沒這閑功夫了！」

黃玉蓉面色發黑，劉大爺比自己夫君入仕晚且品階相同，自己夫君還在原位不動，劉大爺卻已經是兩度升遷，一次比一次職位好，劉夫人自然水漲船高，表面看着還如原來般溫和雅緻，其實骨子裏早就張揚開了，尤其對她的態度，往往是無言語的炫耀和鄙視，刺的人心裏難受。

「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以後再約，」黃玉蓉面上掛不住，只得轉身對張書雅說道：「弟妹，好生招待貴客，宴席的事你就不必費心了，我會讓人送一桌上好的席面來。」

說完再不停留，攙著楊老太快步便離開了二房的院子。

楊老太爺豈能不知道她打的主意，大夫人沒明白當中的彎彎繞繞，腦子裏只有她的兒女和大房的利益，楊老太爺卻不能由着她。觀近幾年來這個掌家媳婦的眼光和處事手段，楊老太爺算是明白了，大媳婦比老妻好不了多少。鄭老夫人能在龐大的鄭家熬成族老，心計手段樣樣不缺，今天到楊家也別有目的，這樣一個人能被這個蠢媳婦左右思想？大房已被她所惡，既明確表明態度支持二房，起碼在一段時間內不會改變立場，再留下說三道四隻會再添惡感，多生出事非。他只得以強硬的態度讓她們離開。

出了二房院子楊老太爺忍不住深深嘆息，向來挺的筆直的脊樑深深的彎了下去，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早年總覺得老大穩妥大媳婦貼心，可瞧瞧近幾年來辦的事！老大當致力於仕途可許多年了毫無建樹，還要靠長輩的庇佑才穩著一份閑職。耳根子極軟，容易受媳婦的挑唆。大兒媳精明的過了頭，內宅給她管的是一言難盡，他這做公公的不好總插手內宅之事，導致家裏各房的關係越演越烈，才有了眼下這般難堪的境地。家業交給老大家真的是明智的選擇嗎？他不禁對楊府的將來感到擔憂！

大房帶來的僕婦早就被拉出去懲罰，二房的僕婦丫頭們整好院子后各行其事，二房院子又重歸了的寧靜。見房裏沒外人了，鄭老夫人，劉夫人和李夫人，此時露出的笑容才顯得真摯了。

「書雅，芸兒的事情我們聽說了，唉，也不知黃家是怎麼教的女兒！好好的孩子給她教導的這樣歹毒！也不知將來做了那掌家理事的人，會給婆家禍害成什麼樣！」鄭老夫人搖頭嘆息。

張書雅眼眶微紅聲音哽咽：「老夫人明鑒，自打嫁到楊家妾身一直克守本份，和夫君一起孝敬公婆，恭敬兄嫂，和睦弟妹，任勞任怨從無怨言。若不喜，凡事盡可沖着妾身夫婦來，妾身的身份另說，芸兒還是個孩子，短短几天兩度經歷生死，若真出了事叫妾身如何活下去！」

「唉，你也想開點，楊家的事我不便多言，總歸是楊老頭糊塗。芸兒這孩子雖說遭了劫難，卻也說明她是個有福的，否極泰來說的就是這個理兒。」鄭老夫人招了招手，隨她而來的僕婦捧著兩個一大一小的盒子放到張書雅邊上的案几上，鄭老夫人繼續道：「大盒子裏是我表嫂家為芸兒親自挑選的上好藥材，小盒子裏呢是給她添的幾樣首飾，玉養人，金貴氣，給她鎮鎮邪穢。」

「老夫人有心了，等芸兒身子大好，少不得讓她親自向老夫人問安拜謝！」張書雅連忙起身給三人鄭重行了個禮，「妾身在婆家人微言輕，今天多虧諸位援手，才得已有是非公理分明的機會，多謝！」

「書雅妹妹不必多禮，黃玉蓉就是個不知禮又眼皮子淺的，我歷來就瞧不上她。要我說還好他們主動換了親，要不然清姐姐家攤上這麼個親家，能少得了是非？那楊倩琳更狠，家裏要是有這麼個攪家精，毒婦，家宅不寧啊，浩哥兒能安心仕途？」劉夫人的鄙夷毫不遮掩。

李夫人掩嘴輕笑，「這就叫各有天命，便是有錯著老天爺也會給機會回歸原位，書雅，我痴長你幾歲，便厚起臉皮喚你一身妹妹了。我娘家與芸兒親祖母有親，說起來我們可不是外人，以後可得多親近親近！」

「兩位姐姐不嫌妹妹粗鄙，妹妹我可是求之不得！」張書雅與李夫人劉夫人對望，彼此行了一禮，三人皆開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