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東胡之戰 第四章

番外 東胡之戰 第四章

潛伏於鐵釜灣東南方海溝內的一條神朝潛艇打開兩側的推進器。在逼仄到能讓人發瘋的艙室內,下潛數十小時之久的官兵為各個艙室內亮起的紅色指示燈感到緊張。這條排水量出眾的「東都灣」級攻擊潛艇曾是前朝《海軍法案》里的重頭戲,林登萬也向海軍畫出一張大餅,許諾會製造六條這種級別的潛艇,水兵對現在能有這條潛艇下水就已經非常滿意。

潛艇內部的實際居住空間被存儲彈藥、維修設備和安放備用機械的艙室擠占,普通官兵的居住條件比勞改營里還要糟糕。這畢竟是條新潛艇,普通軍艦上鏽蝕嚴重的金屬管道倒是沒有出現。

指揮室里的聲吶監聽員能清晰辨別蛤國艦隊老舊柴油機的特點,戴著耳機的老士官對艇長說道:「蛤國的航母編隊亂套了,本該待在中心的航母居然跑到前面去了,我們面前有一條巡洋艦和驅逐艦擋路,不然就能直接射擊那條老船的龍骨。東邊的一條補給船也是個高價值目標,但是暴露己方位置不划算。」

艇長朱光南教訓部下說道:「你是聲吶員,不是魚雷操作員,管好本職工作就可以了。水下有動靜嗎?」

聲吶員答道:「潛艇上浮和下沉發出的聲音很大,我們不會錯過目標。」

朱光南點頭說道:「必要的時候就關掉推進器保持安靜,這條船是林登萬的門面,但是一架反潛直升機就有可能幹掉我們。」

另一名艇員開始彙報潛艇深度,他們在海圖上用鉛筆進行標註,潛艇保持一定角度向上升起,這種感覺並不好受。置身於漆黑的深海,乘員產生一種錯覺,海面上並沒有爆發戰爭。

神朝潛艇兵篤信駕駛的新船是無法被探知的海底黑洞,但是海面上活動的反潛直升機卻不能等閑視之。兩架直升機在附近海域放下聲吶浮標,原本打算髮射魚雷的潛艇不得不小心行事,周圍海域還有五條護航的老式蛤國潛艇,他們都在搜索可疑的聲源。

不願長久等待的神朝艇長下令發射導線魚雷,位於搜索盲區的潛艇輕鬆鎖定海面上不會被錯過的目標。「策林根」甲板上忙碌的水兵清楚看到海面下劃過魚雷運動的白色軌跡,隨後航母吃水線以下的船體傳來巨響,大量海水灌入其中,老舊的巨艦緩緩傾斜。

爆炸發生之際,艦隊周圍護航的潛艇已經探知發射過來的魚雷,發射誘導魚雷的指令卻還沒有下達,他們連忙趕去追逐逃走的潛艇。

歐根在斷電的司令塔里清醒過來,他面前的防彈玻璃出現了裂縫,煙霧遮蔽前方視線。同樣狼狽的大副說道:「我們還能堅持幾個鐘頭,這條老船沒救了,大家該想想如何應對海軍聽證會。」

惱怒的歐根下了命令。

「不能後撤,人民不能接受一條航母被擊沉的消息,這條船必須被拖回去拆卸。」

餘下的艦長無不冷汗直流,他們的海軍生涯可能要提前結束了。艦隊參謀長說道:「司令快撤退吧,神朝主力艦趕過來了,他們在短距離炮戰里的優勢太大。」

歐根搖頭說道:「堂堂正正打場炮戰吧,這才是蛤國海軍的傳統。」

空襲結束之際,蛤國艦隊在三個方向上受到打擊,發射完導彈的神朝艦隊貼著島嶼航行,兩條威力無窮的戰列艦用口徑驚人的巨炮對著蛤國艦隊外圍的小型護衛艦窮追猛打。「後主號」艦首的聯裝主炮瞄準目標,三團碩大的火焰直衝天際,這條採用過時設計導致長時間只能充當導彈發射平台和攻擊海岸炮台的巨艦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足以夷平足球場的炮彈在蛤國艦隊中間爆炸,滯留在各艦甲板上的水兵幾乎被震成聾子。

一團水柱從炮彈落點升起,完成攻擊后蟄伏的潛艇就在同一地點下方的兩千米處。神朝潛艇的司令部里,沒有人敢使用無線電和潛望鏡,下潛的潛艇緩慢貼著海床移動。幾條小型蛤國潛艇正趕過來,但是對方聲吶又一次跟丟目標。

聲吶士官起初聽到有魚雷接近,魚雷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小,對方偏離了目標。

停留在海面上的反潛直升機穿過被海風吹動的硝煙,掛架上攜帶的四枚導彈沿著弧線飛射而出,導彈的戰鬥部彈出減速傘緩緩落入海面。心急如焚的直升機飛行員急於營救落水戰友,導彈只是被草草打向扇面狀的海域。

水下自動尋找目標的魚雷不好對付,神朝潛艇上的監聽員對其他人說道:「情況不妙,大概過上四十五秒,魚雷就會命中我們。」

潛艇兵的情緒都極度緊張,如果在這裡被擊中,深海的巨大氣壓差就會壓扁他們,最後肯定是屍骨無存的下場。舵手面前的顯示器上有一段段心電圖般的波浪,艇長對他叫道:「左滿舵,一八九,發射誘導魚雷。」

級別較高的艇員都暗暗計算敵方魚雷的命中時間,普通士兵卻不知道魚雷追擊的嚴重性,有個伙夫扛著飯桶來到指揮室請執勤的長官們就餐。

兩發魚雷管里射出的誘導魚雷和迎面而來的魚雷相互撞擊,深海里爆出一團火焰,一切都歸於平靜。艇長立即倒在椅子上,他解開領口的扣子,取過衛士遞過來的濕毛巾擦臉。

假裝鎮定自若的艇長說道「每個潛艇兵都要鎮定。實戰是最好的晉陞機會,你們有了回去吹噓的本錢。」

潛艇緩緩駛離交戰區域,海面艦隊在幾輪艦炮對射后選擇脫離接觸,神朝艦隊就從海域東南方緩慢逃走,這場海戰以神朝的決定性勝利告終,蛤布斯堡的一條航母「退役」,兩條巡洋艦和大批護衛艦灰飛煙滅,神朝方面的損失卻只有兩條護衛艦。

鐵釜灣海戰的戰況沒有傳進東胡的雄獅谷,扎伊爾嚴禁這則令人沮喪的新聞向外傳播,敗退至此的東胡士兵缺乏彈藥,很多人打起退堂鼓。每當組合國的直升機飛越國境運輸給養,一批士兵就會搭飛機出國避難,有人把這戲稱為「保存火種」。

蛤國偵察大隊的成員一連幾天都在訓練東胡民兵,他們還修復了一些老舊的火炮和坦克。鐵釜灣海戰後的第二天,巴贊帶領部下來到谷口高坡上觀察戰場。

幾個東胡人坐在一輛剛修復的輕型坦克上叫嚷,沾染紅色鐵鏽的履帶內少了一個負重輪,但是坦克還能緩慢開動。東胡士兵把坦克駛入挖好的坑洞,成了現成的鐵碉堡。一門手搖式高射炮被人拆成零件送上山坡,這是當地武裝僅有的家底。

一名完成布雷工作的東胡排長對巴贊說道:「進出雄獅谷本來只有一條道路,但是最近為了開發旅遊業修了兩條小路,林登萬一定會藉機利用。」

巴贊正想開口說話,一旁有個穿著長衫的民兵自顧自向山下發射一枚火箭彈,不料火箭發射器的保養狀況太差,操作失誤的民兵讓火箭躥升到藍天之上。

火箭彈劃出一道白色煙霧,地面上騰起沙塵,民兵也摔倒在地。其餘眾人都被嚇壞了,火箭彈差點炸死他們。

博卡薩上台的過程里,巴贊功勞不小,但是二人的關係並不友善,後者被明升暗貶派到東胡協助剿匪。偵察大隊久經沙場的老兵望著他們的隊長,現在的任務未免太艱巨了。

山谷外神朝軍隊的炮兵陣地上,一夥技術人員走來走去,碩大的炮彈正從卡車上卸下。

巴贊拍打著「鐵碉堡」外壁說道:「今天晚上,林登萬要有所行動。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打掉對方勢不可擋的鋒銳。」

一名經驗老道的偵察隊員對隊長說道:「東胡人在堪稱天險的谷口布置了相當數量的人手,橫貫山谷的曲折公路也有足夠多的反坦克地雷和步兵雷,但是他們的防禦思路太陳舊,只是東胡國內軍閥的慣用手段。」

巴贊點頭說道:「我們的通訊設備有限,太複雜的計劃施展不開。」

入夜後,位於神朝東荒和北直隸行省的幾座空軍基地同時安排戰機升空,上百架協調混亂的戰機參與針對雄獅谷的空襲。大部分戰機只是在山谷上方盤旋一陣后就因為燃油問題被迫返航,這純粹是浪費發動機壽命的鬧劇,但是夜空中飛舞的戰機卻給東胡人帶來心理壓力,零星的高射炮還擊毫無用處。

「寒號鳥」轟炸機向谷地內的可疑設施投擲集束炸彈,炮兵動用火箭發射架向山谷里傾斜火力,火箭升空帶來的后坐力讓整片曠野飛沙走石。帶著尾焰的火箭彈劃過夜空消失在山谷內,山丘上的東胡士兵盯住炮兵開火時炮口冒出的火光,他們無法採取任何反制措施。

漫山遍野的紅色光點讓林登萬的士兵想起十年前在鹿山圍殲熊達威大軍的場面,整裝待發的裝甲兵向著谷口進發。

山丘上的守軍遭到火力壓制,林登萬的步兵不費吹灰之力通過第一道隘口,一個急於搶功的坦克排衝到公路最前方。貿然挺進的裝甲部隊遇上麻煩,一輛體積較大的「劉帝二型」坦克觸碰地雷炸壞了履帶。

埋伏在山徑上的東胡游擊隊員扛著反坦克火箭開始射擊,一發旋轉著緩慢接近受損坦克的導彈找錯目標,停在前面的步兵戰車被擊穿裝甲引爆內部彈藥,狹小的公路立即就被這些車輛堵住。

先前通過的隘口傳來一聲巨響,公路兩側的山體發生岩崩,滾滾落下的碎石堵住坦克排後撤的道路,原本鬥志昂揚的其餘部隊也無法突入山谷。堵住山道的石塊尚在翻滾,那位一馬當先的排長神色大變,他知道清理道路可能要花費一整天。

密集的曳光彈射擊打垮了被困的神朝官兵,他們在付出兩位數的傷亡后選擇放下武器投降,舉起雙手的步兵離開燃燒起火的裝甲車輛。東胡人還沒有高興上幾分鐘,山谷東側的天空就有十幾枚五顏六色的信號彈冉冉升起,幾名協助防禦谷口的蛤國偵察兵面面相覷,他們猜測林登萬要攔腰截斷山谷。

雄獅谷東側的戰鬥同樣激烈萬分,神朝步兵緩慢爬上東南面覆蓋著積雪的荒蕪山坡,拋掉沉重裝具的老兵在崎嶇山岩上沿著草甸爬行,攜帶夜視儀的步兵會在確認安全后指導整連整排的步兵上山。

爬上山丘的步兵埋伏在稀疏的灌木叢里觀察四周形勢,高山上用沙袋壘起來的陣地架著機槍,廢棄的老坦克作為鐵碉堡擋住去路。陣地不值一提,最多就是發射幾枚火箭彈,老兵們不想打草驚蛇,他們要悄悄拔掉哨站奪取山峰。

緩慢貼地爬行的士兵看見清冷的月亮和朦朧的山霧融為一體,松樹在山風作用下搖擺。山脊並不平整,大大小小的碎石組成天然要塞,東胡的高射炮陣地就設在這裡。

山谷傳來的炮聲掩蓋了山脊上的動靜,為了起到奇襲效果,突擊部隊拒絕大張旗鼓動用直升機,營地里的東胡人對危險毫無察覺。點著篝火的營地四周擺著幾盞提燈,守軍打著手電筒巡邏,慘白的光柱在霧氣里不能照亮多少距離。

林登萬的老兵不屑使用匕首悄無聲息除掉哨兵,匍匐在松枝下的士兵透過夜視設備讓眼睛里呈現出綠色的紅外瞄準線各就各位,風聲和東胡人分散的位置起到掩護作用,幾名士兵同時被點射的子彈打中,有個管顧篝火的傢伙還擺出滑稽的動作向前滑行,抽搐幾下以後才倒在地上。

藏在岩石後面的高射炮射手發覺情況不對勁,那些喜歡說話的同伴突然變成了啞巴。突擊部隊繞過篝火走進一個滴水的岩洞,守軍的迫擊炮彈和彈藥箱就藏在這裡,他們在高射炮陣地背後出現,兩支安裝消聲器的微型衝鋒槍一陣射擊,炮位上的東胡人都癱軟下去。

類似的十幾個據點被神朝軍隊奪取,數千名士兵方才登上無人守衛的山脊,取得制高點的大軍沒有立即向山下谷地發起衝擊,他們等待著太陽再次升起。

第二天清晨,自鳴得意的守軍就被山脊上排山倒海衝殺下來的神朝將士嚇壞了,少量部署在村莊里的東胡士兵沒料到側翼會毫無預兆失守。

幾輛運輸步兵的卡車從山谷北側趕來支援,匍匐在山腰的神朝官兵用輕武器射擊了一陣,前面那輛卡車的發動機燃起大火。

「東胡人的聯絡中斷了,他們居然還大搖大擺沿著公路運動,天險的防禦能力被高估了。」

帶隊突擊的營長用無線電向總部彙報,許釗和該給他記件大功。

曲折的公路上每過幾十米就會看到一輛堵塞道路的卡車和幾名步兵,暴露的活靶子沒有堅持多久,潰不成軍的東胡人向北側山坡跑去。

過於平靜的後方讓堅守谷口的東胡士兵感到不妙,按理來說早就該有人開車過來運輸彈藥和糧食。幾名狼狽的東胡中央軍逃向高地上堅守多管火箭炮的部落武裝成員,七嘴八舌的他們沒能把形勢說明白,「猢猻」的大軍似乎切割了幾個村莊之間的聯繫。

同樣是在前一天夜裡,雄獅谷西北方高山頂部矗立的電視天線塔上方出現十幾架運輸直升機組成的機群,夜幕里紅綠兩色的信號燈組成一條起伏的河流。螺旋槳發出巨響的直升機克服劇烈的氣流緩緩貼近滿是尖銳岩石的地面。

直升機後方的艙板紛紛放下,山谷里的寒氣湧入機艙,實施機降的老兵舉槍向外跑去,他們慶幸東胡人全然沒有在西北方難以逾越的山區設防。

「卸貨」的一架直升機左側突然有個小型金屬物體碰上來,隨之而來的爆炸破壞了一側引擎,燃油向外噴涌。兩枚暗紅色的照明彈被打上天空,神朝將士清楚自己中了埋伏。

還沒有降落的直升機開始上升,機艙兩側的機槍射擊地面,廉價的火箭彈雨點般從陡峭的土丘后射出,東胡人用機槍直接把子彈射進機艙內。

完成機降的士兵大概有兩百四十人,他們早年參加過北直隸的幾場大型戰役,指揮機降營的蕭虎應對低頭躲子彈的同伴們說道:「他們有高手,烏合之眾打不出這樣精準的三發點射。」

聽出些許端倪的副營長說道:「我從來沒遇到過如此窩囊的局面,對面在用勃特蘭的武器開火。」

神朝官兵說起勃特蘭的槍械都會放聲大笑,這些昂貴而難以保養的武器徒有虛名,不過經過幾十年的改進,勃特蘭生產的輕武器可靠程度大幅提高,那些笑話並不成立。

埋伏神朝軍隊的正是巴贊所帶領的蛤國陸軍偵察大隊,匍匐在地的巴贊一連擊中兩個急於奔跑的敵兵,他的同伴沒完沒了放著照明彈。協同作戰的東胡游擊隊員僅僅接受過十幾天正規訓練,好在名師出高徒,他們打起來不能說差勁。

神朝官兵在掩體后側身射擊,有時向外投擲幾枚手榴彈,雙方算是棋逢對手,射擊精度都可圈可點。每當照明彈升空,少數戴著夜視儀的神朝官兵就會一陣眩暈,這讓天生有一定夜視能力的東胡人取得優勢。

直升機編隊中護航的兩架武裝直升機不敢輕易降低高度,巡邏的飛機擔心誤傷己方目標,所以就通過熱成像設備在山脊上實施警告性射擊。剩餘的燃油不允許長期作戰,其中一架直升機便低空俯衝發射機炮,飛行員採取「之」字形規避可能的火箭彈,帶有紅外尋導器的防空導彈早已瞄準飛機,螺旋槳被好幾台瞄準具的內圈鎖定。

防空導彈發射器發出滴滴響聲,壓低機頭的直升機試圖利用速度逃走,一些傘狀照明彈落向地面,初來乍到的友軍不能沒有指示。

貼著山壁飛行的直升機撞上一枚導彈,右側襟翼和油箱在爆炸中損壞,起火燃燒的直升機沒有啟動滅火裝置,冒出黑煙的飛機隨時要在空中解體。

飛行員維持平飛已是非常困難,儀錶盤上燃油告罄和機體起火的警示燈閃爍不休。山谷里的游擊隊員胡亂開火射擊,照亮夜空的曳光彈撞擊在機身上。

為了避免撞到山體,高度降低的直升機向左側土丘迫降,傾斜撞擊地面的坐艙罩被摔碎了,飛行員被安全帶吊在空中,剩下幾名乘員非死即殘。直升機發動機位置的金屬蒙皮朝內翻卷,滾滾黑煙掩蓋了半架飛機。

飛行員的上半身倒在濺出火星的控制面板上,壓力表的指針還在繼續轉動。趕過來的游擊隊員把手榴彈投入燃燒的直升機,「猢猻」的昂貴設備在一團火光里化為虛無。

側翻的直升機在東胡人眼裡有種象徵意味,說明林登萬的大軍並非不可戰勝。

失去直升機掩護的神朝官兵被壓制在山坡上,手榴彈在幾尺距離外爆炸,翻滾著卧倒的同伴消失在煙霧裡,游擊隊用扇面狀隊形向被圍將士靠近。

東胡人會故意在一個方向升起照明彈,神朝官兵會把火力集中過去,游擊隊就在另一側發起衝鋒。四面被圍的機降部隊顧此失彼,半個鐘頭就傷亡了二十多人。

東胡人急著向粗製濫造的迫擊炮里裝填炮彈,他們轉動銹跡斑斑的轉盤讓帶有十二門炮管的連發火箭炮瞄準被圍士兵。

石屑紛飛的山丘上沒人敢輕易冒頭,「猢猻」的老兵普遍槍法不錯,體力因為年齡原因不比當年。被圍部隊在兩三百米外就開始射擊,這樣並不能命中敵人,減緩對方的前進速度才是真正目的。

幾個連續點射以後,某個東胡游擊隊員的身影倒向地面。沿著山脊退卻的神朝官兵找到一片由亂石和殘垣斷壁構成的掩體,這是座在東胡內戰里毀壞的農具屋。房屋的土牆在機槍和火箭彈的輪番轟擊下分崩離析,躲藏進去的神朝士兵被土塊所掩蓋。

悍不畏死的游擊隊員有更強大的火力,神朝士兵斷斷續續向敵方的機槍手實施壓制射擊,雙方開始長時間僵持。

觀察著戰局演進的巴贊突然收到無線電通訊,山谷的東南方山脊已經被突破,眼下游擊隊必須放棄城鎮前往群山間的天然山洞躲藏。

巴贊用無線電向在場幾十名偵查隊員下達命令。

「游擊隊要向後撤退,我們需要留下十五個人殿後,其他人跟我壓制可能從東南城鎮里出現的敵人。」

過去幾百年裡,當地部落民兵習慣躲藏在雄獅谷雪峰之間的洞穴里對抗通古斯城的君主,錯綜複雜的岩洞里藏著大批武器彈藥,東胡人還可以逃往組合國邊境。巴贊和一批游擊隊員很快遇到一夥逃向天線山的當地居民,他們掩護著驚慌的人群向最近的岩洞跑去。

第二天上午十點,雄獅谷的陷落已成定局,大隊神朝官兵抵達天線山,被圍的機降部隊得以脫困,疲憊不堪的將士們相互擁抱。

通過短暫的搜索,缺乏夜視設備的神朝步兵發現天線山岩壁上一處用鐵皮和碎石掩蓋起來的洞穴入口,神朝士兵搬開石塊,一左一右貼著岩壁往裡面投擲手榴彈。幾聲爆炸以後,餘下的士兵沖入洞穴,起初他們走在一條筆直的走廊里,石壁上居然還接通了電線,頭頂某些地方的縫隙間有天光照射下來。

眾人抵達一個更大的圓形洞穴,士兵藉助頭燈看到洞穴邊緣擺放著進行過防潮處理的彈藥罐和幾張翻亂的鋪蓋卷和床墊,東側岩壁上還有意義不明的壁畫。這批闖入的士兵缺乏實戰經驗,他們在走路時像儀仗隊那樣槍口朝上舉著武器,完全不擔心可能打濕武器和走火誤傷戰友。

漆黑的環形洞穴東側有一堵石壁,幾名士兵上前觀察模糊的壁畫,兩枚照明彈不知從什麼地方投出來,上前的士兵都被晃花雙眼,一陣衝鋒槍射擊聲在洞內響起,緊接著傳來爆炸的巨響,闖入的神朝將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活埋了。

山間的洞穴歷來難以輕易肅清,躲在岩穴通道另一側的巴贊剛剛按下起爆按鈕,幾十噸的花崗岩截斷了暴露的通道。

半個鐘頭以後,巴贊和倖存的偵查隊員抵達山谷另一側的出口,這裡已經是組合國境內,雄獅谷的東胡酋長和趕來的獸人士兵正安排難民登上卡車,車輛駛過跨越地峽的鐵架橋。脫困的巴贊拿起對講機聯絡仍在山谷里的同伴,戰友傳來這樣的消息。

「隊長,我們逃離天線山到了薩滸爾峰,戰鬥很激烈,大半兄弟都陣亡了,輕武器擋不住他們。」

獲悉戰友坐標的巴贊聽罷說道:「你們堅持住,我會讓組合國方面派出直升機援救你們。」

偵查隊長趕緊向獸人在邊境上的空軍基地求援。

「我是巴贊,請火速安排直升機營救這個坐標的戰友。」

坐鎮基地內的組合國武將沒有回答,蛤國委派過來的武官回復說道:「我們不能這樣做,出動直升機會引起外交糾紛,林登萬會察覺我們要發起軍事進攻,他會加強邊境的防禦。」

巴贊的戰友再次傳來消息,隊長几乎能聽到山谷里的炮彈爆炸聲。

「我們寡不敵眾,增援什麼時候到?他們是不是不來了?」

淚水從巴贊面頰上落下,這不是第一次遇到類似情況,其餘的偵查隊員圍在巴贊身邊,隊長想要往對講機里說些什麼,他最後在一塊石頭上癱軟下去。

戰鬥結束兩天後,運載士兵的卡車和油罐車沿著陡峭的山路進入雄獅谷,糟糕的路況讓神朝官兵不敢在夜晚行動,坦克說不定會從路邊掉下去。

這支大軍光是處理糞便和用水就非常困難,油罐車總在山谷里爆胎,維修車輛的士兵會不時仰頭望天,沒有污染的天空確實很潔凈。

寬敞的新式運輸直升機在幾架改裝后的「菜鳥」式戰機護航下飛臨山谷上空。東胡濕度很低,藍色天空格外澄澈,保持一定距離平飛的戰機發動機冒出柴油燃燒后的黑色尾氣。護航戰機按照原有路線折返,直升機向山谷里的市鎮下降。

觀察著下方溝壑縱橫,長達數十里的山谷,飛機座艙里的裘重治覺得許釗和太過樂觀,東胡人會在成千上萬的天然洞穴里繼續頑抗。全副武裝的大軍來到荒涼貧窮的環境里打一場沒有實際收益的戰爭,這對於神朝百姓而言實在是受罪。

林登萬顧問的直升機在雄獅谷內一座簡易的體育場里降落,苦中作樂的東胡人樂於在沙土上踢足球和打排球。

早先進入雄獅谷的將校趕來迎接走出直升機的裘重治,他們一起坐上轎車前去參觀東胡人的省政府。

數千名攻佔山谷的神朝官兵漫步在雄獅谷最大的市鎮,人去樓空的省府大樓外看不到一個彈孔,東胡人沒有選擇硬碰硬抵抗林登萬。

作為酋長別墅的大院里有幾個穿著長袍的東胡人蹲在地上,到此參觀的裘重治詢問身邊將校說道:「他們看起來不像是戰鬥人員。」

挎著步槍的連長解釋說道:「打進來的時候,二樓的房間里有幾個人正在往國際媒體上傳新聞訊息,其中有幾個鐘頭前被我們擊毀的卡車照片。」

好奇的裘重治問道:「新聞標題是什麼?」

連長搖頭說道:「好像是《林登萬義子裘重治率軍進攻雄獅谷隘口慘遭擊斃》,旁邊配了一張謝燁文的相片,他把幾個人的身份弄混了。一些作戰視頻其實是由電影片段和遊戲錄像剪輯而成,東胡人號稱能用步槍打下戰鬥機。」

幾個逃離通古斯城的貪官污吏坐在客廳里吃飯,林登萬的官兵詢問他們說道:「為什麼不逃走?」

昔日在通古斯城當差的一位部長答道:「大家相信林公是講道理的人,我們不想去爬山打游擊,戰爭快結束了。」

東胡人的神朝官話帶著瓮聲瓮氣的口音,那位連長詢問裘重治說道:「我們是不是要和東胡人談判了?」

裘重治點頭說道:「大家馬上就能班師回朝。」

口頭上相當樂觀的裘重治並不放心,神朝大軍確實奪取了最後一座城鎮,但是根據統計的俘虜和斃敵人數,東胡方面的傷亡還不到一千人,部落民必然是選擇化整為零繼續抵抗。逃到組合國的阿明也拒絕和「猢猻」談判,他現在有獸人撐腰,似乎在尋找反攻的機會。幾十支游擊隊在東胡境內活動,調集軍隊掃蕩崇山峻岭的成本未免太高。

酋長別墅後方的空地上傳來挖掘機工作的響聲,裘重治帶著幾位同僚前去一探究竟。撞開圍牆來到這裡的挖掘機用機械臂把地上鬆軟的土石拋向一旁,塵土飛揚的空地中央掘出一個深坑,看起來就像是在挖掘古代墓穴。

神朝官兵在深坑裡發現幾門沾滿土灰的多管火箭炮,其中居然還有一輛認不出型號的步兵戰車。裘重治詢問負責挖掘的將校說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站在圍牆角落的將校連忙走上前來說道:「東胡人把帶不走的高價值設備都埋到土裡去了,他們覺得這樣能避免空襲和炮擊。」

裘重治指著那輛步兵戰車說道:「我居然都不認識這個型號,看上去就像一台玩具。」

酋長別墅里的神朝將士非常忙碌,他們運來特供食材準備酒菜,聲威大振的許釗和急著舉辦慶功宴,方歸仁和唐善會在不久后趕來赴宴。一頭漂亮的白色肉豬跑進別墅後院,幾個士兵舉著鐵棒在後面趕著敲打,這是做名菜「小炒肉」的前期準備。

「釗和真是後生可畏,他對酒菜有良好品位,兩架運海鮮的直升機剛剛在山谷里降落。」

唐善在不知不覺間來到裘重治身邊,他似乎很喜歡小炒肉。

裘重治搖頭說道:「東胡戰役里表現出眾的將士都要趕來赴宴,我們能不好好招待嗎?當年我在中州行轅擺酒,至少都是『四個廿四』。」

唐善聽罷問道:「願聞其詳。」

裘重治數著手指說道:「廿四種天上飛,廿四種水裡游,廿四種地上跑,廿四種田裡長。南直隸往中州行宮運蔬菜的隊伍只有兩百多人,我不想太鋪張了,但是門面還是要有。酒菜的問題能解決,遠征軍冬季的禦寒衣物好像供應有困難,有個關係戶包攬了這份生意,披著軍大衣就像蓋著一塊鐵。」

二人攀談正歡之際,一名幕僚來到裘重治身邊耳語了幾句。起初裘重治臉色大變,但是沒過多久就恢復原來喜氣洋洋的樣子。

唐善見狀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裘重治摟住對方的肩頭悄悄說道:「林登萬搞砸了,我們私下裡去說,不要聲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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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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