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盛世 第七章

上卷盛世 第七章

汽車沿著苦縣的城鄉公路只需要一個鐘頭就能到達昆鄉的清風崗,龔國峰和馬治龍開著一輛「下京牌」汽車朝著約定好的交易地點駛去,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馬治龍忙著欣賞沿途的風景,他降下車窗讓涼爽的鄉間空氣湧入車內。

道路兩旁剛剛修建了圍有水泥護欄的綠化帶,上面種植著如同番薯苗一般的灌木以及只有幾片稀疏葉子的樹秧。馬治龍感覺汽車在行駛時頗為顛簸,他便對龔國峰問道:「縣府在這條路上花了不下百萬江帝幣,為什麼還是震的要命?」

龔國峰解釋說道:「路面維護就是把好路挖開來再澆一遍水泥,當然會越澆越爛。每年交通局都有一筆預算,他們必須想辦法花掉,不然第二年就批不下來這麼多,所謂的修路就是變相的洗錢,老劉也覺得這樣做可以拉動就業和盤活經濟。」

馬治龍搖頭說道:「這些事情總是弄不靈清。」

龔國峰話鋒一轉說道:「馬公,我們何必去大塘灣水庫,對方手上有證據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馬治龍揮手說道:「我記得何毅中是辛仁豪的表叔,他的心裡必然很不滿。我們開礦得罪了好幾百人,要是他聯合這些人鬧起來影響不好。既然有人願意幫我們處理善後工作,你我交一筆錢也划得來,大丈夫要能伸能屈。」

龔國峰說出了另外的一層擔憂。

「我們過去可能不安全,對方也許想要對付你我。」

馬治龍聽罷笑著說道:「國峰兄何必畏首畏尾,假如在大塘灣出現突髮狀況,你拿出當年在街頭收貢錢的勇氣,我們什麼人都打得過。」

龔國峰突然發現汽車已經開進了一條岔路,他們距離清風崗至多還剩下五里路。

在這天稍早些的時候,周佔山正拿著鋤頭翻開后道地里的泥土,那裡埋藏著一把有些歷史的獵槍。在他往下挖了三十公分以後,土坑裡出現一個密封完善的不鏽鋼鐵盒。周佔山把鐵盒放置在道地一旁的廢棄水泥水槽上,他在拂去盒子上面的泥土后拿出鑰匙開啟了鐵盒。

盒子裡面有鋸短的獵槍槍管、擊鐵和扳機在內的一系列零碎部件,十發大口徑子彈用塑料布嚴實包裹著。一般打鳥要使用「麻雀砂」、「斑鳩砂」和「大鐵彈」這類子葯,但是打馬治龍這樣的貴族當然要特別對待,周佔山找到了戰場上使用的開花子彈。

逐漸失去理智的周佔山用毛刷仔細清理著各部件的灰塵,他將獵槍組裝起來,然後試驗擊鐵和扳機的靈敏度。槍手在扳機的握把部位綁上好幾圈膠帶紙,傳說這樣做就能避免留下指紋。周佔山還找來了一個提袋,裡面有果品、香紙蠟燭、打火機以及「春雷」牌鞭炮,他要裝出前去祭奠辛仁豪的樣子。這把獵槍也被放進了提袋,一切可能受到追蹤的電子設備都被周佔山丟在家中。

在前往清風崗的道路上,周佔山感到一絲惶恐,他擔心朝廷的警備隊能輕易抓住他。白鷺從路旁的花木林中飛起,遠處窯廠的煙囪升起淡淡的煙霧。這些都是他最熟悉卻從未加以注意的景象,如今這些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何毅中、黃崗二人都不知道他的計劃,周佔山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出他們的形象。這一槍只要打出去,他就沒有回頭路了。

龔國峰的汽車繞過太坑和高坎頭兩個村莊駛入通往清風崗的土路,這裡的路面沒有澆築過水泥,所以汽車在行駛時帶起了飛揚的塵土。山區的道路很是狹窄,路旁時常能看見停在田埂邊上的自行車和三輪車,自行車的後座上還堆放著存放農藥的容器,一股「草甘膦」的刺激味道不時飄散出來。

泥土路的兩邊是飛長的草叢,路中央的雜草特別低矮,因為這個地方總是受到車輛底盤的碾壓,草叢的左右兩側則是直接被車胎磨平的黃土路面。隨著地勢的升高,汽車進入長滿松樹的山谷,松樹樹枝上原來茂密的「雄獅毛」正在脫落。

龔國峰把汽車停在方便轉彎的山間空地上,這裡既能俯瞰山下微波蕩漾的水庫,也能遙望十裡外的集鎮。周佔山此刻坐在一塊更高的碎岩上向他們招手,馬治龍頓時變得全無顧慮,他和龔國峰快步走上前和周佔山會面。

馬治龍根本不認識周佔山,他覺得對方敢於向他進行勒索是一件非常愚蠢狂妄的事情,頂著貴族頭銜的生意人把面前這個自鳴得意的小丑當成了笑話。走下土崗的周佔山對著馬治龍問道:「你們的鈔票有沒有帶來了,我手上的資料都是孤本,一旦銷毀了這些東西,老馬你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馬治龍對著兩手空空的周佔山問道:「你的東西放在什麼地方?」

周佔山示意二人跟著他往清風崗上走去,他們轉過一座山坳,來到了位於草木幽深之處的辛仁豪墓。辛仁豪現在和他的祖輩合葬在一起,兩側堆起的土丘上有著一年年積累來下的「封簽」,墳塋旁邊的落葉和雜草剛剛進行過清理。

馬治龍環顧四周說道:「這個地方看來風水不錯。」

周佔山坐在墳前的水泥地上對二人說道:「我要擺上蠟燭給仁豪兄上香,然後放一輪響炮,我不能忘記對方。做好了這些事情,我們就來談正經事。」

龔國峰不安的問道:「為什麼何毅中不過來,你不是說過能讓其他幾個人就此罷手嗎?」

周佔山解釋說道:「沒辦法,他不想看到二位,我和他說過好幾次了。」

馬治龍絲毫沒有起疑,龔國峰的神經開始緊繃起來,他明顯感覺到事情的發展不太對勁,但是想到他用一隻手就能打倒周佔山,這種緊張的感覺就消失了。

周佔山從墳墓旁邊的提袋裡拿出「百子響炮」和「春雷炮」擺在墳地的邊緣,隨後又取出黑芯的紅燭、棕黃色的細香、印刷簡陋的紙鈔票以及不太熟的蘋果擺在墳墓中間的凹陷處。他用打火機點燃紅燭插在墳頭的縫隙上,然後拿過一大把細香在蠟燭上點燃,這些細香也被分給馬治龍和龔國峰。

馬治龍和龔國峰接過騰起紫煙的細香以後也打算向死於意外的辛仁豪祭拜一番,周佔山拎著提袋蹲下身去點燃各個春雷炮的引線,他悄悄把手按在了袋子里的短管獵槍上。引線上迸射出的火星快速燃燒,龔國峰突然大驚說道:「你點響炮幹什麼?」

周佔山快速起身後退並丟掉了提袋,他端起沉重的獵槍將槍口對準龔國峰。龔國峰只感到火光一閃,一連串巨響當即傳來,他被巨大的衝擊力向後帶動撞上了辛仁豪的墳墓,這位「破腳骨」當即失去了意識。

馬治龍起初以為周佔山手上的獵槍不過是把打火機,等他看到胸口血流如注的龔國峰以後,他修正了之前的觀點。

這位生意人拔腿逃跑,恐懼讓他跑得飛快,馬治龍在山徑兩側的雜草堆里飛奔,他登上鵝卵石小路,沿著山丘上的遠塵亭跑去。徒步逃跑的速度明顯趕不上子彈,唯恐死對頭跑掉的周佔山端起獵槍對著馬治龍的背影開火,逃亡者感到大腿上有粘稠滾燙的液體流出,他知道自己挂彩了。

強烈的求生慾望促使被流彈擦傷的馬治龍堅持跑到遠塵亭前方的圍欄上,他不得不把身體靠在上面休息。馬治龍的傷其實不算太嚴重,但是心理作用讓他失去繼續逃跑的力量。筋疲力盡的生意人相信一般人不敢謀殺一名貴族,快步走到面前的周佔山還會有所顧忌。

命懸一線的馬治龍喊出一句在龔國峰中彈前或許還有用處的話。

「後生,你要是殺了我,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打出第一槍以後,周佔山被槍聲和血霧嚇了一跳,但是等到瞄準馬治龍的時候,他的臉上浮現出微笑並且毫不猶豫撥動了有些發緊的扳機,沒有什麼比幹掉一名貴族更有成就感了。

神情驚恐的馬治龍被迸裂的霰彈帶飛出去,他的屍體撞在六角亭的廊柱上,血液從涼亭前面的石階上流下來。

升空的「春雷炮」發出一聲聲爆響掩蓋了刺耳的槍聲,周佔山不忘給兩具屍體各補上一槍來杜絕他們生還的可能性。這位殺人犯替辛仁豪上了一炷香,用地面上流淌的血漿在墳前留下「殺人者苦縣杜驥」的字樣,他把獵槍丟在草木叢生的山澗里,然後沿著熟悉的小徑前往後山。

空無一人的後山山道上停著一輛偷渡團伙的汽車,周佔山連忙趕上前去打開了車門。司機轉過頭對他問道:「你幹什麼去了,事情怎麼樣?」

坐上後座的周佔山雙目緊閉,如釋重負的他以手覆額答道:「剛剛打了兩頭野豬,我怕我犯了偷獵帝國保護動物的罪名。」

十二個小時以後,帝國東部的廣闊海面上,一艘裝載集裝箱的貨輪正在藍黑色的波浪中起伏。空氣渾濁的船艙內部,帶有燈罩的吊燈在下方投射出搖擺的光圈。

舊鐵桌上的電視機正在播放苦縣警備隊的新聞,他們正為馬治龍被殺的事情手忙腳亂,還未被確認為兇手的周佔山關掉了微型電視來到甲板上的鐵質護欄前透氣。黎明時分,初生的旭日隱沒在天邊的薄雲中,霞光鋪灑在碧海煙波之上。周佔山不斷往苦縣方向望去,他不知何時才能再與何毅中等人相會了。

貨船行駛到京畿南部的荒江入海口,正在這片海域游弋的帝國軍艦懸挂著劉帝的王旗,旗幟上方的「九爪飛龍」正迎著朝陽耀武揚威。渺小的貨船繞開軍艦進入內河河道,船身在海面上劃下一道長長的白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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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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