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艾蘭

「哈……哈……」

沙地上，艾蘭大字張開，臉色紅潤，同樣喘著粗氣。剛才的絞索對他的消耗也非常大，再加上這最後的一記投摔，就像壓斷了木樑的最後一千克，他已經沒有再次站起來的力氣了。

「噗哈……自豪吧小子，你差點就戰勝我了。」

不顧新兵們的呼喊和喝彩，山魯班也癱坐在沙地上，揉着仍在發痛的後頸，心有餘悸。

「即便我用盡手段，也沒能贏，輸了就是輸了。」艾蘭嘆了口氣，山魯班真的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失落。

他哈哈大笑，遞上去一個水袋，艾蘭也不客氣，接過就牛飲而空。

「噗——哈——像你這樣強大的年輕人真的很少見啊……啊～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山魯班?庫姆達林，sanluepan，稱呼我山魯班就可以了，是這個新兵訓練場的主教官。」

「艾蘭，獵戶。」艾蘭沒什麼說話的力氣，右手撮弄著沙子。

聽到這話，山魯班想起了什麼：

「獵戶？說起來，你說自己是從野山崗來的吧，原來不是玩笑嗎？」

「嗯，我和養父一起生活在那。」

「我從來沒聽說過那裏還有人居住，聽說那裏野狼遍地走，蟒蛇水中游，曾經還有過什麼鬧鬼的墓地，在那種環境下，難怪你這麼強啊。」

「沒那麼誇張……吧，野獸很好對付，墓地倒是沒見過，生活了19年，那裏有什麼野獸會在什麼地方襲擊我用腳都能想到，習慣后就沒什麼危險了。」

「哈！說的可真輕鬆。」被逗樂的山魯班大笑兩聲，心中的好奇可越來越多了。

「為什麼你會找來這裏？之前沒進過城嗎？」他詢問道。

「不是啊，一直有進城的。」艾蘭坦然回復，「不過都在凌晨的時候，山裏打到的優質獵物和山珍會送去城裏的餐廳供貨。」

「給餐廳供貨？那就是你們的營生嗎？」

落日和地平線相交，給艾蘭本就不俗的面龐附上柔和的紅彩，如果不看眼睛，倒沒有那麼生人勿近。

「嗯，給一家叫做『阿奎哥其』的餐館供應食材，三天一次。」艾蘭比劃道，「來這裏是因為昨天晚上供貨的時候，老闆提到了這裏。」

「哦？怎麼個提到？」山魯班繼續追問。

「他說我即便能打敗凶暴的野獸，也無法打敗這裏的士兵。我有點好奇，就過來看看。」

「現在看來，無論是精神層面還是物質層面，我確實無法打敗這裏的人。你們的那個叫……劍術的戰鬥方法實在是讓我大開眼界，士兵的毅力也不屈不撓，我不是很懂，但很整齊，讓我熱血沸騰。」

「照你這死貓臉可看不出熱血沸騰啊……」山魯班心中暗自吐槽。

艾蘭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在人類看來很僵硬，但山魯班莫名感到自然。

「這裏是個好地方。」他由衷地說。

山魯班也露出微笑，看着一旁打打鬧鬧又開始訓練的新兵，說道：「我也這麼覺得。」

太陽要下山了。萊姆依舊嚴厲地報數，一個個衣裝整齊的新兵們汗流浹背，防護的皮甲都被打濕，但經過了剛剛的插曲，不知為何，他們的興緻更高漲了。

為首的多芬更是嘟囔着什麼「下次不能輸」「不能讓人小瞧劍術」之類聽不懂的話語。

「你知道蘭澤士兵的【戒律】嗎？」

看着這番景象，山魯班突然發問。

「…………」

聽言，艾蘭陷入良久的沉默。山魯班也不急，耐心地看着新兵們的操練。

終於，他有些遲疑地問：「戒律是什麼？」

「原來你不知道戒律是什麼啊！我還以為你想那麼久是回想啊！」

「啊，單純就覺得這詞很耳熟，但沒什麼概念。」艾蘭搓著沙子，側視落下的太陽。

「戒律……讓我想想該怎麼解釋……啊！戒律就是要求！」山魯班信誓旦旦地說。

「要求？」

「對，戒律是對自己的要求，強調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將這些條條框框當作自己必須時刻履行的要求，通過束縛自己，來讓自己變得更強！」

「束縛自己，卻能變得更強？為什麼？」艾蘭似懂非懂地問。

「這個，呃……哎喲……我也不好說是怎麼回事，總之就能做到！」

「呃，聽着好壓迫……」

「端正態度！！」

見艾蘭不怎麼理解，山魯班放棄了傳播戒律的想法，轉而開始宣傳：「你要不要加入士兵的行列？」

「當兵？」

「對啊！蘭澤帝國的士兵有相當高的待遇，尤其是在提萬城更是金貴！你能沐浴在榮耀和光輝的旗幟下，為偉大的嚳……」

「不要。」

「誒？這麼乾脆？」

「當然，我可不想天天都和不認識的人呆在一塊。」艾蘭仰著頭，感受最後一點落日的光線，「我也不想被不認識的人差遣，也不想失去自己的時間，我有我的生活節奏。」

「真自說自話啊！當獵人哪有當兵賺錢嘛！」

「一，我吃產用都在森林裏，沒什麼用貨幣的必要。二，野山林的高級食材賣的應該還蠻貴的。」艾蘭閉上一隻眼睛，用手枕着腦袋。

「哎……！真是油鹽不進！」山魯班和小孩子一樣不滿地撇眼。

「比起這些，你能教我劍術嗎？」艾蘭唐突發問，打了山魯班一個措手不及。

「啊？你要學劍？」

「嗯，感覺很有趣。」

山魯班立刻急了眼：「開什麼玩笑，我這可都是正統的帝國劍術，是先代一代一代傳軍的寶貴經驗，你連兵都不想當，還……」

艾蘭從兜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這些都好商量的嘛～」

「每天晚上我都會來，應該不會太晚。」

山魯班又是一陣意想不到地麻煩：「這……咱這的新兵蛋子訓練可從早打到下午的，你晚上才來，我還要不要休息……」

艾蘭從兜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這些都好商量的嘛～」

「器具可以用你這的嗎？」

「開什麼玩笑，你已經……按照剛剛說的，19歲了是吧？蘭澤的士兵是從小8歲就開始訓練了，練劍的標準器具都得小點，再大的都要定製，好材料對新手太浪費了……」

艾蘭從兜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這些都好商量的嘛～」

「那麼，我先回去了。這仨就當定金吧，詳細的金額我明天會帶更多的，就明天支付好了。」

夕陽下，艾蘭笑了，那個略顯呆板的笑容在太陽的映襯下格外耀眼。

「麻煩您了，山魯班老師。」

「啊，喔……喂等下？！」山魯班愣神之際，艾蘭已經三兩下跳出訓練場的圍牆。

他撓了撓頭，感嘆道：「真是個自說自話的小鬼。」

沙地上再次空曠。新兵們趴在木樁旁目睹這一切。

「喔，那個叫艾蘭的也想學劍嗎？」「那不挺好！在劍上我們也能顯擺兩下！」「山魯班賺大便宜了啊！人家留了三個錢袋當學費誒～」「嗯？這個肉味是什麼？」

最後一聲是萊姆發出的。

山魯班和新兵們眨了眨眼，嗅了嗅。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錢袋上。

「不會吧……」山魯班顫抖地拉開了繫繩。

三個錢袋裏滿噹噹放滿了香料和腌肉乾。

場面一度十分寂靜。

隨後……

「小鬼————！！！！！！！！」

據圍觀群眾爆料，因收到昂貴學費而感動興奮的山魯班，在晚上加急訓練，打斷了三根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