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勝負已分
自艾蘭說出那話后,整個訓練場便像是陷入了短暫的僵局。
「那個人,剛剛說什麼?」「他說要正面打敗山魯班?」「開玩笑吧,這是什麼擾敵的戰術嗎?」
新兵們均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發言震驚掉了下巴,但沙地上的二人可不這麼想。
山魯班看着艾蘭認真的眼神,他知道,剛才的那番話,絕不是空穴來風,他確確實實想要按照「正面打敗」這個標準來擊敗自己。
於是,山魯班笑得更加燦爛了,這依舊不是嘲笑。
「如果準備好了,就來吧。」他這樣輕描淡寫地說道。
而艾蘭則握緊了手中已經出現裂口的匕首。
在山魯班的眼中,艾蘭繼續下沉身子,用類似野豹撲食的姿態,幾乎要四肢觸地一般,緊緊盯着自己。
隨後——
「砰!!」
艾蘭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竄出,邁著離氣的大步,一下子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其踏地之處均捲起一陣沙塵,只見沙地上留下一排相當深的腳印!
「叮——叮叮——」
匕首在艾蘭手上劃出美麗而致命的弧線,他對着防守中的山魯班接連揮出三下筆直迅疾的突刺。
山魯班橫置劍身,毫釐不差地擋住這快速的突刺,但艾蘭沒有因攻擊被擋住而停留,而是再度揮出匕首,以令人應接不暇的速度划砍猛攻。
「叮叮叮叮叮叮叮——!」
山魯班只是抬了抬眉,單手執劍,也同樣在空氣中劃出飛速的劍舞,將艾蘭自正面的所有斬擊全部接下。
新兵們早已看呆。
「喂!那個叫艾蘭的姑且不論,為什麼山魯班拿着長劍也能做出這種攻擊速度啊!?」「不知道,他的速度好駭人……!」「簡直就像被加速了一樣,長劍居然在觸及距離能和短匕的攻速相差無幾…甚至還要在他之上!」「什麼!?」
劍匕相交沒有持續太久,山魯班遊刃有餘地將艾蘭剩餘的猛烈攻擊撥開,趁著攻擊的間隙,他腰部下沉,左手抵住劍身,高高地做出近距離上挑!
「叮———」
艾蘭不甘地「嘁」了一聲,沒來得及閃躲的他只好用匕尖抵擋,但仍舊被強大的衝力給掀起,摔了個狗啃泥。
遠處的萊姆定睛一看,匕首已經因剛才的高速攻擊被砍到卷刃,整匕被開了數不清的洞,因為上挑的緣故,匕鋒被磨壞,不能再用了。
而另一邊……
「劍身無偏差,毫髮無損。」
山魯班笑着將手指按在劍身上,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武器:「不愧是斐文汀,老夥計看來還很能打。」
新兵們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噢噢!不愧是稀世的銀劍,斐文汀!」「那光輝實在是太美了!」「居然一點都沒有卷刃,這劍的材質到底有多好啊!」「笨蛋,那可是秘銀打造的啊!
艾蘭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將不能用的匕首插至沙土。
「看來,無論是木劍還是真刀,同樣持械的情況下,我都打不過你。」他緩緩說道,山魯班捕捉到其嘴角的一陣抽動。
「來空手格鬥吧。」
艾蘭擺出先前蹲伏的姿勢,認真地說。
「可以啊~」
風再次捲起一陣沙塵。銀光一閃,山魯班欣然收劍回鞘。
「那個傢伙,還沒有服軟嗎……?」多芬睜大了眼睛,「他看不到實力的差距嗎,剛才兩場比試可都是一邊倒的勝利啊!」
「閉嘴。」「哎痛!」
站直的萊姆給毛頭小子的後腦勺一記巴掌。
「幹啥啊萊姆!」多芬不滿地揉搓發疼的後腦勺。
老兵的眼神直視着沙地上正擺好架勢的艾蘭,對多芬說道:「好好看着,那個少年的眼睛。」
「眼睛?」多芬疑惑地看過去,「不是和之前一樣嘛,那個死貓眼……」
說到一半,他突然閉上了嘴。
見狀,萊姆接着說:「那個眼神,是有溫度的眼神。熾熱,但在其中又能夾雜冷靜,你知道這種眼神只會出現在什麼時候嗎?」
「那是鍥而不捨,向目的疾馳時的眼神。」
「在空曠無人的沙漠流蕩十五天,水和食物早已消耗殆盡的旅者;海上被捲入風暴的小隻帆船,船員除了自己早已死去;作物被野豬拱毀,家禽也被群狼吞噬帶勁的農戶……在面臨這種痛苦的遭遇時,想必正常人一定承受不住吧。」
「但是,能夠自己從這種困境擺脫出來的,一定會具備這種眼神。」
「【相信】,那是【相信】的眼神!」
多芬下意識地詢問:「相信什麼?」
「相信再走一步路,就能望見綠洲;相信再劃一次槳,暴雨就會停歇;相信再上一次山,就能打敗追襲的野獸。」
「他們相信能夠達成目標,即便是看起來再怎麼渺茫的夢,只要有一線成功的可能,他們便能毫不猶豫地賭上性命去堅持!然後,他們就會露出這種眼神!」
萊姆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這個小子,相信自己能戰勝山魯班。」
多芬瞪大了瞳孔,這種天方夜譚,他壓根不會相信。
但現在,他竟然在心中默默為這個才見面半天不到的年輕人加油打氣,在這種感染下,他也有點相信,這個叫「艾蘭」的人真的能做到。
沒空搭理場外人士的心情,艾蘭迅速踏地,身形下沉,像是顆炮彈一樣「彈射」到山魯班的腳邊!
「這是,跳躍?」
山魯班握住了艾蘭的上勾拳,另一隻手則擋在了格擋半月踢的位置上,一邊想到。
「噗——!」
從地向上的半月踢的力道超出山魯班的預料,他的手臂被這一下壓到臉上,險些站立不穩。
「什……什麼?居然發出了像是用沉重的大劍打擊木樁導致斷裂的聲音……!」「這得多大的力量,這人是野豬嗎?!」新兵們合不攏嘴。
藉著這一下,艾蘭抽出被握住的右臂,一步踏出,撤出約三米開外。
緊接着,他鼓起一口氣,再次蹬腿衝上前來,一拳直衝山魯班的軀幹而去,而山魯班並沒有做出抵擋的動作。
「喂,山魯班居然沒防禦!」「被剛剛那一下砸得神志不清了嗎?!」「被那種拳頭來一下可不是好受的啊!」新兵們緊張地關注戰況。
拳頭距離山魯班的腹部越來越近,時間彷彿定格了一般。
一隻手壓上沖拳的手腕——他動了。
「原來如此~你是藉助跳躍的一瞬間的爆發力產生的反衝進行移動和攻擊的啊——」
老兵熟悉的聲音在艾蘭耳畔回蕩,眼前的景色一下翻了180度,他看見了昏黑天空上的雲彩,隨着狂風飄蕩,晚霞照在了他的眼睛裏,一陣失重感襲進腦海。
「不過這種攻擊,雖說威力很大,用來縮進距離也很有效……但路數太明顯了。」山魯班咧嘴一笑,將艾蘭甩到空中,左手按壓在右手上,正欲摔下去。
「只能打直線的攻擊太好預判了,這樣可打不倒我——!」
就在他高拋的一刻,戰局瞬間變化了。
被甩失衡的艾蘭凝視着山魯班,立刻也將另一隻手按在控制自己的手臂上,兩腿快速攀上山魯班毫不設防的脖頸!
「什麼……?!這是……絞技……」
山魯班沒有力氣說話了,晚霞同樣打在他的面孔上,他的左手因為按壓在右手上,原本正要加重摔下的力度,現在卻被兩腿一同束縛住,使不上勁。脖子被勒得生疼,呼吸愈發不暢,他的臉色乎紅乎白,即將窒息。
艾蘭牢牢鎖住山魯班的鐵臂和脖頸,在空中一刻也沒有放手,像是慢慢絞死獵物的巨蟒,攀附在獵物身上,一浪接一浪地蠶食山魯班的呼吸。
新兵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掉了下巴,滿場鴉雀無聲,等待着這場戰鬥的結局。
「不會吧……山魯班居然要,輸了?」多芬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
萊姆觀察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不,他會贏的,只是估計結束后,自己也會覺得丟人吧。」
「什麼?」
艾蘭依舊維持着人體絞索,但漸漸的,他感到了移動。
「eeee……!」
山魯班的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嘶吼,竟然只憑蠻力就將艾蘭再次高舉起來,隨後,他將手用力向下甩去———
「砰!!!!!」
艾蘭被狠狠摔在了地上,捲起的塵土鋪蓋上他的衣袖,巨大的衝擊力讓他不由大咳一聲,無力再維持絞索的他躺倒在了地上。
「哈……哈……」
山魯班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就這種手段……怎麼可能戰勝得了我!」
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