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弄巧成拙

159 弄巧成拙

群臣都知此時韋后預備借這一番發難,以行初次暫代朝政的下馬威。

裴談實在是最佳人選——以與聖人的相近關係,還是從來都於朝中選擇中立,或是眼下正負責查探的要案,無論哪一項都較群臣之中的其他人,要來得與眾不同些。

借故叱責他一番,即是對朝中與聖人關係頗近,立場中立,正從要事之人表達不滿,對群臣的震懾都遠大於直接對顯唐一派發難。

這番考量於裴談而言,同樣甚為明了,故而遲遲不作回應,但一直將韋后晾在一旁,亦有失朝臣之禮,在韋后再次開腔前,他腦中幾經掙扎,才躬身回答,「想必是誤傳,下臣所探查之異骨浮屍案,眼下仍未有十足把握,言『頗有些眉目』……」

「哼!」韋后此一聲,使滿場肅立,不敢發出分毫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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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自案發亦近一月,至還都大典啟之日,不足半月,裴卿莫不是欲耽誤至還都長安后,再獨自留於此東都城內查案罷?」

此言一出,比直言裴談消極怠工更加嚴重,都城從東都遷至長安,若彼時裴談還留於東都,豈不是在明著威脅,要將裴談此一名京官變為地方官吏?

「確!確有進展,卻論不及『頗有眉目』……」裴談聽出皇後言語間的脅迫,匆忙改口。

「噢?則裴卿不妨說說,究竟有何進展?眼下其他人可還有他事要奏,若無,則由裴大理寺卿當殿講講近來之進展可好?」

代政的皇后都如此說了,誰還敢有事要奏,群臣紛紛積極表示無甚要事要奏,且聽裴卿所奏要事,眾人此舉刻意將裴談抬至高處,之後的事態發展則必只針對裴談,與他們無關。

誰承想裴談支支吾吾,囫圇說了些早先未報的細枝末節,以期矇混過關。

朝政由韋后把持,復周一派又人數眾多,眼下這般是任他無論說出真相,也不會有好結果的狀況,而真相之中最要緊的部分即是隱兵——一旦涉及隱兵,便要牽扯到敬暉,將引發的軒然大波該讓同在明堂中的敬誠聽了作何反應。

裴談一面期待韋后就此收手,一面又不禁開始思索后招,並在群臣中尋求幫助。

他原本不抱任何希望,但一人超出他預料的從身前走出,「啟稟皇后,早兩日聞韋相言,似水上大典建物將成,不知可有具體時日?敬某今日於車馬之上路過,見那處黑帛仍舊密不透風,絲毫未有將啟用之狀,而如今整座東都,想想必裴寺卿因查案,未至之處僅余吟天殿一處,因此自想請教韋相一番,亦欲奏請皇后,若吟天殿成,可否由裴寺卿親入查探一番,如此,則當下異骨浮屍案最具疑點之處,以完裴寺卿之查探。」

「如彼時裴寺卿仍一無所獲,則再行問責不遲,」他向殿上看了一眼韋后的臉色,微感不妙,再補上一句,「非臣僭越,只是眼下以異骨浮屍案對城中掌握,仍余吟天殿一處未盡,以臣之見,此時對裴寺卿苛索結果,恐甚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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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誠不只是為裴談出頭,而是觀眼下的局面,再不借拉攏裴談這些中立的朝臣,恐整座明堂都要倒向復周一方。

而相應的,本這時若無人理會、回復敬誠,韋巨源亦充耳不聞,韋后便可繼續對裴談發難。

好巧不巧,誰知偏有自己一方正處起勢之時,便得意忘形之人。

言得意忘形也不盡然,崔湜急於在此時表現,亦是因敬誠忽地提及韋巨源,且崔湜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因早先靈晶石之事,時刻在受到韋巨源威脅。

「敬大將軍當日想必未聽得真切,韋相彼時所言乃是『定如期完工』;所謂如期,自是按原本所定之計劃。」

「至於吟天殿所用建材——精冥石,為異骨浮屍案之破案關鍵,下臣以為……」

在他察覺自己所言有不妥之處時,整座明堂之中已是滿場嘩然,有關於吟天殿、精冥石的言談不絕於耳。

韋后見場面不受掌控,不勝其煩地向內侍遞了個眼色,「靜——!」

內侍又一聲高喊,將混亂的場面收回,崔湜的身體抖若篩糠,已經要站不穩。

吟天殿乃致異骨症首因一事,在群臣中並非密辛,而是不在面上相談的眾所周知之事,眾人反應如此強烈,是因崔湜將此事置於公開場合,且與吟天殿密切相關之人——韋后,這時正穩坐於明堂之中,代為理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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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情狀更是超出裴談預料,心想既如此,便索性將所知之事一併說出,也好在這一日做個了斷。

「稟皇后!」「稟皇后!」

裴談喚出一聲,卻發現雍王先他一步向殿上躬身拱手,「皇后可知如今城中因異骨之症或亡、或重病不起之人已至數千餘,且每日仍有因不明緣由,新添此症之人,再者近日城中命案增多,眼下獨徹查、查明病因,或方可平民怨。」

雍王義正嚴詞,反觀韋后卻一臉不以為然,「城中百萬之眾,豈止這數千人性命要緊?早先與丘真人相談,他便提過,既動還都之念,則不可隨意停止,此刻將工事停下,因還都大典不能如期舉行,動了國運,你們誰人能擔此責?」

「只是倘若那吟天殿可知異骨之症,恐他日聖人與皇后入殿,亦會受到波及。」群臣中一個聲音傳來。

「荒唐!如今站於爾等至前之雍王,喜吟天殿至甚,爾等可見他身生異骨?」韋后亦覺當下話題不可再往下繼續,只方才片刻,明堂中場面便發生逆轉,這時就連復周一眾,都因方才之於吟天殿與精冥石的確認消息,不敢輕舉妄動。

韋巨源卻有些肆無忌憚地站出來,一是因心虛,二是即便此時不承擔一部分罪責,至真要清算時,他也難逃干係。

除去此時就想將崔湜滅門外,他更懼怕的是雍王與裴談這時雙雙針對於他。

於是,韋巨源搶先一步,「稟皇后,臣以為方才皇后所言甚是,此時碰觸吟天殿,若是牽扯至國運……」

「哼,韋相此時便不必再行隱瞞,既崔舍人將部分真相說出,則剩餘部分便由本王補全——韋相用於吟天殿中之『精冥石』,豈非由翠峰山丘真人所制『靈晶石』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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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談與源陽所往雍王府時,還不知源乾煜與陸禮昭胞妹從玄元皇帝廟得知的靈晶石一事,這是臨近宵禁,往翠峰山二人返回源府時,才告訴他們的確切消息。

雍王究竟是從何處得知的?

裴談心中犯著嘀咕,但這時並非提問或是質疑之時,他這時能做且最應做的就是堅定地站在雍王一側,與他一同將朝堂之上這番已經起勢的紛爭平息下來,再將局面扭轉至自己一方想要達到的結果。

他並不希望還都大典因此休止,作為大理寺卿,將案件查明,還東都一個真相,除此之外便是守住家中悍妻唯二的要求,不被派系牽連,不丟官,如此便夠了。

雍王將那一日裴談、源乾煜、源陽、陸禮昭胞妹以及丘真人所經之事,所說之言語,取其精要盡數說出,唯獨缺了與平陽王敬暉之事,陸禮昭胞妹也被冠以知情之人的名號,一言蔽之。

身背最受聖人重視的親王身份,雍王所言對明堂中大多朝臣來說,是不需要猶豫便可全部認同的,由此,無論顯唐、復周,朝臣都對異骨症的真相知了大概,兩方區別之處僅僅在於,最初面露驕縱的復周群臣,這時正緊張地望向自一開始便一言不發的武三思,與坐於殿上,此刻面色鐵青的韋后。

韋巨源不敢再輕舉妄動或是私自發聲,與其他人一樣,等候韋后的反應。

「雍王此番言語與指控,若出了差錯,可要好生負責才是。」韋后語氣與神色顯然沒有之前那番意氣風發,而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她瞥了一眼立於殿下的武三思,想要尋得些許慰藉,可事與願違,武三思顯然在思索前不久才發生的,與這時朝堂無關的其他事。

頗為無助地在龍榻上坐立難安,韋后再無任何意氣風發,殿內上下面面相覷,在呼風喚雨突至走投無路的當間,身後的上官婉兒伏低身湊近前,耳語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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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后聽罷,眉間稍舒展些,頓了頓,抬高聲音,「聖人將朝政暫交於我手,便是莫大的信任,亦是將定奪之權賦予我身。」

「此刻雍王所言,定有其背後一番道理與隱情,可眼下還都大典迫近,此時異骨浮屍案未平,朝中再生如此變故,民怨可定放罷,若未定,又當如何?此時民心所向,大多還是在還都長安,東都水祭之事上,如此何不順水推舟,先暫將大典一事處理妥當,如何?」

「自然,韋巨源其人,」她面向在殿下一直低着頭的韋巨源,「自不便再行監造吟天殿一事,即日起將原本許可權移交至雍王手中,無論錢財、人員、材料皆由雍王調配,有大理寺卿裴談、右衛大將軍敬誠於宮中內外輔助……梁王武三思為監理,但不涉於具體事項,只每日將動態報於我知便可。」

見眾人還不滿意,她將最後這最要緊一句緩緩說出,「本朝起,原就為『二聖臨朝』,現聖人抱恙,由我代政,諸公還請多行認同,未必要至以我令,挾諸公行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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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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