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說你就是你

同事阿勇的婚禮進行到尾聲，何斌忽然發現，自己上星期花五千元買的那部高檔手機不見了。何斌醉醺醺的大腦彷彿汽車爆胎，「嘭」的一聲，立時清醒了大半。

大約一小時前，有位重要領導起身告辭，何斌曾隨阿勇一起送行到一樓大堂，然後順便在旁邊的衛生間方便了下。因為褲兜比較淺，怕手機掉出來，衛生間又沒別人，何斌就把手機放在門口的洗手台上了。解完手正提褲子，聽見阿勇在外面喊自己，另一位頂頭上司也準備告辭。何斌趕緊衝出去送行。送完領導，又送走了幾個同事，才迷迷瞪瞪地跟着阿勇回到了二樓宴會廳。

「肯定是落在一樓的衛生間了！」想到這兒，何斌一溜煙跑下樓去。衛生間里依然是靜悄悄的，可洗手台上卻已空無一物。

這時，一個身穿黑西裝、手上拿對講機的男子走進來上廁所，見何斌緊縮雙眉，就問他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何斌見他的胸牌上寫着是酒店保衛部的趙經理，立刻如實相告。趙經理掏出手機，撥打了兩遍何斌的號碼，得到的答覆都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趙經理想了想，說：「您跟我去一趟監控室，我把樓道里的錄像調出來，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監控錄像顯示，今天一樓大堂的衛生間特別清凈，之前六十分鐘，只有四個人從這裏進出過。除了何斌外，一個是酒店的副總經理、一個是何斌單位的董事長、還有一個則是酒店的保潔員德子。何斌眯縫著一雙醉眼，盯着屏幕說：「你們看，德子出來的時候，一隻手插在兜里，似乎攥着什麼東西。」趙經理按下暫停鍵，仔細分辨。何斌接着說：「我看呀，十有八九就是這個德子拿了我的手機！」趙經理站起身，招呼身邊的一名保安說：「走，跟我去一趟後勤部。」

三個人剛走到樓梯口，就見德子換了便裝，急匆匆地往下跑。保安上前一把攔住他，趙經理隨後質問道：「德子，上班時間，你要去哪兒啊？」德子一臉焦急地說：「我兒子病了，鄰居剛打電話來，讓我趕緊回家看看。」何斌冷笑道：「這麼巧？我看你小子是想跑出去把手機賣了吧？」德子不明所以，看了看何斌，又看趙經理，問道：「這位是……」趙經理說：「你別管他是誰。我問你個事，剛才打掃衛生間的時候，撿沒撿到什麼東西？」德子眨巴眼睛想了想，點頭說：「哦，我在洗手台上撿了個眼鏡盒，已經交給我們組長了。」趙經理一皺眉頭，疑心更甚：「眼鏡盒？不對吧……德子，撿到什麼貴重物品就趕緊拿出來，這位何先生已經向我保證了，只要物歸原主，他就不報警了。為了咱們酒店的聲譽，你還是趕快把手機交出來吧。」

「手機？哪兒有什麼手機啊？」德子這下聽明白了，原來是懷疑他偷了東西。趙經理依然保持着耐心：「德子，別較勁了，把警察叫來，對誰都沒好處。」德子越聽越氣，大聲嚷嚷起來：「你們憑什麼懷疑我？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進過衛生間！」德子這麼一囔，立刻有不少客人走過來圍觀。何斌「哼」了一聲：「沒錯，除你之外，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你們酒店的副總，還有一個是我們公司的董事長，這兩位年薪少說也是六位數，怎麼可能撿到手機不還給我？」德子眼裏含着淚說：「就因為我是外地民工，就因為我一個月才掙五百塊錢，所以我就是當賊的命？你們也太欺負人了！我沒拿就是沒拿！閃開，我要回去看我兒子！」何斌的火也上來了，

噴著酒氣，一把揪住德子的脖領子：「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眼揪著，一記重拳就要掄到德子臉上了。

「何斌！」緊要關頭，忽然有人叫了何斌一聲。何斌一回頭，發現剛才被自己送走的同事大劉走了過來。「你怎麼又回來了？」何斌問。大劉搖著頭走上前，從書包里拿出個手機，遞給何斌：「今天真是喝高了，暈頭脹腦地把你手機當成我的眼鏡盒塞進了書包。回家才發現拿錯了，怕你着急，趕緊給你送回來。」何斌接過手機，將信將疑地問道：「難不成我把你的眼鏡盒當成了自己的手機？」大劉點頭說：「很有這種可能，還別說，外形、顏色還真有點像。再說，我們都醉醺醺的……」何斌埋怨說：「那你怎麼不開機呀？」大劉攤開雙手：「沒電了，自動關機了。」

此時，何斌感覺尷尬至極，拍了拍德子的肩膀說：「兄弟，實在對不起啊，一場誤會。」趙經理也是一臉燦笑：「對對對，誤會誤會，抱歉啊德子，就當沒這事，快回家看兒子去吧。」德子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一邊走一邊嘟囔：「根本就不是誤會的問題……」

翌日清晨，何斌的酒才徹底清醒過來。想起昨天的事，不免有些內疚，就到超市買了些兒童食品，準備去德子那兒好好賠個禮。剛來到酒店門口就碰上了趙經理，趙經理告訴何斌，德子已經被開除了。趙經理說，儘管昨天只是一場誤會，擔德子在大堂又囔又叫的，造成群眾圍觀，給酒店帶來了很大的負面影響，所以當晚就被解聘了。

何斌聽了越發內疚，跟趙經理要了德子的地址，打車過去探望。一進小院，被一個正在躺椅上看報的老人攔住了：「你找誰？」何斌回答：「我找德子。」老人說：「德子他兒子昨天得了闌尾炎，交不起住院費，今天一早，正好有個老鄉開車去外地拉貨，他就帶孩子搭車回縣城了，說是在那邊做手術能省一半錢。那孩子走的時候吃了半瓶止疼片，小臉白得嚇人，唉——」

何斌聽了，心裏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