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回 青天大老爺萬歲
中午，萬八千端起飯碗來，正準備吃飯。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緊接着，丫鬟秋菊匆匆忙忙走了進來，道：「八爺，童鑫說是有急電，要見你。」童鑫是萬八千通訊班長，一聽他要見自己，便知道准有急事，忙放下碗筷道：「讓他進來。」秋菊應了一聲，很快童鑫跟着秋菊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八爺，寶山來的急電！」童鑫立正敬禮雙手將電報往萬八千跟前一遞，幾個動作一氣呵成。
萬八千接過來一看，見上面寫着，「八爺鈞見，昨晚派往青良縣小馬家莊的一名工作隊長被殺，兇手疑為當地富戶崔天魁所為。現崔家已被青良縣派兵控制，如何處置，請指示。」
萬八千看完電報第一感覺就是這個崔天魁實在膽子也太大了，竟敢殺害派去的工作隊長，恨不得立刻把他全家全都處於極刑，但稍微冷靜一想，又覺得此事大有蹊蹺，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一定要冷靜！冷靜！千萬不可激動。」他想起來，古人常說的那句話，就是「急事一定要緩辦」，否則的話，只會越弄越糟糕。想到這裏，對童鑫道：「立刻給寶山回電。」
「是。」童鑫應了一聲，拿出紙筆來，準備記錄。
萬八千見他做好了記錄準備，這才回術電文道：「袁，電文收悉。你需速親自前往小馬家莊，將事件原委調查清楚，然後上報。注意，不可有先入之成見。此案似另有隱情，望你妥為查之。」
童鑫飛快地記完了萬八千電文的內容，按慣例又向他複述了一遍。萬八千聽后，覺得準確無誤，這才在電文上籤了字，讓他立即給寶山發過去。
重新落座后，花濃知道萬八千鐵血個性，不禁有些擔心地問道：「你會不會把姓崔的一家都殺了？」
萬八千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你看我象那樣殘忍的人嗎？」花濃笑了笑沒說什麼。另一旁的劉金蟬笑道：「什麼象？簡直就是。」萬八千「呵呵」一笑道：「原來我在你們心目中就這樣的形象？」眾女見他沒有生氣的跡象，頓時都笑着點了點頭，異口同聲地笑道：「是……」然後都嘻嘻哈哈地嬌笑成了一片。萬八千忍不住哀號了一聲，「天吶！」然後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幾天之後，萬八千接到了袁鐵嘴、楊一彪幾乎同時發來的電報。看過兩封電報的內容之後，萬八千頓時感覺，只有自己親自跑一趟青良縣，才能處理好這件事了。萬八千事先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便直接飛了過去。
見萬八千突然到來，袁鐵嘴已經習慣他這樣神出鬼沒了，到沒什麼太大的反應；而楊一彪就大不相同了，想不明白，萬八千是如何這麼快就趕來的，不免大吃一驚，面帶愕然。
萬八千笑了笑道：「怎麼了？楊縣長，不歡迎我？」
楊一彪一聽，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道：「不敢！不敢！」
萬八千笑了笑伸手拍一下他的肩膀道：「別緊張。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緊張什麼？」說着伸手一指，旁邊的袁鐵嘴道：「來……來……來，大傢伙都坐下……都坐下，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說。」
「謝八爺！」
「謝八爺！」
袁鐵嘴、楊一彪二人又都朝萬八千施了個禮，謝了座，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萬八千道：「你們倆的電報，我聽收到了。我來呢，就是想當面聽聽你們各自的意見。你們誰先說？」
楊一彪看了看袁鐵嘴，道：「還是請袁州長先說吧。」
袁鐵嘴道：「楊縣長，你是本地的父母官，事情又發生在你的轄區之內，還是你先說吧。」
萬八千見二人推來推去，笑了笑道：「都別推了。我可是時間寶貴，沒工夫看你們推磨，既然都這麼謙讓，那……老袁，你先說。」
「是。」袁鐵嘴應了一聲，這才慢慢地將事情的原委講了一遍。等他講完了，萬八千又讓楊一彪進行了補充。萬八千將兩人的話，互相印證一下。兩個人說事實到大致相差不多。區別只在於如何處理此事的問題。
原來，事情並不象原先想像的那樣，是當地豪強大戶有意對抗減租減息，而是真得另有原由。袁鐵嘴接受萬八千佈置的減租減息任務，除了積極宣傳外，在所轄的每個縣裏先選定了一兩個村繼續試點。寶山、臨縣兩縣是重災區，大戶富戶幾乎都已經破了產，稍微好一點的，也只能自己勉強夠得上點吃喝，佃戶更是死的死，逃荒的逃荒，所剩無幾了，減與不減幾乎沒有什麼意義了，因此，幾乎沒有任何矛盾衝突。圖城，雖然不是重災區，但也受了不同程度的旱災；大戶富戶雖然也有一些，幾乎也無力抗衡官府的力量。青良縣，情況比那三個縣情況好得多，幾乎沒有受災，大戶富戶沒有受到衝擊。這當然是不是此次事件的根本點，但是造成袁鐵嘴、楊一彪兩個人對事件處理的根本分歧點。
若說發生這樣的事，追本溯源還在於楊一彪。楊一彪所轄的這個保安二團二營，裏面有相當一部分人是當年黑松寨上的土匪。這還不算，這些人當中的絕大多數由於隊伍擴編，都當上了大大小小的軍官。此次派到小馬家莊的這名工作隊長，便是楊一彪從山上帶下來的弟兄。只是令楊一彪等人都沒想到的是，他進到小馬家莊之後，偶然看見了本庄大戶崔天魁的孫女，頓時驚為天人，非要娶其為妻不可。可是崔天魁的孫女早已許配了人家，不肯退婚轉嫁於他。他便惱羞成怒，帶人闖進了崔天魁家，搶了崔天魁的孫女，想把生米做成熟飯。哪知道，這位崔小姐卻是個性情剛烈的女子，非但拒死不從，還趁亂搶了他的槍，開槍將他打死了。槍聲一響，守候在外面的人沖了進來。崔小姐自知無路可逃，便也飲彈自殺了。
事情的經過就大致如此。楊一彪義氣深重，更加上死的這名隊長，跟蔡大慶還多少沾點親，便主張將崔家全部抓起來，一來立威，二來給自己死去的兄弟報仇。袁鐵嘴卻主張，錯不在崔家，既然雙方當事人都已死於非命，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追究崔家的任何責任，何況從一開始來說，人家就沒有錯。楊一彪卻認為，政府派下去的減租減息工作隊的隊長，就這樣不明不白死了，再不能嚴懲對方的話，只怕別處的豪強富戶也會紛紛效仿，從而影響減租減息的大計。兩個人爭論不休，各不相讓，這才分別給萬八千發了電報，請他公斷。
萬八千見二人各自陳述了自己的想法，再無話可說了，這才道：「你們倆的想法都是好的，都是從大局出發的，但是就這樁案子來說，如果我們顛倒黑白，不分是非的話，請你們想一想，後果會怎麼樣？當然了，現在咱們有人、有槍，就算百姓有想法，一時也不能把咱們怎麼樣。可是，一旦此事傳嚷出去，久而久之，咱們就失掉了民心。一旦失掉了民心，就會象大清王朝一樣，瞬間土崩瓦解，蕩然無存。我希望你們好好想想這個問題，認識到其中中嚴重性。楊參謀長，你講義氣是好事。可這義，有大小之分。所謂大義者，為國為民，為天下蒼生；所謂小義者，為己為私。如果舍大義，而求小義，那就是無義，反而失去義的本原。當然了，也許，你覺得這件事，不好向竇團長交代。沒關係，既然你說不出口，這件事，就由我來跟他說。我想，竇團長如果深明大義的話，也不會怪罪你的。」
「是。」楊一彪應了一聲，將頭低了下來。
萬八千道：「楊縣長，他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楊一彪忙抬起頭來答道：「聽說，還有一位老母。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大……竇團長大概比較清楚。」
萬八千點了點頭，道：「等事情過去了，你問問竇團長，看看他家裏還有什麼人。如果有的話，給他家發一筆撫恤銀子。儘管他做了不應該的事，按軍法也是死罪一條，可人既然已經死了……」說着，萬八千擺了擺，沒在說下去。楊一彪已經理解了萬八千的意思，感激得差點落下來淚，慌忙站起身來，朝萬八千深施一禮道：「八爺，我代死去的兄弟謝謝你！」
萬八千也站起身來，伸手將他扶了起來，道：「好了。他既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人死為大。他的屍體拉回來了沒有？」
「拉回來了。」楊一彪聲音哽咽地答道。
「用上等棺木將他妥為安葬了吧。」萬八千也低沉着聲音道。
「是。謝謝八爺！你的天高地厚之恩，他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的。」楊一彪說着說着，眼淚直在眼眶裏地轉。
萬八千安撫完了楊一彪，轉頭又對袁鐵嘴道：「老袁，明天，你親自去一趟小馬庄村。」
「哎。」袁鐵嘴應道。
「給崔家也帶一百兩銀子去。讓他們家也好好將崔小姐安葬了吧。」萬八千道。
「是。」袁鐵嘴又應了一聲。
「還有，要真誠地向崔家道歉。請他們寬恕咱們治軍不嚴之罪。態度要真誠，要求得人家諒解，知道嗎？」萬八千道。
「知道了。」袁鐵嘴道。
萬八千又掃了楊一彪一眼，道：「你們誰還有什麼事？要是沒有，我就先回去了。」
袁鐵嘴、楊一彪兩人送走了萬八千。楊一彪深知袁鐵嘴這次小馬庄村之行，是為自己擦屁股，感激地道：「袁州長，辛苦你了。你的大恩大德，在下銘記於心沒齒難忘！」說着，朝袁鐵嘴深施了一禮。
袁鐵嘴連忙用手相攔道：「楊縣長說得哪裏話來。我們都是為八爺做事，理應盡心儘力才是。」
「袁州長，你說得太對了！從今往後，我楊一彪一定盡心儘力做好八爺，還有袁州長你交辦每一件事。」
袁鐵嘴道：「那就讓我們守好自己本分，共同為八爺做好每一件事吧。」
「是。」楊一彪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
州長親自來了。這個消息頓時震動了小馬庄村。當袁鐵嘴帶着一百兩銀子，親自登門致歉的時候，崔天魁一家驚得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當袁鐵嘴將那一百兩銀子鄭重地交到崔天魁手中，並深表了一番歉意之後，崔天魁一家感覺得都差點落下淚來。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話，只剩下連聲叫「青天大老爺」了。
除了將銀子交到崔天魁手中，袁鐵嘴還當着眾人的面，鄭重其事規規矩矩向崔家全體人員鞠了三個躬。這個舉動更是出乎了崔天魁一家的意料之外，嚇得崔天魁慌忙跪了下來。他的家人，也都跟着慌忙跪在了地上。袁鐵嘴急忙伸手將為首的崔天魁攙扶了起來。崔天魁感動得老淚直流。袁鐵嘴又伸手用自己的衣袖幫他擦了擦眼淚。他的這個舉動，感動得崔天魁一家全都落下了淚來。眾人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詞來，發自內心地呼喊：「青天大老爺萬歲！」
剎時之間，「青天大老爺萬歲」的喊聲，響徹了整個崔家大院。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