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陽光下的吸血鬼
「禮拜堂在您的左手邊，以前還有專職的神父來着，但後來鬧得有些不太愉快……·接下來是書房。」亞伯依舊在介紹。
「書房中的古代文本有數十萬冊，由之前跟您提到過的專人進行打理。其中還包括孤本幾千冊，現在的書跟鼎盛時期比起來已經少了二分之一，因為太多古卷的保養太花時間，所以我們給長者信仰學院捐贈了一大半。」亞伯還在介紹。
私人音樂廳、地下酒窖、私人電影院、花園、馬廄、高爾夫球場、車庫、地窖、吸煙室、女僕房、僕人休息室······亞伯整整介紹了一個下午，據他所說林陽僅僅參觀不到二分之一的地方，還有更多的地方等待他這位新任公爵去參觀。
這些都還好，林陽隱約感覺有一種違和感，明明他自己從來沒有在這裏生活過，但好像他從小這裏就什麼都給他準備好了。彷彿就像將來全世界都想要他的狗命，只有這麼一個地方會跟他說上一句：少爺，歡迎回家！
他再一次回憶起自己剛進高爾夫球場時的場景了，不知道從哪裏跳出幾個穿着球服，體態玲瓏的少女。
「少爺，這些人都是高爾夫球俱樂部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今後他們負責教您高爾夫球。」
你整這麼一群前凸后翹的妞是要鬧哪樣，你該不會是把我和那位太爺爺畫上等號了吧？這傢伙萬一我犯了錯誤怎麼辦，這麼整你是不是還要給我準備一個貼身的女僕啊！
林陽忍不住心中吐槽，亞伯彷彿知道林陽在想什麼一般補上了一句話。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貼身女僕未與您見面，我吩咐他為您採購一些私人用品。我也知道您遠道而來可能不太適應這邊，所以各式各樣的東西都要提前準備一些，最遲晚上也能與您見面了。亞伯露出有些感慨的笑容，「她從小在莊園里長大，是個好姑娘啊。」
「還真有啊……」林陽勉強維持着表情的淡定，「聽你這麼說晚上還有安排吧？」
「我安排了兩位英國的老裁縫給您製作正裝……「說着亞伯看了一眼衣兜中的懷錶，「看時間已經快到了，您的尺寸我早就已經發給他們了。考慮到您生活的國家您可能更喜歡偏中國傳統一點的風格？」
說到這裏他嘆了一口氣，「唉，這群人的手藝跟他們的祖輩沒法比但脾氣可是大不少，不過只要錢給到位他們的服務態度還勉強算不錯。」
看着管家很矜持地表達出只要給錢那麼一切都將不是問題而已的神情，林陽忍不住插了一嘴。「亞伯，我現在有多少錢?」
管家的神情一瞬間凝固了，他可能也沒想到這孩子會問的這麼直白。「具體的固定資產以及金融投資都是由李維斯代理的，除了家族的企業之外我也不甚了解，過了一會兒您可以問問他。」
「不過前些年，老大公用打牌的賭資入股了一個年輕人的數碼公司，僕人們的電子設備都是他贈送過來的。」
說着他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指著背面的水果商標，「應該是這個。」
儘管之前有過李維斯的鋪墊，但林陽還是沉默了半晌。「我沒記錯的話，喬幫主不是已經死了么？」
「大多數人都了解的東西可不見得一定就是真相。」
從到達玫歌莊園林陽就沒閑下來，只是模糊的逛完了一圈林陽的雙腳就已經變得麻木了，管家最後在一扇厚重的大門面前停下。
「這裏才是今天的重頭戲，了解了這裏的秘辛您才算真正了解了倫斯洛特家族的歷史，少爺。」
林陽抬起頭看見一扇漆黑的大門，門上猙獰的花紋張揚著。這裏似乎是整個建築中最重要的地方了，這裏的樣式還保留着最初建造時的模樣。
「只有真正與家族有關的東西才允許被放置於這裏，換而言之這裏就是倫斯洛特家族的氣運所在。」說到這裏銀髮老人再次深鞠一躬，「未經允許，老身還不能進入。不過李維斯先生已經在裏面等您了，請您獨自前往。」說罷亞伯那腰再也沒能直起，彷彿正在等著君主走向自己的王座。
隨後那漆黑的大門緩緩開啟，其中的陰暗終於顯露出來。宛若墓室中的長明燈一般，牆壁上的燭台一盞盞的接次亮起。
牆壁上的燭台像是感應到了主人的到來，紛紛亮起，數十株火苗無法完全照亮整個龐大的建築，不過卻已經能讓林陽模糊的看清室內的大概的模樣，還有牆壁上的肖像畫。
是的，走廊牆壁上大多肖像畫，每個人都穿着精緻的禮服。
有人端坐於王座之上神情肅殺，也有人輕撫佩劍俯瞰城池……他們大部分人都神情嚴肅，很少有人微笑，即便是微笑眼中也似乎含着亘古的寒冰。
雖然林陽對藝術品沒有什麼研究，但是他這個普通人也能看出畫作的不凡，這遠不是博物館裏面擺着那些贗品能比較的，下面的青銅銘牌上寫着主人的生卒年月，他雖不懂外語也能夠從字裏行間感受到歷史的厚重。
林陽內心有些不安，他偶爾抬頭看向那些肖像畫時能感覺到那時光從中滿溢而出。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寬闊的大廳，在如螢火一般的燭光中一個冷峻的男子端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本書籍。
「李維斯？」林陽輕聲呼喚，李維斯聞聲合上了手中的書。
他看起來年輕，臉龐刀劈斧鑿一般，彷彿全身都包含着用不完的力量，此刻的他在環境的映襯下彷彿一尊雕像，先要識別他年齡的方法，只能去拂拭他身上時光留下的灰塵。
此刻他又覺得那個年輕人彷彿已經很老了，彷彿已經白髮蒼蒼。
「看來亞伯帶您逛了一圈這裏，時間比我預料的還短了一點，坐吧殿下。」他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林陽的雙瞳剛剛才適應四周隱約的黑暗，「李維斯，這裏是哪兒？」
「家族族史館。」他的抬起頭淡淡的說道，「有些東西確實早知道為好。」
說着他站起身用桌子上的燭火點燃了牆壁上的燭台，耀眼的燭光讓林陽眼前一亮，森冷的秘書抬頭看着那些肖像畫。
「倫斯洛特歷代家主和家族成員的肖像都存在這裏，您也知道這種家族的血脈基本都是一脈單傳，所以幾乎沒有兄弟同代的時候存在，不過也有些例外，不過不在今天的談論範圍就是了。」李維斯眼光一暗，」初代和二代公爵的肖像已經遺失，這裏還有十幅肖像，剩餘的大部分東西都是他們生平的象徵和攻城掠地的戰利品。」
「戰利品？」
「是的。」
李維斯轉身用燭火照亮了角落中的古樸盔甲，雖年代久遠但絲毫沒有生鏽的痕迹，不僅如此在燭光中還折射著淡淡銀芒，盔甲上佈滿了刀劍劈斬、弓箭穿鑿的傷痕。
「倫斯洛特家族自誕生以來便以驍勇善戰出名，倫斯洛特家的人一出生便不斷經歷戰爭，從伊始，到終結。家族旗下還有軍工產業，如果殿下感興趣改天可以去看一看。」
李維斯淡淡地說道，「在老公爵在世的時候，我們還贏得了伊拉克作戰美軍的訂單。」
「李維斯······」林陽可是個好青年，聽到自己秘書這麼說不禁驚訝的抬起頭。「難道我們丑國人幹活？」
可就在抬頭的瞬間他卻從自家秘書的背後看到一個此前沒有注意到的可怖黑影，它如巨塔一般拔地而起，身體詭異的扭曲著，整個身體幾乎覆蓋了半個穹頂。
可明明如此可怖的身影卻吸引住了他的視線，在這片靜寂中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維斯察覺到他的視線微微一笑，他默默地舉起了手中的燭台，照亮了身後那個猙獰的巨影。
那是一株長相奇詭的巨樹，數不清的虯結枝叉在空中生硬而尖銳的轉折，枝葉如刀劍一般鋒利，林陽剛抬頭看見的只不過是一小處枝叉罷了。
那整株青銅之樹足足佔據了半個穹頂，崩解的盔甲熔鑄成了它的身體，刀槍劍戟化作了它的枝幹，無數的斷裂的刀刃構成了它繁盛的枝葉。
「李維斯……這……」
「殿下，這是整個家族榮耀與血腥的證明，也是我們名號的由來。」
李維斯放下了燭台，冷峻的雙眼中彷彿倒映着時光的滄桑。
「1179年，神羅帝國、法蘭西和英格蘭的君王在教皇的號召中組建了一支史無前例的軍隊，他們進行了教典中所言的最偉大一次東征，而作為他們敵人的是被貶斥為女巫後人的馬薩達人、穆斯林教徒。那一支軍隊的指揮官就是家族的第四代公爵——奧古斯都。」
「那場戰爭持續了整整兩年啊，戰場上殘缺不全的屍首與破裂的刀劍堆成一座座小丘。直至戰鬥到糧草斷絕奧古斯都公爵被近十倍的兵力圍攻致死，我們都不曾戰敗！」
林陽突然回想起自己在哪裏聽說過這個故事，便複合了李維斯一句：「馬薩達永不陷落！」
聽到這句話李維斯那暗淡的眼神似乎燃起了一道光，「是的！馬薩達永不陷落！看來殿下對這段歷史有過一定的了解！」
林陽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而李維斯繼續娓娓道來。
「在那場曠日持久的戰鬥中敵方也損失慘重，而我們奮戰至指揮官一個人。奧古斯都公爵戰死之前以一己之力斬殺了數百名敵方的戰士，直至無人敢上前迎戰，最後他被弩箭的貫穿身體而死去。死後他仍然如同一名巨神一般站立不曾倒下，於是那群異教徒將其視為不祥之兆又用武器將他的頭顱和四肢斬下······」
林陽已經不敢想像那是何等可怖的場景，可是彷彿有什麼東西將他拉回了歷史的縫隙之中，他看到了一個鎧甲已經破損不堪渾身沐浴著鮮血身影屹立於萬萬人之前。
他已經被身不由己的拉入往事之中，看着那個男人如何憤怒如何嘶吼，又如何死去……
李維斯那蒼老的聲音將林陽從陳年往事中換回，「即便是馬革裹屍英靈也應該魂歸故土，但是沒人能找到奧古斯都的屍體。他的血肉沾在那片片斷裂的刃片之上，碎裂的鎧甲之上，所有人都束手無策。」
「最終他的兒子將那些損毀的武器全部帶回了家，然後將它們投入煉爐。」
「一連三日，熔煉的工匠們都能聽到爐火中的咆哮聲和戰場上不斷的嘶吼的聲。」
「據說那些工匠拚命添炭吹火想方設法的令火焰變成地獄中的業火，可即便是上千度的高溫也無法融化那些沾染了奧古斯都血肉的劍刃碎片。到最後熔爐炸裂這一尊青銅之樹便是從其中誕生。」
「這就是奧古斯都的亡靈之槨，他的兒子還用鮮血在上面銘刻了往生的咒文……」
李維斯的輕聲低語卻引起那無數枝葉的鳴嘯，久久不曾停止。
「自那日起銅棘與鐵枝便纏繞在倫斯洛特冠冕之上。」
此刻林陽彷彿陷入了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似乎無數人在他耳邊低聲囈語，李維斯的嘴唇止不住的上下開合著，林陽覺得那是一種自己從未聽到的過聲音。
那聲音彷彿在低吟淺唱，可又彷彿轟鳴如雷，貫穿了他的靈魂。林陽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巨大的壓力將他的思緒打斷，身體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
四肢百骸像是被尖嘯的怨靈咬住了身體，林陽掙扎著一般慢慢睜開了眼睛。可這一看不要緊，他正看見眼前的管家割破了手腕，用塗抹著鮮血的手指輕觸着他的額頭，赤紅色的鮮血如游蛇一般在他的面頰上游弋。
在如同鬼壓床一般的重壓之下李維斯凝視着林陽的眼瞳，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語。
那一瞬間他聽見了屏障莫名破碎的聲響，那無數人的呢喃被隔絕了，李維斯的手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膨地彈開，蠟燭也應聲熄滅。
在黑暗裏只有林陽自己的心臟蹦跳聲不絕於耳，他的心臟就像被一隻不知名的手掌攥緊了一般。
「剛……剛才那是什麼？」
良久之後蠟燭再一次被李維斯點燃，溫暖的火光照亮了那個男人的鮮紅的眼眸。與剛才光鮮亮麗的外表相反，現在李維斯的臉彷彿一瞬間蒼老了許多。「這是殿下遲早要經歷的……」
林陽有些脫線的想到了大灰狼和小紅帽的對話，「奶奶奶奶，你的牙齒為什麼那麼尖啊！」
「奶奶奶奶，你的眼睛為什麼和以前不太一樣啊！」
就在黯淡的燭火中秘書緩緩抬起頭，那人類不存在的犬齒從嘴唇的間隙中伸出來，眼瞳血紅。
如果平時的李維斯也只是一個外表有些冷峻年輕人的話，那麼現在的他卻蒙上了一層陰森的鬼氣，雖然妖異無比但也英俊得不像是一個人類。
他從襯衫的前襟處掏出方巾，擦了擦自己指尖的鮮血。
「響應咒文而顯露出的血族特徵罷了，殿下不放看看自己的。」
就在那一瞬間林陽脊背一涼，隨即扭頭看向古樸銅鏡之中的影像。那本應該是自己熟悉的樣貌但隱約變得有些陌生。
那嫣紅色的眼瞳，那和李維斯同款突出的犬齒……
彷彿一盆冰水從林陽頭頂澆了下來給少年澆了個透心涼，這讓他回想起自己夢中曾經出現過的那猙獰的鬼影，這時他才明白那些東西不僅僅只是噩夢而已。
「原來……」少年怔怔地摸著自己凸出的犬齒，低聲喃喃道。「我是吸血鬼？」
恐懼從他的心中徒然升起，可很快猶如裊裊炊煙一般消散了。這十多年來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個隱藏在人類中的怪物，一個本應在黑暗中存在的怪物卻堂而皇之的和人類一樣生活在朗朗晴天之下。
想到這裏他第一時間想要反駁，「不對，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想過吸血？你在騙我對不對，李維斯！」
「殿下，您請看這個。」忐忑不安的林陽有些急不可耐的捧起秘書遞過來的書。
血族最初的起源到現在已經不可考究，但經過某些血族科研人員的調查可以追溯到公元前某年。
傳說和影視劇中吸血鬼是從墳墓中復生的亡靈，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夠抵擋細胞端粒的不可分裂規律，所以說血族和人類一樣只是有着不同外表的額外人種罷了。
雖然上文說道我們的起源已經無從考證，但自8世紀起我們便已經締造了龐大的帝國。
自古以來無數的仁人志士都在探究血族和人類的差異，隨着科技的進步我們獲得的成果也越發的清晰。
根據研究我們可以確定的是血族和人類唯一不同的是基因上的微小差別，也正因如此血族獲得了遠超於人類的力量以及人類所不具有的缺陷。
《*****新世代血族細胞端粒與遺傳因子的譜系分析》
美拉爾.戴克斯
這篇短暫的分析報告也未曾解決他一肚子的問題，那數不清的問題在他的腦中纏成了一個凌亂的毛線團，他努力的整理出一個線頭。
「吸血鬼，不對啊李維斯！吸血鬼不是不能在太陽底下生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