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怨恨終消

慧玉是個壞人，是個囂張跋扈、喜歡仗勢欺人的壞人，但她也是個聰明的壞人。

雲綺月是不是雲綺月暫且不提，她那詭異的化去靈力的手段，慧玉就從來沒有見識過。更別提她現在兩隻手都廢了，其中有一隻還根本不可能恢復。那種靈力被剝離掌控的恐怖感，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跑，她得跑。

慧玉聚起靈力，放了個小結界，暫時擋住雲綺月後轉身就逃。

「賤人！你給我等著！我必讓你遭鑽心蝕骨、四肢皆斷之苦！」慧玉見有了結界的阻擋，心中松下一口氣，惡毒地罵道。

她得告訴家主夫人柳娥！就算雲綺月現在再怎麼厲害，等這種歪門邪道被家族知道后，雲家也一定會懲罰她的！

雲綺月冷冷地望著那層透明的屏障，和屏障之後慧玉狂奔的身影。

「月，不要擔心，去碰碰那道屏障吧，我會幫你的。」華影的聲音縹緲無形，卻溫柔如水。

雲綺月上前幾步，將手放在屏障上。她記得蛇鐲之中，也有一個屏障，將她隔在那個小竹屋外。那個屏障明顯比這個更廣闊、靈力更強大。

如果她能夠打碎那個屏障，看看小竹屋裡有什麼……

華影說，竹屋裡的東西大部分都有禁制，他無法越過屏障給她帶來。這讓她好奇心更勝。畢竟華影能帶來的那粒她給嬴尋止用了的丹藥，已經是很上乘的東西了。

溫暖的靈力從蛇鐲上緩緩流過她的手腕、手掌和手指，像是誰的呼吸溫柔地觸碰著她。

「啪——」靈力匯聚到指尖的那一剎那，屏障碎了，發出了玻璃摔碎時的聲音，落下的殘留靈力卻好似羽毛般，飄飄揚揚地落下，然後升華消失在空氣中。

雲綺月微微眯眼。

噴涌地靈力不斷流經、淬鍊著她的雙腿，不過幾步間便追上了慧玉。

慧玉只覺得背後有風襲來，想要躲避卻早已來不及，被人一掌拍開十幾步，「噗嗤——」吐出一口血來。

這一掌竟是傷及了她的內臟。

慧玉懵了。

她坐在地上，滿身是血，望著雲綺月，眼神里混雜著不甘、迷惑和恐懼。

還有顯而易見的憤恨。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一個廢物突然變得如此強大了？！憑什麼！憑什麼有人出生高貴卻還能有著這樣的能力！而她，拚命修鍊卻抵不過「出生」二字，做了權貴的走狗，如今又要成為權貴的刀下魂。一個廢物而已，憑什麼殺她！！

月色里，逆著光的女孩清冷至極，臉上縱橫的疤痕在陰影里變得模糊起來，目光卻平靜淡然，好似她接下來要做的事不是殺戮，而是吃飯喝茶。

「你說，想讓我遭鑽心蝕骨、四肢皆斷之苦？」雲綺月理了理袖子，俯視著慧玉。

慧玉不答。她現在沒那個本事。

雲綺月笑了笑，眼神忽然飄忽了起來，好像在回憶著什麼：「也有人對我說過差不多的話。」

是的，在前世古醫雲家，也有人說過類似的話。

那人想要她的家主之位，往她救治的病人碗里下了毒，打算讓她先聲譽盡毀，然後再想辦法廢去她一身功夫，最後讓她曝屍荒野。

可惜下毒的手法太拙劣，第一次就叫她看了出來，簡單一查便能察覺後面的一系列計劃以及目的。

想取她性命，那便是做出邀請了的你死我亡的鬥爭。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是規則，失敗者自然也無話可說，只得獻出自己的命。

可那人輸得很沒風度。被處死的時候，朝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的雲綺月大喊：「我總有一天要讓你受盡千般痛苦，然後砍了你的四肢做成人彘！」

失敗者總喜歡喊些什麼，總是不甘心，好像只要有機會就能夠翻身，卻總是忘記自己輸了、技不如人這個事實。

雲綺月覺得好笑，淡淡地把目光放回慧玉身上：「弱者的撒嬌罷了。」

慧玉瞳孔一縮。

弱者？弱者？？她居然被東源國人盡皆知的廢物說是弱者！！

她猛地抬起手臂。

沾了毒的袖箭射了出去。

雲綺月微微偏頭躲過，只差一點就要被擊中。

又是一記迴旋踢。慧玉再次吐出一口血，幾欲昏厥過去。

雲綺月並不怕慧玉逃跑，她蹲了下來，直視著慧玉，眼神冷了下來：「柳娥以為你還在悟靈境界，對嗎？可依我看，你早已步入靈徒四階了。」

慧玉倏忽覺得全身發涼。

這、這怎麼可能……她服用了隱藏修為的葯，連雲家家主雲生海也難以看出她真正的修為……怎麼可能被一個廢物輕鬆看出來了？！

雲綺月繼續道：「柳娥安排你來服侍我，還讓你給我喂慢性毒藥，是想讓我變得痴傻，對嗎？」

「怎、怎麼可能……」慧玉現在連牙齒都在發抖。

「可是，實際上你給我喂的葯不是柳娥給你的，而是你幕後的主子給你的，那人是誰？」

慧玉看似是雲家家主夫人、雲綺月繼母柳娥的人，實際上卻不然。畢竟，柳娥怎麼可能有能力驅使一個這麼有天賦的年輕靈徒？

柳娥自己如今即將四十歲，但也不過靈徒七階的靈力修為。

慧玉僵著脖子，看著雲綺月慢條斯理地撫著手上一隻白蛇狀的手鐲，好像已經聽不見什麼聲音了。

除非雲綺月的修為比她高出不少，否則怎麼可能看出她的修為？的確，也只有修為比她高才可能瞬間化了她的結界。可是，明明是個公認的廢物……

慧玉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笑得眼裡閃出淚花。

「是我小瞧你了，三小姐。不過啊，你真的覺得，幕後之人會讓你一直活著？」慧玉瘋狂地笑著，已然神志不清。

她掙扎著，猛地站起身來，完好的那隻手凝起靈力，朝自己的太陽穴擊去。

幕後的人被雲綺月察覺到了，那她絕對活不了，甚至好死不得。

這麼死去，倒也不錯。今晚有星星呢。

紅色的鮮血噴涌而出，慧玉仍舊笑著，身體卻緩緩倒下了。

雲綺月面無表情地蹲下身，在慧玉身上搜索了一圈。

果然，這種重要的東西，慧玉選擇放在了身上。那是一個白色的小瓷瓶，上面印著一隻黑色的鳥。打開瓶子，裡頭赫然還剩下三枚紅色丹藥。

就是這種葯，會讓原主慢慢地變成一個植物人。

寂然無聲的黑夜裡，雲綺月輕輕開口：「鞭子抽打二百九十二次、扇耳光五百八十九次……數不清的虐待，還有那樣噁心的毒……罷了，命既已逝，怨與恨，終消解。希望你來世，做個好人。」

可是，人真的有來世嗎？

雲綺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