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歸（7）
「先回房子。」
天色已然臨近黃昏，落日的餘暉將大地染成橘黃。眼見太陽一點一點往地平線移動，天空中又有些飄雨，冬至不禁加快腳步。
這山挺大，他們跋山涉水才來到這兒，回去也需要蠻長時間。好在現在還是第二天，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就能終止副本。
根據龜母的提示，她吃了一個嬰兒——那麼這個嬰兒是誰的？第二個又是烏龜蛋，又是誰許的願望？結合實際觀察到的情況，冬至不妨猜想：
村長獻祭了大嬸的孩子——或者說他們自己的——從之前村子里村民的表現來看，他們或許並不歡迎外人，大嬸很有可能就是這麼一名外人。
所以她與村長結婚，搬到山上居住也並非沒有可能。這也才能解釋村長被關在那座平房什麼久，村裡人也沒有什麼表示的現象。
之後應該是大嬸去請求龜母復活自己的孩子，代價就是一顆烏龜蛋。暫且不論她是怎麼做到的，副本設定嘛，也不需要計較這麼多。冬至認為，龜母並沒有立即復活她的孩子。
不然就沒這副本什麼事了。
那復活嬰兒肯定需要一個條件。看百里塗蘇的屍體被移到宅院，加上唐婉婷的死不見屍，這極有可能跟屍體有關。
不至於是湊夠六個人的屍體，副本估計還想著讓厲鬼復甦后給玩家整個大的……或許還有某種條件限制。
畢竟新手副本，就算湊夠人頭也不至於第二天就召喚出大Boss吧。
那個大嬸只是一個普通的山村大娘，力氣偏大很正常，加上駭人的外表和靈異副本的氛圍烘托，也不怪唐婉婷一個柔弱的女生死得這麼快——這也造成了其他人更大的恐懼。
指導員應該也是想到這一層，只是不確定，所以才會問出殺死大嬸這一問題。
不過冬至感覺，如果不是為了給新人副本體驗，這名和善的指導員會直接把大嬸給擊殺。
也側面證實了指導員的想法：不成長就會死。
這就跟老師只會教你解題思路，而不是直接把答案告訴你，並幫你考試一樣的道理。
它真是個好老師，我哭死。
冬至也想到這一點，才會選擇在指導員的陪同下來湖邊找蛋。事實證明，還是願望之龜的蛋香。
希望孵化出來后不要問我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夜晚，黃昏的毛毛細雨已經變成滂沱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得人有些睜不開眼。冬至頂著風雨，閃光燈對準前方，眼前逐漸現出宅院的輪廓。
他現在只需要衝進去把平房門踹開把屍體扔進湖中就完事。
冬至從來不是嗜殺之人，能放下屠刀，就盡量放下。大嬸也並不是必須要殺，只需要安穩度過明天便好。
只是當他和李華進了院子，看到眼前這一幕，瞳孔一陣針縮——
披頭散髮的女人，一手提著菜刀，一手拖著屍體，正從後門走進堆有三具屍體的院子里。
「轟隆——！」
轟鳴的雷聲在耳邊炸響，震得腦子一片嗡鳴。閃電打下的白光將屍體的樣貌映得一清二楚，平時鮮活的鬼面人此刻死氣沉沉，地表有血蜿蜒，冬至清晰地感知到這個人它死了。
指導員死了？
它怎麼會死的？
冬至嘴巴微微長大，簡直不可置信這個呈現在他眼前的事實——更讓他絕望的是，大嬸口中喃喃的一句話。
「居然今天就打雷了，真好……五具屍體，
夠了……」
她把鬼面人的屍體扔到一邊——這四具屍體與她圍成一個圓，圓的中心擺放著一堆骸骨，在雷光的照映下閃著詭異的光澤。
來不及阻止，下一秒，女人就用菜刀割斷了自己的喉頭，身形無力地往下落。在倒下的瞬間，她的眼珠向冬至的方向移動，嘴角掛著安詳而殘忍的笑容。
冬至猛地想起昨天自己漏掉的話——
「天氣預報顯示明天多雲轉晴……」那今天怎麼可能會下雨。
「這個副本有問題。」指導員的話歷歷在耳。
第二天晚上厲鬼就復甦，電梯第三天晚才來……
他們，必死。
沒由來的寒意傳遍他的四肢百骸，冬至渾身發冷，彷彿墜入冰窖底部，缺氧得讓他難以呼吸。
不，得調整心態，沒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不能放棄。做了幾個深呼吸，冬至似乎感覺到手機在振動，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忙翻出查看。
【因檢測到副本存在漏洞，電梯將於今晚十二點提前降落，請倖存住戶抓緊時間】
現在幾點……視線往右上角移動——
十二點！
嬰兒的啼哭自小院之中響起。冬至攥緊手機，扭頭對李華喊道：「快去電梯！」邊喊邊往記憶中電梯的方向跑去。
「轟隆——」
雷鳴的低吼混合著嬰兒的啼哭，催命一樣在後面追趕。冬至用盡全力，雙腿近乎不受控制地在跑。
李華比他速度要快，此時已經看見電梯。
「砰！」由於速度過快，李華幾乎是撞進電梯，而後看向冬至，還有他身後猙獰的厲鬼，按電梯的手不禁一抖。
但他還是毅然決然地按了下去。
開門鍵。
近了！
電梯近在咫尺，冬至的身子已經進去一半，動作卻忽然一滯——一隻手，拽住了自己的肩膀，陰冷的寒意攀上脊背，耳邊傳來嬰兒「咯咯咯」的笑聲。
「抓住你了。」
他控制不住地回頭。
倏然，肩膀上的力道一松，他因慣性往電梯里栽去。
「轟隆——」
雷霆乍驚，白光將一切點亮。
視野中，紅夾克的女生站在自己背後，嘴角帶笑，右手利落地揚起手電筒，射出的彩光將厲鬼一分為二。
撕心裂肺的慘叫劃破天際。
這人冬至認得，正是在進入公寓前看見的跳樓的女生！
電梯緩緩合上，在電梯門徹底關閉的前一刻，冬至看見電梯外的女生回頭朝他微微一笑。
「記得報銷。」
電梯里陷入一片寂靜。
手機傳來振動。
【恭喜完成副本［歸］】
【副本探索度：100/100】
【任務完成度：67/100】
【獲得報酬：一千點券（任務完成度）+五百點券（副本探索度）】
【獲得物品：［答案之龜的蛋］、［公寓的注視］】
【另外：因副本出現故障，給予住戶一千點券補償】
關上手機，冬至緩緩倚靠在電梯上，鬆開一口氣。
總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