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我做出如下命令
在長途跋涉了十五天之後，清晨，安西一行人的身影終於抵達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塔林。
對於這些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塔林的居民們並沒有太多的表現。去年安西的阻擊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獸人入侵只抵達了邊境較近的村落。而塔林受損不大。因為是清晨的緣故，城中極為安靜。炊煙裊裊升起，繞着城鎮的河邊逐漸傳來號聲。一片祥和之感。
「哇…跟新天鵝堡一樣大誒……」
站在安西身邊的小白稍稍驚呼出聲。她身上仍然習慣性地披着帶着兜帽的斗篷，整個人小小的身軀隱藏在陰影當中。米爾科和亞倫則在落後於安一米左右的距離，透過兩人看向洞開的塔林城門。剩下的三四個家族騎士沉默地站着。
「終於到了……」安西伸出雙臂，像是要擁抱迎面升起的太陽。
「殿下，我們要直接進城嗎？」米爾科也非常激動，這幾天他的嘴都快起泡了，整天就吃些乾糧和林子裏打來的野兔，此時見到城市比安西都要激動幾分。
「不，我另有計劃。」安西搖了搖頭。他並不打算普普通通就進了城。他要的是一座完完全全，受他掌控的塔林。而不是被城中世襲貴族架空的塔林。
「我做出以下安排：亞倫，你帶上我的手令和家族紋章，先前往城中兵營，控制住那些騎士不得外出。如有反抗，允許就地格殺。」
「是，殿下。」
亞倫領命。他的內心有些驚訝，二王子殿下行以這樣非常手段是要……
「米爾科，你去徵調城中所有認識字的人，我要你統計我所有的領民。要精確到每個人的姓名，年齡，性別，健康狀況，職業，按照家庭分組。同時另外列一個單子，把木匠、鐵匠、石匠、魔法師、附魔師、德魯伊之類的特殊職業都找出來，單獨分組。對了，再給每個人分配一個數字序號，方便整理……」
安西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結果發現米爾科整個人都獃獃站立在原處。他忍不住問道：「怎麼了，米爾科？你複述一遍吧。」
米爾科苦着一張臉，忍不住吐槽道：「殿下，這表格是什麼，序號又是什麼？給那些平民辛苦做這些登記，有什麼必要的嗎？而且，您給我和亞倫的任務，差距未免也太多了吧！」
亞倫忍不住哼哼了兩聲。
「廢話，快去做。」安西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想做什麼事，這些信息和資料必須要先有。」
米爾科的能力他還是信任的。安西記憶中，在這個時代，大多數領主都還在用着「眼神治國，臉色安邦，一聲吆喝平天下」的管理辦法，騎士和家臣更多地代替他們的主人管理封地。領地上有多少領民？多少農奴？抱歉，他們並不關心。他們只在乎今年收上來的稅有沒有變多。領民在大多數領主眼裏只是一個數字，一筆有期限的財富。
這歸根結底是行政效率極其低下的原因，也是「凡人的歸凡人，超凡的歸超凡」的必然結果。不是沒有人想改變這一切，但問題是，那些掌握著「超凡力量」的人，對於那些「普通人」，有着絕對支配的力量。因此，推翻舊有的社會階級變得極為困難。而那些從普通人當中，偶然掌握「超凡力量」的幸運兒，只會成為舊貴族的一員。他們不會、也不能背叛自己的階級。
所以，安西早已決心要在這片土地上推行一種全新的秩序，這要求他必須把自己領地上的一切信息和武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也是安西派米爾科和亞倫做這些事的原因。
想到這，安西又耐心地給米爾科詳細解釋了一下如何去收集資料，以及收集這些資料的時候，可能發生的一些情況。還有，米爾科提出，大部分的平民和農奴甚至沒有自己的姓氏，也說不出自己的年齡。當時安西沉默了一下，同意了暫時只登記工匠的資料，對於平民來說，就只登記姓名即可。剩下欠缺的資料，就之後再補充就好。
「好吧，殿下。不過，您要的是認識字的人來做這些事，這樣的人可不好找啊。受過教育的，只有那些小貴族……我不是說這件事難做，只怕是做的不好壞了您的大事。」米爾科道。
「這事簡單。現在識字的人確實少了點，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總還是有識字的嘛。你完全可以去聖光教會，「請」那些主日學校內的學生來幫忙。牧師就算了，我不想我們的人中日後都是神棍。」安西笑着道。
「還有，那些小商人、傭兵、落魄的魔法師之中，肯定有願意幫我們的人，這就要你去尋找了，報酬給夠。記住，找來的人以前做過什麼事我不管。」安西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豎起一根手指，緩緩開口：
「但如果有一個人在辦事的過程中作姦犯科、中飽私囊、上下其手的，我先追究你的責任，你明白了嗎？」
「是、是殿下。」
見到安西如此認真，米爾科的表情也嚴肅了很多：「我向您保證。」
「行了，現在行動起來吧。傍晚落日之前，我會和小白在城堡內等你們的彙報。」
兩人領命稱是，不再耽擱，轉身從兩個方向分別入城。安西和小白留在原地。
「殿下……」待到兩人離開，小白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嗯？怎麼了？」
「有什麼……我能做的嗎？亞倫大叔和米爾科爺爺都有事情做……就我沒有……」
安西愣了愣，他倒是沒想過這一茬。這一路走來，安西都快忽略了小白的身份：是一個大魔法師的弟子。雖然小白和大多數人一樣，不能直接使用魔能，但魔法的理論基礎還是非常充實的。
「嗯。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安西揉了揉小白的腦袋。毛茸茸的感覺在掌心漾開。「走吧，我們也先進城再說。」
「嗯。」
「咔嚓。」
安西邁動步伐，突然聽到在腳底傳來的一聲奇怪的響聲。他低頭看去，在黑色如油膏般的土壤中，露出半截白森森的手骨。
「……」安西沉默了下。
「殿下，怎麼了？」小白問道。
「沒什麼，走吧。」
他朝着塔林快步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