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間何處說相思

第八章 人間何處說相思

露天小陽台上,夏遲背靠著牆壁將我攬在懷裡,這樣近的距離,我們呼吸可聞,我需要仰頭才能同他說話。

今天出來我穿的是一襲深藍色弔帶長裙,在昏暗的燈光下細細碎碎的閃,如夜幕星河,好看極了。

他剛猛地拉我到他懷裡的時候,右肩帶從肩膀滑落。我想去撈,卻沒有去撈。

我像一株絲蘿纏繞在他身上,他環著我的腰,我的手無處可放,只能放在他胸前,我們緊密的貼在一起。

我們是怎麼成這樣的?

還得從今晚說起。

王暢上周說這周六老同學聚會下,嗨下,聯絡聯絡感情。

我懨懨的回他消息不去。

他說,陳恪也去,還說要帶個妹子。

我懨懨的說,隨他。

王暢說,那妹子不是庄妍。

我精神一抖擻,牙又開始痒痒,回他,說說你們的行程和計劃。

他巴拉巴拉。

最後嗨的地方放在了某家ktv,這群人沒有很喪心病狂的放到夜店之流的地方真是內斂含蓄了不少。

王暢說,有我的小同學呢,可不能帶壞她了。

我呵呵呵呵呵呵呵。

他們吃飯打撞球開黑我沒去,下午快四點,我給夏遲發消息,「夏主席,當我家屬可好,陪我晚上參加個活動。」

他回我,「真家屬假家屬。」

我回,「假。」

他好一會回,「宋笙遠你個小賤人,就這麼吊著我吧。」

過一會又回,「幾點?」

我回他,「十點出發。」

我們到地方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我的老同學們已經嗨了好一會,看我們進來,王暢的女朋友我的舍友薛小了大聲嚷嚷,「這麼晚才來,夏主席,你是不是又帶著我鋪鋪去幽會了?」

夏遲嘴角微微彎起,「她下午又不吃飯,我帶她去吃了點東西。」

貌美無比的張斯羽邊唱歌邊翻了我一眼,嘴裡還有空蹦一句,「稀客稀客。」

陳恪身後的女生雖然不是挖我牆角的庄妍,卻依舊是個膚白貌美的妹子,果然他喜歡妖妖嬈嬈的。

是我以前太清湯寡水。

那女孩朝我們莞爾一笑,「我是陳恪女朋友宋雪,很高興認識。」

女朋友?

我涼涼的瞅了一眼,覺得陳恪審美有些下降。這女孩別說和庄妍比,還沒我好看呢。

不過身材挺好的。

張斯羽說碰見情敵一定要穩住,面上八風不動,心中去你奶奶個腿兒。

我展開一個溫婉的笑容,「宋笙遠,這我男朋友夏遲。幸會。」

聽我說男朋友,夏遲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下。

我真誠的看著他,用眼神告訴他,敢拆我台,揍扁你。

直到我們寒暄完坐下,陳恪都在震耳欲聾的音樂里忙著搖骰子,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宋雪一條細白的大長腿跪在沙發邊,半個身子貼在陳恪身上,抱著他脖子撒嬌的怨他,「我來幫你搖,你手氣真背。」

陳恪握著她右手,她左手去搖骰子,一開是個豹子,她開心的在他背上扭來扭去,「你看你看,我棒不棒?」

陳恪扭頭親了她一下,「棒。」

我的初中同學張斯羽唱的很忘我,我的初中同學王暢正問夏遲哪裡人,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著,我的前男友陳恪正和兩個我不認識的男生搖骰子喝酒,那兩個是他們高中同學,一個叫劉錚一個叫蘇恆與,是初中隔壁班的,他們說記得我,我對他們沒有一點印象。我的舍友薛小了正在邊吃爆米花邊聽張斯羽的個人演唱會。

薛薛已經完全被張斯羽的美貌和歌聲俘虜,瘋狂的為她打call點贊。這丫頭要是知道張斯羽從情竇未開就喜歡王暢估計憂患難安。

幸好王暢向來對張斯羽敬而遠之不感冒。

上次陳恪怒氣沖沖的把我從宿舍催到樓下,一甩手給了我一巴掌,說你賤不賤。

我回了他兩巴掌,笑,沒你賤。

他怒氣沖沖的扭頭就走。

這是我們認識六年來他第一次打我,說實話我懵了,反應過來我怒不可遏,這個王八蛋還有理了,只准他在我們處對象期間勾搭上我好朋友,不准我在我們複合期間和他舍友出去玩啊,什麼道理!

之後我們再沒聯繫過,偶爾碰見,我們也是有意無意的繞開。

直到今晚。

我在角落裡如坐針氈,還得說說笑笑,看著那兩人黏黏糊糊,我極度不舒服。

簡訊王暢,少年,靠譜一次,能不能成功就靠你了。

我思忖了會兒,綜合以上論述及十八年的領悟,覺得他這番話真是鞭辟入裡直擊靈魂啊。

在我們熱火如天的討論分析,從而更好地實施計劃的時候,陳恪依舊在搖骰子,幾乎每把都喝酒,我覺得他今晚確實背。

宋雪親了他一下,他拍拍她肩膀。

他這樣的舉動助長了我勢必要進行下一步的決心。

終於等到陳恪為了避開嘈雜的環境出去接電話,我頭頂飄來一句話,機會稍縱即逝啊親。

我出去,陳恪並不在門口。

包間斜對面是個供吸煙的露天小陽台,我趴欄杆上往遠處望,已經快凌晨一點,這個城市還燈火輝煌。

補了個口紅,見包里還有倆棒棒糖,拆開一個放嘴裡神遊天外。

沒一會夏遲也出來了。

他也趴欄杆上,扭頭看我,漂亮的眼睛略含笑意,「陳恪是你前男友?」

我笑嘻嘻,「是呀是呀。」

他笑,「你比那女孩好看。」

我轉身背靠了欄杆,將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笑得眼睛亮晶晶,「你很有眼光,少年。」

我從包里拿出另一顆糖,拉起他左手,放在他手心,「給你,這是我最喜歡的酸奶味。」

他接過來,在手裡扔來扔去,淡淡說了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才比我大兩歲高兩屆,卻總是一副成熟有餘活潑不足的樣子,我瞪他,「我哪小了?」

我憤怒了,將棒棒糖含嘴裡騰出手來要揍他,他一把將我拉在他懷裡。

於是就成了現在這個姿勢。

他俯我耳邊,呼吸濕熱沉重,「做我女朋友?嗯?」

「我要是不呢?」我微微偏過頭,笑著躲開他。

他修長的手指插進我的頭髮,將我的臉又往他臉上近了一分,聲音低沉沙啞

他呼吸沉重,輕笑了下,趴我耳邊說,「別以為我不敢。」

他敢,他不會。

呼吸吹得我耳朵痒痒,我又偏了點。

「克己慎行啊師兄。」

我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一直瞥向門口。

王暢這王八蛋特么太不靠譜了。

說好了我出去勾搭夏遲,他讓陳恪趕緊到洗手間送手紙救急。我和夏遲勾搭的都親上了,還沒見著陳恪在哪。

我剛提出激將法的時候,王暢立馬否決,消息不帶喘氣兒的刷刷刷發過來,一連十幾條。

「你要不要這麼喪心病狂!還拉著我下水!」

「你真受刺激然後人格扭曲心理陰暗報復社會來泄心頭之恨啊!」

「陳恪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可是你也不能這樣自暴自棄」

「放下吧,你努力點,後半輩子找個帥過陳恪的不是沒希望」

「陳恪和我那是褲衩交,他要知道我助紂為虐非他媽的打死我」

「……」

默默地等他吐槽完,等他心情歸於平靜,我塗的楓葉紅指甲也差不多幹了,方翹著指尖回復他,「我最後努力這一次。」

「最後一次。幫幫我。」

好一會兒,他才回復,「你要愛惜自己。沒人救得了你。」

陳恪去接電話,應該還順便去了一趟洗手間,因為我看見他正轉過彎走過來準備扔擦手的紙,一看見我們,紙沒扔出去,轉身進了包間。

後面緊跟著王暢,看得出他滿臉不情願,恨不得自己穿著防彈衣來抵禦陳恪如刀的眼神攻擊。他裝作沒看見我們,緊幾步追隨上陳恪的步伐,並將自己的纖纖玉手搭在了陳恪肩膀上,不幸被這個肩膀的主人無情打掉。

目前情況有些不明晰,我摸不准我想要刺激的對象現在究竟什麼態度,照最初的設想他會很男人的出現在我們面前,然後霸氣的拉走我……

已發生的客觀事實是他看都不看的走了,這是我始料不及的。

在我飛快的分析眼前形式,以便採取下一步行動時,夏遲有意無意的在我耳邊吹氣,吹得我心痒痒。

我踮起腳也吹他,他頭稍微一抬我就夠不著了。

哼!

我陷入往事不能自拔,連夏遲叫我我都沒反應過來,直到他拍拍我腦袋,我才發現自己走神了。

來例假肚子微微墜痛,腳也有些酸。

陳恪和宋雪出來的時候,我正脫了高跟鞋,一隻腳踩在夏遲鞋上活動酸疼的腳踝,給他形容礦大西門口的小土豆多麼好吃。

我聽見宋雪說,你幹嘛要大床房呀,我晚上睡覺可不老實,會踢你的。陳恪摟著她肩膀,說,「試試。」

兩人拐過樓道消失。

宋雪真高,陳恪只用稍稍扭頭就能看見她好看的眼,不像和我走在一起,他總要低頭才能和我說話,他以前總是戲稱我櫻桃小丸子,我揍他,他摸摸我的頭,說挺好的,我一隻手就能抱起來。

我知道陳恪和我分手會和其他女孩在一起,會和她們拉手親吻擁抱,我都能想到,可是聽到耳里,才覺得真難過啊。

他都不看我一眼,我刺激不到他。

他真的不喜歡我了。

有種窒息的心碎從大腦傳到四肢百骸,我無意識的掐住夏遲肩膀。

我本想刺激陳恪,沒想到被陳恪刺激了。

其實我和陳恪都是不會愛的人,只憑一腔孤勇磕磕絆絆向前,互相傷害中把彼此越推越遠,終於再走不下去。

夏遲玩味的看著我,手指輕輕劃過我嘴唇,似笑非笑,「等我弄疼你,你再掐我。」

我抬頭笑,眼淚卻往下掉,「還佔我便宜。你現在就弄疼我了,快給我擦眼淚。」

他笑,從兜里摸出包紙,抽出來抖開給我擦眼淚。

小腹絞痛絞痛。

我摟住他脖子,將我蹭在他臉頰的一抹唇紅吻凈,「不知道這個口紅有毒沒,我幫你舔乾淨了,快謝謝我。」

我說,「嗯。」

「太晚了,找個地方休息吧。」

「嗯。」

我輾轉反側了一晚上,夏遲手一直放我小腹替我揉著,也輾轉反側了一晚上。

我迷迷糊糊中說,「夏遲,謝謝你。」

他側抱著我,說,「我再去給你倒杯熱水。」

半睡半醒之間做了一個夢,夢見好多年前夏天的夜晚,我和陳恪被罰站,他趴在欄杆上看星星。

那少年的側影真美。

憂傷的我坐在操場邊灌了四大瓶黑啤。

王暢來找我,我拍拍台階,讓他坐下來,抬頭望了望天空,「你看今天的月亮很圓哎。」

「你喝多了。」他想要拉我起來。

我央求他,「王暢,我心情不好,我不知道找誰說,你陪我坐會好不好?就一會兒好不好?」我伸出一根手指頭和他比劃。

他望了望天,坐下來,「你這麼難過,他又看不見感覺不到,男人都是這樣,有時候我說的話,我自己都不信。我以前就說讓你小心庄妍。距離產生的不是美,是小三。」

我拉開一罐啤酒,易拉環套在食指上。

「陳恪以前同我說過,一個易拉環,一輩子只跟一個易拉罐。後來我習慣喝酒的時候,順手把易拉環塞瓶子里。」

「自己不圓滿,看見什麼人,什麼事,圓滿了,自己也覺得開心。」

說罷,我仰頭灌完了一瓶啤酒,易拉環扔在罐子里,發出輕微的一聲細響。

「王暢,我很難過,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也打開一罐,仰頭灌了一大口,「我知道。」

我捂住臉,大片大片的水澤從指縫間溢出來,滿滿的都是難過。

「大概所有的放不下都是因為執念。我哭是因為我沒有辦法。我要痛苦地愛著他,卻不能和他在一起。我要去過自己的生活,而這一切,和他再沒有關係了。」

「我真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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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郎歸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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