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人生至此莫回頭

驚住的張斯羽指著阮行說，「你，你怎麼……」還沒說完王暢拉了她下。

我慌忙想抽出手，阮行握緊，他含笑看著王暢，「好久不見。」

王暢笑，朝他伸出手，「你好，阮主任。」

阮行頓了下，鬆開我的手，向王暢伸過去。

我沒反應過來，問王暢，「你們，認識？」

王暢笑，「以前見過。」

阮行和王暢禮節性握了下，頷首微笑，鬆開。

然後他又握住我的手，笑著說，「你們逛，不打擾了。」

離開后我納悶問他，「你們怎麼認識？」

他想了想，說，「很久以前的事，不太記得了。」

這個王暢，交友圈還挺廣。

想了想又在情理之中，長州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王暢以前經常跟著他爸出去應酬，見過阮行也是正常。

長州護城河邊修了游廊，供人納涼，今天人倒不是很多，主要這個點正中午三點，很少有人大中午跑出來遊盪。

挑了個偏僻地方坐了，我們有一句沒一句說話，大多數是他問，我答。

他的手還緊緊地和我握在一起，區別是現在十指交扣。彼此好像知道過了今天再沒有理由見面，完了這個約定就是完了一件心事，省的如鯁在喉。

南風徐來，綠樹葳蕤，我輕輕的靠在他肩膀上。

他僵硬了下，慢慢又放輕鬆，背稍微彎了點，讓我靠的舒服。

此時陽光正盛，我卻絲毫沒覺得酷熱，反倒周身清爽。

在他肩膀靠了會兒，我問他，「要不要吃粽子？」

說著將少女粉帆布包放腿上，打開保鮮盒，「板栗蛋黃粽和紅豆西米粽，你要吃哪個？」

他眼神清亮，嘴唇含笑，「你做的嗎？」

我點點頭，「我媽今年心血來潮想包，我幫她打下手，包的不好，不要笑。」

他溫柔如春風，「這麼小，你竟然能把葉子，唔，紮起來，很棒。」

嗯？這是在誇我心靈手巧嗎。當時包的時候我堅持包大的，好包，我媽堅持包小的，說糯米容易不消化，我想了下覺得有道理，那就包小的吧。

幸好贊同了我媽的意見。

我笑，點著保鮮盒說，「就當你誇我心靈手巧。這個是鹹的，這個是甜的。」

他想了想，指著甜的說，「這個。」

我笑，「我是咸粽黨。」

他微笑，「哦？那我，應該是甜粽黨。」

說著拿了紅豆粽，解了好一會兒沒解開紅線。

我拿過來，三下五除二解開，笑他，「白長了一雙好看的手。」

他神色有些赧然，咳了下。

我解開板栗粽，「你要不要試試？」

他仔細看了下，搖頭笑，「不敢嘗試。」想了想，他探究著說，「要不，嘗一下？你會……介意嗎。」

我呵呵笑，「不介意，不介意。」

我舉著粽子在他嘴邊，他看了看，似乎無法下嘴，糾結了下，趕赴刑場似的咬下去。

「什麼味道？」

他回味了下，笑，「並不是想象中的……怪。」

在游廊坐了一個多小時，和他有一句沒一句聊天，並沒覺得枯燥，反而覺得很舒適愜意。

華燈初上的時候，我們漫步在長州街頭，藍色的夜墜落在世界，沒有人知道我們手牽手。快十點的時候，他送我回去，在小區門口，我說，「今天很開心。祝你工作順利，再見啦。」

他微微頷首，想要說什麼，又沒說，只是將我的包遞給我。

我轉身往前走，知道他在身後，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回頭看。

太多的難過和不舍已經無從訴說。

端午節過了第二天就下雨，雨勢還頗大，我在沙沙的雨聲中醒過來，躺床上睜眼看了會天花板，感覺身體醒了，腦子還暈暈乎乎。

吃早飯的時候我媽又盯著我，欲言又止。我喝了兩口粥，努力鎮定的看了她一眼。

眼看我慢吞吞喝完粥就準備回房間，她抓住機會還是開口，委婉含蓄的說，「你長大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樣說風就是雨，做事情不看前不顧后。既然做了選擇，」頓了頓，她口氣嚴厲起來，「就要對你的行為負責。」

我慢吞吞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看我執迷不悟，我媽生氣的說，「這不只是你的事，你的行為會影響幾個家庭！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和行為負責任！阮家謝家，你哪個能得罪起？你是女孩，我也不好意思說你，蝴蝶扇扇翅膀太平洋還海嘯呢！」

她尖銳的指責我，「你當初怎麼不做望夫石，等那個阮行？你不該三心二意拖著小夏，到最後都受傷害。」

我皺皺眉頭，想了想，說，「媽，你說話真難聽。」

她臉若寒霜，「你辦的事更難看。」

我搖頭，「我並沒想拖著夏遲，我和他在一起，是真想和他在一起，好好相處。你不要總覺得我三心二意，讓你們難堪。」

頓了頓，我又說，「你們從小就告訴我，女孩子最沒用的是漂亮。女孩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應該努力充實自己，好好學習，全面發展，一步步站在更高的地方，遇見更優秀的人，不依靠男人就能過的自在。可是，媽，我長大后發現女孩子最有用的就是漂亮。坦白說，我的自卑讓我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心。遇見阮行，我只想和他往前走。倘若我夠自信，就像你說的，早當一塊望夫石去了。」

說完我拉開門出去，走樓道口才發現雨大的盆潑一樣。

我蹲在地上，看著漫天大雨發獃。

大概有一二十分鐘，雨中模模糊糊走來一個人，身姿挺拔修長，舉著一把深藍色的傘。

他走過來，站在雨里，低頭淺淺笑，「以前聽你說你家門口有棵很大的海棠樹，還挺好找的。很巧，剛好碰見你。」

我起身，笑，「巧的很。」

他朝我手腕揚了揚下巴，「我來給你解開。」

我把手背後，顧左右而言他，「嗨，我給你說，女孩子不用解，避邪。」

他聞言輕笑，「男孩子要解嗎？」

我狠狠點頭，「要解的，古歷五月是惡月，我不要沾染晦氣給你。」

他舉起手腕看看，笑，搖搖頭，「你怎麼這麼早出門？準備去哪兒？」

我讓了塊地方，讓他進來收傘避雨，笑，「和我媽拌了幾句嘴。」

他笑，「伯母定是為了你好。」

我笑，「你來是為了給我解紅線，還是為了見我？」

他愣了下，笑，「都有吧。」

我指了指雨中，笑，「紅線不用解，小仙女也見了，該走啦。」

他摩挲了會雨傘油光溫潤的木柄，說，「嗯。」

抖了抖傘，撐開，「我走了。」

我說，「嗯。」

他腿長，卻走的慢，在雨中一點點模糊，我的心忽然撕裂般的疼，在他拐彎的時候，我衝進雨中，他回頭，驚訝的看著我，我躲在他傘下，鼓起勇氣問他，「如果我跟你走，你是不是我的？」

他愣了下，還沒回答，身後傳來一聲喊，「宋笙遠！你今天要是敢走，這家你一輩子別回來！」

我媽她拿著兩把傘站在樓道口，腳上還穿著拖鞋。

我搖搖他的胳膊，急切的又問他，「你說啊。」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媽，眼裡全是掙扎，「小笙……」

我簡直要哭了，「你快說啊。」

他看了我一眼，痛苦又掙扎，「小笙，對不……」

我搖搖頭，讓他別再說，「我知道啦。你走吧。」

我推了他一下，讓他走，他沒動。

我說，「你快走，別讓我為難啦。我媽看著呢。」

他拉起我的手，將傘放我手心，一轉身衝進雨里，越走越快。

我的心開始絞痛絞痛，痛的我蹲在地上，任狂風暴雨灌進衣服，灌進空蕩蕩的一顆心。

我知道他不會要我，可是當他真拒絕，我怎麼這樣難受？

為我遮風擋雨的是他的傘，不是他。

我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不知道我媽是不是還在身後。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我的心在作怪，非要我去找他。

沒有他，我這輩子都會這樣拖拖沓沓的往前走，我不要這樣，我要再問問他，有沒有一點點可能。

想到這兒，我起身，身子晃了下，腿腳發麻，咬了下牙，我快步往前走。

走了沒兩步，手裡被塞進一把傘。

我媽恨鐵不成鋼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我眼睛又濕了，難受的說不出來話，只剩更咽。

我機械的往前跑，慌不擇路，雨水打在臉上生疼。

快走到小區門口，他正濕漉漉朝我跑過來。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用問了。

他看見我，眼神閃出神采，冒著風雨跑過來將我摟在懷裡。

他衣服已濕透，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們擁抱著彼此，好像從不曾分開。

倘若月下老人的紅線沒將我們綁一起，那我們就將彼此綁一起。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倘若還沒緣分，那就繼續努力向對方走過去。

好久好久之後，他更咽著說，「我們再不分開了。」

我緊緊靠在他胸口，重重的點了下頭，聲音里已有哭腔，「你不能不要我。」

他嗯了聲，聲音沙啞。

李媛說得對，骨子裡我就是個極端自私又壞的人。

他本有安穩生活，我偏偏要拉著他和我一同溺死。

好一會兒，我說，「你去哪兒，我跟你去哪兒。」

我們鑽進車裡，都像落湯雞一樣。

他打開暖風，右手緊緊的拉著我的手，左手發動車，開雨刷，打方向盤。

我咽了下喉嚨，苦笑，「我媽現在估計要氣瘋了。」

他握緊我的手，「來日方長。」

當務之急是買一身裡外換洗的衣服，不然非感冒不可。

我看看身上，t恤和牛仔外套已經濕透，雪紡長裙粘在一起貼腿上濕答答的難受，我咬咬牙，說，「你得去幫我買衣服。」

他看了眼我，「前面有個商場，你在車上等著，我去去就回。」

（刪）

我的衣服m碼，應該挺好買的，但願他能快點。

王暢打來電話，一開口就說，「你和阿姨吵架了？」

我驚訝不已，「你怎麼知道？」

電話那邊他呸了我一口，「我剛去你家，阿姨說你剛走。看著生氣很，我也沒敢多問，趕緊溜了。你在哪？」

我說，「我和阮行在一起。」

他說，「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你在哪？」

我抹了抹車窗上的霧氣，說，「永安路。」

他說，「我過來找你。」

我說，「別。我現在跟一落湯雞似的，掉面兒。」

他嗤笑了下，「你還要面兒？媽都不要跟男人跑了。」

我打住他，「我就不愛聽你說話，掛電話！」

他說，「別，阿姨讓我給你帶了點東西，我給你拿過來。」

我眼睛又濕了，聲音悶悶的，「我在廣場靠大屏幕這邊，黑色豐田，車牌號236。」

掛完電話我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