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殘酷

林奇又衝出了病房門口，想要把自己的發現趕快告訴守在門口的年輕警察，可是那警察卻已經不在樓道的座椅上了。林奇心想不對，掏出手機就再次撥打了老四的電話。

「嘟。嘟。嘟。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老四電話打不通。林奇顧不上別的，穿着一身病服就跑出了醫院。在醫院門口打了一輛車，就往學校而去。

司機看林奇穿着一身病服，一開始還有點懷疑，這人難道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林奇還沒等司機問話，就主動聲稱自己是沒有帶換洗衣物，又沒家人在本市，就自己回學校去取衣服。司機雖然還是將信將疑，但還是載着林奇駛向了學校。

林奇坐在計程車上，心裏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麼辦。他回憶起自己第一次發生怪事是在晚上，那麼這些怪物很可能在白天不會作惡，但是為什麼現在明明還是下午，陽光高照怎麼還出事了呢？而且幾次事件都發生在學校，在醫院時怪物卻一直沒有出現，只是留下了字條。難道說學校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所以怪物可以在學校隨便活動么？

不，這兩點都說不通。這次的惡靈，還在張揚的老家把他的父母殺害了，這可是相距百里的外省，說明怪物的行動是不會受到空間範圍的限制的，至少這個傢伙是這樣。並且在附身張揚之後，他在白天也能夠正常活動，只是沒有動手害人而已，就算在白天它害人有所顧及，但也不能說明在白天它就什麼也不能做。雖然表面上張揚被附身以後看起來很正常，但是仔細觀察還是能夠看出很多不同尋常的地方，比如開始逐漸腐爛發臭的肉身，不主動出現在人面前的話特異得行為舉止等。被這個惡靈附身之前，身體的主人就已經死了，但通過惡靈的附身能夠一定程度上延緩肉身的腐爛過程，也只是一定限度上如此。

這個時候，正是北都的高峰期，本來只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林奇在學校路人圍觀下，急匆匆地走向宿舍樓，卻發現學校好像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路上的行人很多，都是剛吃完飯回宿舍的青年男女。他也並沒有看到警察的身影，難道說吳琦警官在騙他么？他根本沒有來學校？那老四呢，老四為什麼不接自己電話？

帶着疑惑，他決定再次打一下老四的電話。這一次老四很快接了電話。

「喂，怎麼了？你又有什麼發現么？」老四的聲音從聽筒傳了過來。

「你在哪裏啊？我剛到學校，剛才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林奇問道。

「我現在在警察身邊，他們來學校找黃珊，聽說是你報的警，我通過一個聊天群知道她們的班級宿舍就聯繫了她們的室友，正好遇到了警察，她的室友說黃珊和寧小雅下午出門打算去北都體育會場的漫展，還沒回來，所以我就跟着警察來漫展這邊了，我們也是剛到還沒找到她們。」老四回復道。

林奇心裏一緊，剛要說話，就聽到老四那邊突然說道，「誒，太好了，我們找到黃珊她們倆了，黃珊，寧小雅，你們過來一下，我們正好找你有事。。。」

「不行，你們要小心。。。」林奇還沒說完，電話那邊就傳來了一陣痛苦的叫罵聲，「艹，這女孩是瘋了么？」緊接着就聽到老四的手機摔落在地上的聲音，哐哐哐。

「老四!老四！怎麼了？你一定要小心，小心黃珊！她就是被惡靈附身的人！」林奇大聲呼喊著，而電話那邊卻沒有了回應，只聽到又傳來一聲聲恐懼的尖叫和人群騷動逃跑的腳步聲。

「老四，聽到了么老四？喂？！」林奇繼續對着手機呼叫着，旁邊的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身穿病號服的林奇，而林奇卻不管不顧，因為此時耳邊傳來了一個尖亮的聲響：「六哥，是你么？我馬上就來找你，不要着急呀~嘿嘿嘿嘿嘿。」

林奇拿着手機，陷入了沉默，電話那頭掛斷了。

不對，為什麼之前在學校里惡靈能夠一個月都沒有動手，現在明明應該還處於虛弱期的它反而在人員密集的漫展開始作惡？之前是什麼限制了它？

林奇心裏隱隱有了答案，但這也是他不想面對的事情，自從第一次被碎肉怪物攻擊以來，他唯一剩下的東西就只有自己的生命，對於一個生物而言，他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他一直在糾結自己該如何面對以後的生活，是就這樣苟且偷生，還是趁著自己還活着做些什麼。雖然他一直表現出一副十分惜命的樣子，把自己的各種事情都定下了鬧鈴來提醒自己要吃飯喝水維持生命，甚至一開始連下樓都要人攙扶。但是他又為了幹掉附身在張揚身上的惡靈，不惜損壞自己的身體，以至於差點送命。他是很怕死的，這是不假，可是相比自己的生命，他好像還有別的什麼東西更加寶貴，為了這些東西他可以付出自己現在僅有的生命。

而其實惡靈害怕的，也許就是林奇自己，這個不完整的生命。

在老四爺爺的話中，張揚知道像這種具有附身能力的怪物，在附身後一般是不會害怕疼痛的，所以無論怎麼挨打，就算手腳都斷掉，仍然凶焰不減。只有將被附身者手腳都捆綁起來，等附身的惡靈消失才行。而人一旦被附身之後無論之前是怎樣的，都會變得力大無窮，三兩個人是難以近身的。自己在兩次和「張揚」交手時，卻明顯感覺到他卻並不是沒有痛苦，反而還會被打得求饒，所以目前而言，只有林奇出手才可能控制住惡靈。

思考的過程轉瞬即逝，林奇決定立馬前往漫展，但走到學校的花壇旁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北都晚高峰路上車輛很多，林奇攔到了計程車，又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到北都體育會場。北都體育會場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田徑賽事場館，另一個是會議中心，一般各種大型會展都會在會議中心展開，這次的漫展就是在會議中心舉辦的。

在來的路上，林奇一直刷着手機，一開始在各種媒體上都出現了北都體育會場漫展出現了恐怖分子這樣的消息和視頻，可是沒幾分鐘，這些消息就全都搜索不到了。林奇心想，可能是警察有所動作了吧，希望自己到那裏時，警察已經解決掉了這些害人的怪物。這樣自己就不用出手了。

可剛走到會議中心門前，一種奇怪的氛圍卻籠罩了周圍的一切。會場外十分安靜，一個人也沒有，就連門口售票處也沒人。空地上停著不少車輛，也還算井然有序的樣子。林奇振作精神，輕手輕腳地從大門走進了會場。

剛走進會場，眼前殘酷的一幕就出現在了林奇眼前。到處都是鮮血四濺留下的痕迹，賣手辦和紀念品的攤位上滿是七零八落的人的手腳和內臟，一堆堆殘缺的屍體堆積在過道上，流出的血液已經開始發黑，噁心的污血粘在林奇的鞋子上，每走一步都是吧嗒吧嗒的聲音。

沒有一個活人，也沒有發現那惡靈的身影，林奇繼續慢慢地像裏面走去。一個個戴着五顏六色假髮的人頭被擺放在一個招牌是萬事屋的攤位上，林奇看了看，沒有認識的人，突然一滴濃稠的液體落在了他的臉上，林奇警覺地向上一看，是一條條血紅色的腸子被搭在了頭頂的橫幅上，橫幅上「盛夏之約，與君同行」的幾個卡通色彩的大字被褐色的血污還有黃白之物染的已經有些看不清了。旁邊幾個穿女僕衣服的女孩子屍體從下裂成了兩半，只剩脖子以上還連結著，鮮紅的內臟流了一地，一個藍色假髮的女生死前一副驚訝的表情，旁邊紅色假髮的女生同樣的表情正對着她。很明顯，這一切的發生非常突然。

林奇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他嘗不到空氣中血腥骯髒的臭味，但是死者身前留下濃厚的恐懼與絕望好像凝成了實質，讓林奇每走一句都要花更多的力氣。

林奇繼續小心地往前走，他知道怪物肯定還沒有離開。他不僅要找到怪物，更要確定這裏還有沒有活人，至少確定老四和那個叫寧小雅的女生是不是還活着，至於警察，他現在還有發現。忽然，在前方擺放着很多動漫形象抱枕的攤位上，在一堆形象暴露的抱枕中間有了動靜。一個頭戴高帽，鼻子上架著單片眼鏡的西服少年掙扎著從血泊中爬了起來，有些臃腫的身體滑了一跤，抬起頭露出塗的很白的一張年輕的臉，只是這張臉被不知道誰的血已經染紅，被血液沾染的部分臉上顯露出了一個個痘坑，讓這張並不算好看的臉顯得有些猙獰。

「救，救救我。。。。。。」高帽少年伸出一隻手，一瘸一拐地向林奇走來。林奇退後半步，「別過來，你先告訴我，這裏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地，警察難道沒有出動么？還有，你有沒有看見一個一隻眼睛是藍色地皮膚有點白斑的男生，一個黑色長發中等身材的長得挺清秀的女生，還有一個臉上有點雀斑的矮個子女生？「

少年大口喘著氣，略微停下了腳步，手扶著旁邊的欄桿，「我，我不知道怎麼了，就看到有人殺人，我一直在這裏賣東西，看到有人殺人我就躲在抱枕裏面，一直沒敢動。。。」

林奇皺了皺眉頭，「那你沒受傷，怎麼一副要死的樣子？」

少年滿是血污和白灰的臉變得有些紅，「這，這，這誰不怕呀。我是腿軟了。」

林奇一陣無語，「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三個人你有沒有看見，還有，你沒看到警察么？」

少年想了想說，「警察？cos警察的倒是有，真警察倒沒看見，我就看到保安了。還有你說那麼快，我都沒聽清你問那幾個人長啥樣啊？」

林奇嘆了口氣，快速重複了一遍。聽到老四時，少年打斷道：「這漫展帶美瞳的多了去了，你看，我還是藍眼睛呢。」林奇看了看，少年的眼睛還真是深藍色，見沒有結果，便繼續問寧小雅的情況，可是少年的回答還是讓林奇一陣無語，「黑色頭髮的沒有，來漫展的白毛倒是很多啊。」

「那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矮個子女生，臉上有些雀斑的？」而當林奇問到這裏時，少年本來已經有些緩和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恐了起來。

「她，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