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驢車是陸宅下人多了，需要採買的東西多了以後，特地買來的，一共有六輛。
現在，其中一輛送給了李虎。
李虎聽得腳下打飄，暈暈乎乎看了眼禮單。
他是識字的，一些常用字都是這些年在照顧郎君時，為了方便，被迫咬牙學會。
生辰禮單上面寫的除了李嬤嬤說的那些之外，還有大米一石、玉米面一石、周幾綠豆糕一盒，紅包兩貫。
這麼多東西，他就算是干那麼多年，都賺不到其中的十分之一！
夫人還說，這是他多年照顧少爺盡心儘力的特例嘉獎。
趕着他的小毛驢車，提前放假的李虎在一眾同事們羨慕嫉妒的眼神中緩緩離開。
看着那一車子滿滿當當到李虎只能坐在車轅上的東西，以及昂昂叫着的小毛驢，別說陸宅的下人們了，就是周圍幾家的下人都看着眼紅。
秦珂搞的這一出極為轟動，也讓李虎特別有面子。
更讓陸宅的下人們心中嚮往，對自己的這個工作更加有熱情。
主家對下人這麼好，只要他們能夠更加用心幹活，說不定，日後在眾人矚目下，拿着這麼多好東西，趕着驢車回鄉的就是自己了！
對於這些志向不大的人來說，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衣錦還鄉？
夕陽西下，紅霞滿天。
當李虎趕着驢車進入村口時，遇到了好幾波從地里干農活回來的村民。
「喲，這不是陸家的下人么，這是被趕回來了？」
見到他的中年男子阿大正好與李虎家不和。
當年阿大母親和李虎的外家求親，李虎外家沒看上當時還是個毛頭小子的阿大，將女兒嫁給了李家。
李母並不是個多漂亮的人，阿大原本也沒有非娶對方的意思，但都是一樣的泥腿子，李虎外家拒絕了自家，把人嫁給李家，讓阿大感覺面上無光。
從此單方面跟李家結仇。
阿大和李父水平差不多，都是土裏刨食的，也都只有一個兒子。
阿大就暗地裏拼兒子前程。
以前還想過砸鍋賣鐵也要供兒子讀書，把李虎比到泥里去。
可惜阿大的兒子是個老實憨厚，只適合干力氣活的普通人，一到認字就犯困。阿大隻能含恨放棄這個念頭。
天有不測風雲，前些年年景不好，好多人家都餓死了人。
李虎為了讓家裏人能夠多吃兩口飯，悄摸著去鎮上，自賣自身進了陸府。
家裏少了個半大小伙吃飯，壓力的確小了很多。
且李虎每月還能省出三百多文給家中買糧，這才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阿大的兒子也想學着這般做，給家裏減少負擔，結果阿大死活不肯，把他娘留下來的傳家寶，一個水頭不好的玉鐲給賣了，又勒緊褲腰帶，這才熬過去。
在鄉下下地幹活，交了各種稅後，糧食最多只夠一年嚼頭，有時只夠吃大半年，只能省吃儉用勒緊褲腰帶。
到手的銀錢，一年下來可能還沒有五百文。
儘管如此，阿大還是認為自家在土地里刨食乾重活，也比李虎這個賣身給有錢人家當下人的要強。
這讓阿大非常解氣，每次見到都要嘲諷幾句，彷彿李虎成了陸府的下人，阿大就能變成大老爺，能隨意支使李虎給他捏肩捶腿似的。
旁邊的阿大家鄰居用胳膊肘戳他一下：「瞎說什麼，你前幾個月不在家，怕是不知道，人李虎跟了個好主子，人分家后，因為李虎立了功，立馬把他的身契還給他不說，他現在還是小管事咧！」
阿大一臉不信：「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你回祖籍祭祖那會兒。」
阿大沉了臉，嘴硬：「那又怎樣。」
又能怎樣呢？
沒有了賣身一說，名義上雖然也是下人，但實際上和主家卻是雇傭關係，日後生了孩子，也不會入奴籍。
大不了就是，月錢從幾百文漲到了兩貫。
大不了就是那陸宅主家大方，不僅能拿兩貫月錢，要是做得好，還有那勞什子獎金。
大不了就是不用下地，不用曬太陽，不用乾重活。
大不了就是他一個人干半年不到，拿到的月錢能買到李家全家人一年的口糧吃到撐。
大不了……
不行，忍不了！
忍不了，又做不了什麼，好生氣！
阿大隻能往李虎痛點上猛踩：「有什麼用呢，還不是想娶的媳婦兒耽擱好幾年都娶不到，人嫌棄他是奴籍！」
阿大鄰居：「……你忘了，他已經脫離奴籍了？聽說李家在準備，過幾天李虎就要跟那家姑娘成親咧！」
阿大：……
阿大拚命想着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踩的，就聽有人問李虎：「虎子，你主家可真大方，回家成親，還借驢車給你。」
那人一臉艷羨的摸摸車廂：「這車廂可真好，挺貴的吧。」
李虎挺胸，學着夫人的模樣微微一笑：「哦，這驢車啊，不是主家借的。主家聽說我生辰到了，還要回來成親，就把這驢車當禮物送我了。」
眾人：「……？！！」
啥，你在說啥夢話咧！
那人手一抖，不小心撩起了布簾，露出裏面堆的滿滿當當的東西，張嘴結舌：「這……這驢車送你了，裏面的東西哪來的？」
李虎一臉無所謂的擺擺手：「嗐，還能是哪來的，主家肯定不可能只摳摳搜搜送一輛驢車，不僅是驢車，車裏有我的生辰禮物，還有主家幫我給的聘禮。」
「啥？連你的聘禮你主家都包了？！！」
眾人都等不及震驚陸宅主家的大手筆，就聽到後面這串話，驚的恨不得扒開車子，看看裏面到底都有什麼。
「這……這……這是不是不太好？」
聽到這話的李父李母也是驚得站了起來。
李虎一路上早就已經好幾次擰胳膊，擰大.腿，確認不是在做夢，樂了一路，到村口又一路慢速跟村裏人嘮（xuan）嗑（yao）了很長一段時間，到家的時候渴的喉舌發乾，猛灌了好幾口水，才點頭道：
「是的，不過主家說，這次是特例，以後應該沒這麼好的事情了。」
李母拍了下兒子的後背：「一次也該感激的阿彌陀佛了，你還想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