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開幕之時,終幕之始

序章:開幕之時,終幕之始

甲胄的摩擦聲、嘈雜無序的腳步聲夾雜着馬蹄聲,無情地劃破了午夜的靜謐,也撕碎了男孩的意識中的最後一絲混沌。

「啊!」男孩猛地坐起身來,順勢環顧四周,記憶里那熟悉的天花板並未出現,溫暖的床鋪此時早已不知了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焦土,和殘破不堪的房屋,由於是夜晚,男孩並沒能將周圍的環境看得十分真切,但即使這樣,藉助不遠處搖曳的火苗,他還是注意到了在不遠處背着劍的魁梧背影,看起來是個中年男人,由於距離有些遠,男孩並不能看清那人的面孔,但從男人身上破損嚴重的鎧甲來看,他的狀態並不算好。

不待男孩上前詢問,方才那不和諧的金屬撞擊聲又響了起來,擾得人心煩意亂。回頭望去,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騎士將那魁梧的男人圍了個水泄不通,而男孩自己,此時毫無疑問也置身於包圍圈之中。

或許是天性使然,亦或許是年少無知,男孩想上前搭話一探究竟。「那個……」話音未落,鋒利的劍刃便穿透了男孩的身體,嚇得男孩下意識閉上了雙眼。但預想之中的痛苦卻並未到來。閃耀着寒光的白刃就那樣直挺挺地穿過了男孩的身體,沒有絲毫留戀,而盔甲的主人則是徑直朝着包圍圈中央的男人奔去。

「那些騎士穿過了我,這是夢?」男孩如是想到,在認為這是夢之後,男孩便放下了心理負擔,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些騎士身後,但不待他跨出五步遠,便遭到了迎頭重擊。「咚~」沉重而又悠長的撞擊聲在這個緊張的戰場上顯得那麼不合時宜,又那麼詭譎異常。他撞上了一堵透明的牆,他似乎被隔絕在了牆的這一側,只能遠遠地望着牆那邊的人。而就在他費勁渾身解數試圖穿過這堵牆時,一聲大喝打斷了他的動作:「勇者,念在你為人類做出的貢獻,我可以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事後我會把你的遺體安葬,但你今天,必須死!」

「他們,要殺人?」想到這裏,這個從小看母親殺雞都會躲得遠遠的男孩猛地打了一個寒顫,吞咽口水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回蕩,但這裏顯然沒有更多的時間來給他思考,那被喚為勇者的男子發出了充滿磁性和滄桑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開了口:「千百年來,人類學會的,就只有族類相殘和勾心鬥角,慘痛過往和血淋淋的屍體沒有打動你們分毫,你們依舊,自私自利…我不畏死,我只是不想將人類的未來交到你們這群人的手裏。」聲音雖不大,但卻結結實實地傳遞到了在場的每個人耳中。不過勇者顯然沒有打算給對方接話的時間,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你今天,帶了有幾百號人吧。」說到這裏,勇者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瞥了一下包圍自己的士兵,似乎是在尋找哪裏有突圍的機會。

「少跟他廢話,殺了他!」不知勇者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但對方的領頭者顯然有些急躁,迫不及待地指揮手下的一眾騎兵發起了衝鋒,雖然看不清那被喚為勇者的男人的表情,但他那堅實的身影,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勝券在握。

果不其然,那些發起進攻的騎士們僅一個照面便被勇者給撂倒在地,男孩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動作,那些來勢洶洶的騎士們便一個個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馬匹也歪七扭八地栽倒在戰場的各處,全都再起不能。而勇者,則是朝對方抬了抬手,示意對方繼續。

這一挑釁,對方的指揮官儼然坐不住了,只見他憤怒地咆哮道:「全軍突擊!殺了他,

賞五萬金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聽見有五萬金幣的獎勵后,方才心裏還有些發怵的騎士們此刻一個個都不遺餘力地發起了衝鋒。

望着從四面八方圍攻過來的敵人,聽着混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勇者倒也不急躁,只見他緩緩地閉上眼睛,雙腿彎曲,右手伸向背後的劍柄。

但就在勇者蓄勢待發之際,一隻劃破虛空的蒼白手掌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里,隨後不偏不倚地扣在那騎士領頭者的頭盔之上,下一秒,那人便覺得自己的腦袋受到了巨大的壓迫感,待得回過神來,自己的雙腳已經與地面有一截距離了。

而那細小的裂縫中,有一抹冰藍的寒光在不停閃爍,看得直令人汗毛倒豎。下一刻,一道空靈而又沉重的……聲音?傳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腦海中:「未來?他們也配?」語畢,手掌的主人也將空間撕扯開了更大的裂隙,整個人在眾人面前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位白衣白髮,腰間別着一把長劍的瘦高男子,而那雙冰藍色的眼珠在蒼白色皮膚和衣着的襯托下,顯得尤為突出,讓人提不起與之對視的勇氣。

望見此人,領頭人和勇者都不自居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獨留男孩一人不明就裏。不等男孩揣測那人的身份,被提溜起來的頭領便扯著嗓子嚎了起來:」□□,不可能!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不可能!「此言一出,立即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騷動,有的在和同伴質疑這句話的真實性,有的在考慮如何對付眼前的這個白衣男子,甚至還有站在隊伍末尾的人趁著不注意偷偷摸摸地溜走了。

似乎是被此起彼伏的聲音吵得有些煩了,白衣男子只丟下一句:」聒噪。「隨後,手中俘虜的頭盔和頭顱便伴隨着金屬和骨架粉碎的聲音,如海綿一般呈現出了一個異常扭曲的姿態,只不過,這次從海綿中擠出來的,是令人反胃的腦漿和血液的混合物。白衣男子明顯不想和一個死人多較勁,將那難以辨認的屍體棄在一旁,輕輕甩了甩手掌,似乎方才粘在自己手上的不是鮮紅色的液體,只是幾粒灰塵罷了。

隨着領頭者的死亡,包圍圈的騎士們此時心中也不再如先前那樣平靜,此起彼伏的爭吵聲越來越大,隱隱約約還傳出了哭聲,同時隊伍末尾的逃兵也越來越多。

大抵是惜字如金,白衣男子瞥了一眼勇者,便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到一邊去候着。隨後,在現場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勇者猶如一個聽老師話的學生一般,老老實實地在戰場邊緣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

見準備工作已完成,白衣男子也不墨跡,眨眼間便出現在了半空中。而男孩甚至都沒看清這個人是怎麼上去的。立於空中俯瞰眾生,白衣男子才意識到那些人的醜態有多麼地可笑,先前還趾高氣揚的他們,現在早已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有的丟盔棄甲倉皇逃竄,有的雙手合十祈禱,更有甚者,不停地朝空中的白衣男子行着跪拜之禮,嘴裏還念念有詞:「偉大的□□大人,請原諒我的無知,繞我一條生路。」

但此情此景,並沒有觸動那白衣男子一絲一毫,他似乎連言語上的羞辱都不屑於施捨給下方的敗軍之師。下一秒,遮天蔽日的蒼炎燃盡了整個夜空,恍惚間竟給人一種身處正午的錯覺。待得白光消散,白衣男子早已回到了地面之上,而方才喧囂的聲音此刻早已被蕭瑟的風聲給取代。似乎原本,這裏就只有白衣男子,勇者,男孩三人而已。

似乎是被眼前的場景嚇傻了,又或許是被先前的白光閃昏了腦袋,男孩一個踉蹌,向前栽倒下去,這下不偏不倚又撞上了那堵牆,直接給他的腦袋上添了一個大包。不過男孩並未氣餒,抱着反正是在做夢的態度,倒是順着這堵牆快速奔到了兩人的身旁,想要進一步看看那兩人接下來到底會做什麼。

勇者有些慵懶地在石頭上打了個哈欠,順便還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直到原本緊繃的身體完全舒展開時才罷休。緊接着,他便聽到了白衣男子的聲音:

「怎麼,太久不練,連骨頭都開始老化了嗎?「聽到這話的勇者倒也不生氣,反倒是笑嘻嘻地對白衣男子開口道:「要比老,我可比不過你……你這次,是特意回來的嗎?」

」是的,從□□□□」縱使男孩離兩人不過幾步之遙,但似乎是受到了什麼干擾,白衣男子的言語在進入男孩的耳中之前便被什麼東西給阻隔了。

「是嗎……說實話,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說到這裏,勇者也完全沒了先前的輕鬆,言語中佈滿了嘆息和無奈。

白衣男子似乎並沒有過多的心思去回答勇者的問題,反倒是又將問題拋還給了勇者:「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想,怎麼做。你對這個世界失望嗎?」

聽到這裏,勇者有些不知所措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失望嗎?是挺失望的,但我更對自己失望,最早,其實並不想承擔如此重任的,我其實,並沒有這等雄心壯志。」

白衣男子似乎非常喜歡用疑問句回答別人的話:「但至少,你把「我們」都殺了,不是嗎?」白衣男子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

聽到這裏,勇者的臉色明顯比之前要更加陰沉了一些,但卻有些無奈地發出了自嘲:「哈哈,那算嗎?至少,我沒能殺得了你,對吧?」

兩人似乎習慣了這種有些令人火大的疑問句問答模式,白衣男子權當沒聽見勇者的話,又自顧自地丟出了問題:「我這次回來,可以給你一個不會失望的機會,你意下如何?」

話音剛落,原本倚靠在石頭上的勇者此時也坐正了身子,神色嚴肅地開了口:「那代價是什麼?」

而這一次,白衣男子終於是給出了他的回答:「你的命。」

男孩對這沒頭沒尾的對話聽得雲里霧裏,就在他思考兩人對話中的深意時,白衣男子便緩緩轉過身來,在對上那雙冰藍眼眸的一瞬間,男孩便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出神狀態,自己的意識和存在好像被剝奪掉了,自己似乎也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待得回神,白衣男子早已駐足在了距屏障不足一尺的位置。此時男孩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其實比先前感覺的要更加高大,身高甚至一度可以和魁梧的勇者相媲美,只不過因為着裝和身形的原因,讓他看起來要比勇者稍微矮上那麼一點點。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定在了屏障的兩側,雖然有些害怕,但仗着有無法穿越的屏障,男孩此時鼓足了勇氣望着眼前這個詭異的男子。但下一刻,這一絲絲沒來由的勇氣也被擊得粉碎,白衣男子就那樣,非常輕鬆地穿越了屏障,甚至連一瞬間的停頓都不曾有過。待得站定,白衣男子那空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為時尚早……《愚者》,抉擇,不在此刻。」

話音剛落,冰藍色的奔流便以白衣男子為中心,張牙舞爪地向著男孩襲來,男孩下意識地用手臂擋在臉前,但這孱弱的動作顯然不足以撼動奔流一絲一毫,頃刻間,男孩便被奔流吞沒了身形。待得奔流散去,此地早已沒有了男孩的蹤跡。

而白衣男子和勇者,也早已不知去向,只有那漫山遍野的茫茫焦土,仍記得發生在這裏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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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挾神落,附念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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