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喜歡的人
柯虞重新蹲下去，繼續撿星星，無論是乾淨的還是髒的，完整的亦或是被踩扁的。
都是她的寸寸心意。
真他.媽委屈。
好在有一塊碎片足夠大，幾乎是半個罐身，她便把星星都放到裏面。
邊撿邊哽咽著。
江尋彥伸了伸手，終究沒能落到她肩頭，只是默默在她面前蹲下，陪她一起撿。
柯虞一對視上他，頓時哭得更凶了，淚水翻湧，猶如面海上的波濤巨浪。
「你別動——！」
柯虞吼出一聲，聲音或許是有些大了，
她看到江尋彥動作明顯僵了下。
「對不起，我……我……」
她結巴半天，眼珠攪著水光滴溜溜亂轉，江尋彥安靜看着她的慌亂，耐心等待着，最後也沒等到聽她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柯虞越發失措，她只是怕他傷到而已。
可這簡短几字，卻是如何也吐不出口。
「應該是我說對不起。」
江尋彥低了低頭，右手揣進了上衣兜里，起身離開了。
柯虞淚水一滴一滴砸到手背，看着相繼綻開的水花，她心底的胡思亂想交織得密密麻麻。
怎麼辦……怎麼辦……
這下他更不會喜歡自己了……
他一定會討厭自己了……
柯虞憂著怕著兵荒馬亂著，可這時，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又重新踏進了那雙紅黑色高幫aj。
她哭聲一滯，淚眼汪汪地抬頭去看，江尋彥逆着走廊窗外投射進的日芒，周身鍍繪了一層晨曦色——他宛若是從光的盡頭走來。
他左手拿着掃把和垃圾鏟，右手仍然揣在兜里。
「我幫你一起撿。」他口吻若有若無地幾絲無奈與請求，「我不看，就放到裏面。」
話音很溫柔，語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
讓人很暖心。
柯虞還是怕，怕他會討厭自己，厭煩自己。
為什麼自己在他面前總是留不下好的一面呢……
她沉默著點了點頭。
星星很快拾起，那半個罐子勉勉強強塞得下全部，滿噹噹盛載，稍有不慎就恐怕會溢出。
就像她偷藏的喜歡。
可她的喜歡又何止是521顆紙星星可比的……
柯虞吸了吸鼻子，一抹眼淚，紅着眼眶捧起那大半碎片回了教室。
她知道，剩下的碎渣江尋彥會收拾好。
再之後，便是剛剛發生的「血案」。
回憶至此，柯虞回神，悠長地嘆出口氣。
她真傻，她以前怎麼就這麼笨呢？
追男孩子，當然是要主動出擊！
好在老天願意施捨給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她就不信了，如今的她，一位實際年齡24歲的言情大神作家兼復旦高材生，還能拿不下個17歲的純情男高。
她心理建設得鬥志高昂，情到濃時，還下意識握了把拳。
江尋彥猛然愣住，他瞳孔驟縮，腳步定在原地。
柯虞沒察覺到不對，自顧自地，比他多走出兩步。發現他沒跟上來，她回頭，歪了下腦袋錶示疑惑。
「？」
江尋彥耳尖嫣紅，他微微別過臉龐，溫溫吞吞地，「你剛剛……」
「剛剛怎麼？」
「……」他裝模作樣地輕咳了兩聲，「咳…抓，抓我手了……」
柯虞勾起一邊嘴角，「你不也一直抓着我手嘛，抓一路了都。」
她唇角本就生得尖尖若月牙，這一笑，襯着她周身氣質，倒顯出幾分狡黠。
聽她這話，江尋彥臉頰更是直接紅到了底兒，「那…那是為了幫你止血。」
他說得肯定，目光卻騙不了人，躲躲閃閃、眨呀又眨，連腦袋都不知如何抬起了。
一向沉默穩重的他，竟也能為一句話亂了節奏。
他不知道發生了時光回溯這樣玄幻的事情。在他眼中，是柯虞在一瞬之間性情大變，就彷彿變了個人。
「噢~這樣啊，那你臉紅什麼？啊？」
柯虞不肯罷休，抱着膀子一步一步向他逼近，逼得他連連後退，退無可退，直到鞋跟碰樹榦。
江尋彥目光無措，他慌亂地往後瞟了眼，後邊是綠化草坪。
柯虞也掃過一眼他身後，勾出一抹得逞笑意，她故意又頂上前一步——
危險距離。
她仰頭望着江尋彥，鎖定他臉龐，左瞅瞅右看看，后又直接踮起腳尖，緩緩湊近了腦袋——.
「你這麼關心我……」她慢悠悠地，吊人胃口，「你是不是暗戀我？」
落到這般處境，江尋彥仍然不敢低頭去看柯虞一眼，唯有臉頰，紅欲滴血……
片刻，他凜然一垂眸，目光冷靜，直探柯虞目光，「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
柯虞愣了下，險些敗下陣來，「我……」
「那邊那個女生！！幹什麼呢！！？——」
江尋彥期待着柯虞的回答，又膽怯她的回答，可他還是想知道。
誰成想，還未等到、剛要等到她的回答，就被巡邏的門衛大叔一聲暴呵給打斷了。
他眼珠挪側過去，眸意幾分寒涼。
柯虞望着小跑而來的門衛大叔，嘴巴微張。
她忘了，學校有一陣抓早戀曠課抓得嚴，上課期間會由保衛室派人巡邏。
不待她多想，手腕突然被人牽起。
江尋彥當機立斷，拉着她就跑，可是為了照顧她是女生，又受了傷，他不敢全力跑快。
門衛大叔挺著圓滾滾的肚子，也跑不快，但一直這麼斡旋下去總也不是辦法。
「這我熟。」
柯虞對此在行，她腳步加快，在江尋彥微微驚詫的目光下沖至前方，又回手用力握住他手心，反客為主地成了領跑人。
她拽著江尋彥多繞了幾圈綠化帶，又扯着他在長廊亭中鑽進竄出，把門衛甩得那叫一個暈頭轉向。
微風揚起少女的髮絲，柔逸繚繞，捆住了少年一顆萌動的心。
最後他們二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醫務室。
校醫要看傷，纏手的紙巾已不知何時掉在了何處。
柯虞本是隨意地攤開兩手，卻見雙手掌心皆染血色。
不過左手血跡嶄新，甚至還在滲著稀紅液體，而右手，可以說是一道血痕，混有乾涸的血痂。
柯虞怔了下神，忽然想到什麼，扭頭去看江尋彥。
後者則立馬慌慌張張地把右手揣進了褲袋。
「拿來。」柯虞站到他對面，氣勢洶洶，「快點，拿出來我看看。」
江尋彥靈機一動，將她推到沙發上坐下，生硬地轉移注意力，他對校醫道，「左手，麻煩您給她好好處理一下。」
柯虞才不吃這套，她執着地拖拽他胳膊，非要看一看他手心。
校醫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帥大叔，也是個解風情之人。他滿臉姨夫笑地搖了搖頭，進裏屋拿葯去了。
等他再出來，便見那高瘦俊逸的少年伸著右手，耷拉着腦袋的模樣像極了一個犯錯挨訓的小孩。
而那女生故作兇巴巴的模樣，卻是小心翼翼地察看少年另一隻手上有沒有傷，就連指縫都不肯放過。
「說了讓你別動你非動，喃，劃破了吧！我還想你怎麼一直藏着手……以後別這麼叛逆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知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
「聽見了。」
「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