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姚某去也
楚王見慣了用鼻孔看人的姚賈。
也見多了嬉皮笑臉沒什麼正形的姚賈。
還見過貪財猥瑣的姚賈。
卻從未見過傷心欲絕的姚賈。
看著他步履蹣跚的模樣，楚王心裡也不舒服。
姓屈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剛剛故去的屈家家主對熊氏王族一直不錯。
眼下住的宮殿，都是人家提供的。
看到姚賈的樣子。
他心裡也生出一絲不忍：「姚卿，年紀大了，該歇歇了，別再到處顛簸。」
「外臣謝楚王牽挂。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姚賈這把老骨頭，還是奔走在秦楚之間才算活泛。只是……老友越來越少，慢慢的，也就沒什麼奔走的念想了。」
姚賈笑著對答。
只是笑得很悲涼，讓人不由得心生感慨。
跟姚賈打了半輩子交道的楚國老臣也紛紛開口：
「老友珍重。」
「上了老姚一輩子當，到臨了，你這老傢伙卻不再破交。本官等還等著收好處呢。」
「若非虎狼之秦的虎狼之君，我輩與姚大人，當為知己矣。」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明知姚賈老賊是我大楚之禍，卻忍不住悲從心起。」
「……」
哀傷的情愫在大殿里緩緩發酵。
姚賈笑立當場。
鄭重地端起雙手，轉圈行禮，還禮。
以一種極為奇怪的狀態向老對手，老朋友們打招呼，隱隱讓人感受到一種辭別的意味。
笑對調侃和同情。
禮畢，他對著楚王哽咽道：「大王，造紙坊乃是千秋大業，還望大王和諸位老友多加成全。」
說起正事，楚國君臣頓時閉嘴不言。
剛剛還略有些哀傷的氣氛，轉眼被尷尬的咳嗽聲掩蓋。
楚王眼看沒人出班回復。
只能用眼神示意新任令伊，讓其出班代為回復。
可惜，令伊大人埋頭不語，對他的眼神示意視而不見。
再看向其他重臣。
結果，他的眼神像只無形的手掌，挨個按下文武百官的腦袋。
大家都假裝看不見，不願意出班回復姚賈。
「報！」
就在楚國君臣陷入尷尬的時候，殿外傳來寺人稟報的聲音：「稟大王，齊使求見。」
齊國的使臣來了
楚王的眼神瞬間明亮起來：「快快有請，快快有請。」
終於打破這該死的尷尬沉默了！
拒絕姚賈是屈景昭三家的共識。
也是楚國君臣的共識。
無論姚賈有什麼陰謀，只要按照他要求的相反去干，就不會掉入陷阱。
畢竟秦楚兩國大戰一場是免不了的事，就得事事小心。
小心，總不會犯錯。
他們相信姚賈對上任令伊的感情是真的。
他們與姚賈之間不打不成交的感情也是真的。
但，事關宗廟社稷。
再真的感情都要排在後面，以國事為先。
陳兵邊境，正在大肆造船的秦軍又不是假的。
姚賈也跟楚國君臣一樣。
笑眯眯地站在大殿里，看著齊使緩緩進門。.jj.br>
又迫不及待地提出結盟的請求。
不等楚國君臣開口。
他搶先追問：「敢問齊使，何時入城？」
「姚賈，這裡是楚國，不是你們大秦。本使此番來訪，是為結盟抗秦而來，你休得胡拉亂扯！」
齊使感覺到自己被冒犯。
直接把話頭頂回來。
「好大的火氣！」
姚賈笑呵呵地看著色厲內荏的齊使：「年輕人，別上火，我就是好奇，你來得比我早還是比我遲。」
「干你何事？」
齊使甩甩袖子，偏過頭去拒絕回答。
「姚某還要出使齊國，自然要計算計算使者大人的路程，方便趕路。」
「本使日夜不休，趕路十七日方至壽春。」
「謝使者大人教導。」
裝！
姚破交，你就裝吧！
從楚國到齊國的路，你沒走過十回也走過八回了。
怎麼不知道路程？
楚王看著姚賈裝模作樣打亂齊使思路的小把戲，肚子里開始罵娘。
不過，他突然想起了件小事。
齊使已經滯留壽春月余，為何此時才求見？
好像還瞞著自己的行蹤。
不肯透漏給姚賈。
嘶！
姚賈這廝好毒辣，此舉莫非是說齊使跟上任令伊大人之死有關？
就在楚王滿心懷疑的時候，姚賈突然端手行禮。
正式告辭：「大王，還有楚國的各位老友。」
「姚某去也！」
「造紙坊之事既然列位疑慮重重，姚某便去齊國商議。」
「用宣紙代替竹簡總歸不是壞事，各位何至於此啊！」
「告辭！」
姚賈又走了。
依然步履蹣跚，腰背弓得更厲害了。
楚國君臣沒有挽留。
僅出言安撫幾句。
實在是不敢挽留啊！
天知道這隻老狐狸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明面上是修建造紙坊。
暗地裡，或許是為秦軍入侵做準備。
堅決不能給他機會！
姚賈走了，齊使瞬間抖起來：「外臣拜見楚王，代我王提議齊楚結盟，公抗暴秦。」
又是結盟。
楚王無言地看著齊使：「如果寡人沒記錯，齊楚之間尚有盟約在身，已是盟友，何必再結盟？」
他都不好意思說。
好端端的六國結盟，被齊國背後插了一刀，變成了五國結盟。
五國就五國吧。
沒想到，五國合縱一方正在整軍備戰的時候，秦軍悍然出擊。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橫掃趙魏韓三國。
感到害怕了。
齊國又緊趕慢趕地加入盟約，又重新變回六國合縱。
可惜，晚了。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梁城破，看著邯鄲城破，看著陽翟城破。
韓王和魏王，此時都在楚國借住呢。
再來個齊王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是真不信結盟了。
打鐵還需自身硬。
與其把守土固疆的希望放到結盟上，還不如用好屈景昭三家。
帶甲百萬的大楚。
絕對有實力與大秦二分天下！
而且，姚賈剛才隱晦的提醒，已經讓他對齊使的來意有了更多想法。
「楚王，暴秦虎狼之心；秦王，虎狼之心。不可不防啊！」
齊使大急。
「齊使稍安勿躁。」
楚王謀定后開口：「本王近日來操勞國事有些乏了。」
「結盟事宜，你與令伊大人商議即可。」
「本王，想去祭奠屈大人。」
「三朝老臣了。」
「寡人去送一程，也是應該的。」
楚王要去祭奠上一任令伊。
現任令伊大人也不願意搭理齊使，開口拒絕道：「有請齊使暫住驛館，本官也要去送一程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