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哥，你要媳婦不
尹江河有定額的飯票。
中午和下午都是在機關食堂打的飯，他用鋁製飯盒盛好，帶到鍋爐工休息間吃，吃好后將飯盒洗乾淨放好，下次再用。
機關食堂的饅頭特別好吃，炒菜也挺合口，關鍵價格還不貴。
此時，華夏物資缺乏經濟落後，有些地方因為大旱還鬧飢荒，一年只有半年的口糧，那些吃不飽飯的人，不得不竄到各處討飯求生。
這種時代，對於烏鋼職工來說，還是非常幸福的，起碼吃住沒問題。
再說尹江河。
燒鍋爐其實不難，就是往爐子里添煤，保證有澡堂有熱水用，不鏟煤的時候還可以在休息間睡睡覺，看看報紙喝喝茶。
但沒幹慣這個活兒的人突然幹上，一下子適應不了。晚上九點，澡堂打烊，腰酸手痛的尹江河這才下班，疲倦朝自家片區走去。
邊走邊埋怨：「尼瑪，這是人乾的活嗎？工作時間長環境差不說，還累得要死。」
不能這樣下去，自己重生過來不是為了來燒鍋爐的。
剛走到電影院門口，卻見兩個身穿藍色勞動布工裝的中年人迎了上來。
一個微胖的酒糟鼻道：「尹二狗，哥們在這裡等你半天了，走去八角亭喝酒去。」
另一個戴鴨舌帽的瘦子，往大衣里一拍，一臉陶醉的說：「哥們這兩瓶陳年老酒，是專門留著等你的。」
尹江河被迫停住腳步，仔細看了看來人，不是以前的酒友還有誰？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個道理永遠不變。
酒糟鼻叫劉凱旋，鴨舌帽叫江紅兵，都是原來鐵廠鉗工班的同事，也都是好酒之徒。
「我戒酒了。」尹江河說了一聲，抬腿就走。
兩個酒鬼還以為尹江河矯情，連忙跑上去拉住尹江河。
「尹二狗，你發什麼神經，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你他娘的連添都不想添是不是？」劉凱旋氣得恨不得跳起來錘尹江河幾下。
鴨舌帽勸道：「二狗哥，酒是糧食是精，越喝越年輕，你不能讓兄弟們白等呀，都等你一個多小時了。」
尹江河重申道：「我再說一遍，我戒酒了。」
兩人仍舊唧唧歪歪的不肯放手。
尹江河哪裡受過這種糾纏，正想發作準備動手。
卻聽旁邊一聲大吼：「劉凱旋，江紅兵，你們這兩個牛翹的，快把二狗放開，要不老子要你們好看。」
尹江河抬頭一看，一個身穿綠軍裝推著自行車的彪形漢子，如武松般的立在前面。
原來是冶金技校的同學王戰鬥，他們曾是上下鋪同抽一根煙的兄弟，現在王戰鬥在鋼廠汽車隊開車。
「他媽，不想活了……」
劉凱旋邊罵邊反臉來看是誰，一看是王戰鬥，氣焰立刻就消退殆盡，連忙放開了拉住尹江河的手。
然後膽怯的笑道：「戰鬥兄弟，我們和二狗鬧著玩呢，二狗，今天不想喝就算了，咱們改天再喝。」
江紅兵也道：「對對對，改天喝。」
「你算老幾，誰他娘跟你是兄弟」王戰鬥一點面子都不給，厲聲道：「今後再纏著我們家二狗，腳都給你兩打斷。」
劉凱旋悻悻的道：「不至於，不至於。」忙叫上江紅兵，兩人灰溜溜的離開了。
尹江河正想說聲感謝，王戰鬥卻騎上自行車就走，邊走邊冷漠的說道：「尹江河，你好自為之，別哪天醉死了。」
等尹江河反應過來，王戰鬥已經騎遠。
「這貨憑啥教訓我？還這麼理直氣壯的，你是我爹嗎？」看著王戰鬥冰冷的背影，尹江河也來了氣。
高聲朝著他的方向大罵道：「王戰鬥，你他娘的有什麼了不起，不就一個開車的嗎，你拽什麼拽。你那輛破車老子閉著眼睛都比你開得好。」仟韆仦哾
罵完才覺得心情好了些。
這時，街邊的幾個窗戶突然打開。
「一大晚上的，嚎什麼嚎，不要人睡覺了？」
「你信不信老子下來門牙都給你打落。」
「再嚎，抓你去保衛部，讓你吃幾天牢飯。」
在一片討伐聲中，尹江河不想惹事，強忍怒氣選擇離開。
只是心頭不禁在想：「這個時代的人都這樣暴力嗎？動不動就打斷人腳，打落人家門牙的。」
「要是在前世，你動我一下試試，光一個尋釁滋事就要你賠得底掉。」
等尹江河走進自家片區，才隱約發現身後有人跟著。
「難道是劉凱旋和江紅兵？」他放慢腳步，注意聽身後的聲音，卻只聽到一個人的腳步聲，那個腳步聲還很輕。
虧得他耳朵好，要不還聽不見。
「這半夜三更的，誰會跟著我？」尹江河暗想：「不會是鬼吧？」
尹江河偷偷轉身一看，頓時魂飛魄散。
在這昏黃的路燈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它的影子變得好長，還像沒有頭一樣，一晃一晃的跟著他。
「啊！救命了，鬼啊！」尹江河大喊一聲，撒丫子就跑。
那個影子也窮追不捨，一直追到尹江河家。尹江河進了院門，驚慌失措的拿出鑰匙準備開堂屋的門，沒想到越慌越打不開門鎖。
「呵呵呵！」分明是個姑娘的笑聲。
「女鬼啊！是個女鬼！」尹江河心中大急，嚇出一身冷汗，拿鑰匙開鎖的手有些顫抖。
「大哥，你要媳婦不？」身後的姑娘開口問。
尹江河差點嚇尿，想著反正跑不脫，就強裝鎮定道：「姑奶奶，你別纏著我了，冤有頭債有主，誰害的你，你找誰去。」
「大哥，你要媳婦不？」身後的女孩又問。
直問尹江河毛骨悚然，牙齒都開始打顫，手一松鑰匙掉到了地上。
正當他驚恐萬分之時，女孩再次開口：「大哥，你誤會了，我不是鬼，我是從外省逃荒過來的，如果你能給我口飯吃，我願意嫁給你做媳婦。」
她的聲音輕柔而又誠懇。
「什麼？你不是鬼？那你怎麼沒有頭？」尹江河一聽女孩說她不是鬼，膽子大了些，但仍舊不敢回頭看。
「可能是我戴的帽子有點厚，衣服也厚，看上去就像沒頭一樣。」女孩解釋道。
尹江河聽了，斗膽回頭往身後看去，只見那個女孩緩緩脫下帽來，一個髒兮兮的臉露了出來，哪裡是鬼，分明就是個身材偏瘦的姑娘，看不清多少歲。
尹江河鬆了口氣：「哎呀！你不早說，嚇死我了。」
又疑惑為什麼姑娘會跟著他，難道自己長得帥，顯然不是，現在他的樣子和帥沾不到半點關係。
那姑娘有些羞怯的道：「大哥，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你能先讓我吃點東西嗎？」
尹江河徹底放下了戒心，一看那姑娘渾身被厚重的爛棉衣包裹著，臉上髒得像塗了層漆，對她半點興趣也提不起來。
但處於人道主義精神，不可能讓人家餓死。今天先給她弄點吃的，明天再帶去澡堂洗個澡換身衣服，以後的事再說吧。
「跟我進來！先搞點麵條吃。」尹江河說著，撿起了地上的鑰匙，麻利的打開了門鎖。
尹江河直呼怪事，那姑娘也聽話的跟著他進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