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詹姆士鎮
他抬著頭望著天花板，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扯過一旁的外衣，從口袋中掏出一支捲煙，準備享受一下。突然，他發現自己兜里的火柴不知道去了哪兒，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他的心裡有些焦急。
一根白嫩修長的手指出現在他的眼前，指尖上正跳動著一小撮明亮的火苗。掛在他嘴邊的煙瞬間就被點燃了。他回過頭，發現艾米莉婭已經醒了，正笑吟吟地望著他。
「這年頭還有人用火柴呀。」她用嬌嫩慵懶的聲音調笑道。
「抱歉，我是個特例，自身凝聚不了魔力。」阿扎爾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她。
「特殊點是件好事，這樣別人才會記住你。」艾米莉婭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並用手指在他的胸前畫著圓圈。
阿扎爾猛吸了一口煙，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未開拓地」的煙草永遠是他最愛的味道—醇厚、悠長同時廉價。他能抽到這麼好的捲煙，全得感謝「未開拓地」的特產—為數眾多的煙草莊園，以及千千萬萬辛勤勞作的奴隸們。
氣氛陷入了短暫而尷尬的沉默。這幾乎成了阿扎爾最害怕的事情—有些無話可說了。他們倆似乎就沒有更多的共同話題可以聊了。
「呃，那個……」阿扎爾決定打破沉默，「為什麼每次花一個銀幣呀？」
「什麼意思？」艾米莉婭回過頭，用那雙無辜而可愛的大眼睛盯著他。
「就是……你看啊，你長得這麼漂亮，身材又好，你父親還是傭兵公會的會長。這麼做有點像……」阿扎爾說著說著，越來越覺得說不下去了。
「像個妓女？」艾米莉婭倒是挺大方的幫他補全了句子。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阿扎爾在心裡默默念叨著。
艾米莉婭看到了他的窘態，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她從阿扎爾手上自然而然地接過捲煙，若無其事地淺嘗了一口。
「按說呢，你雖然長得還不錯，但是年紀太大了，人品又差。你自己過的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掙的錢又不多。按說我連偷情都不會去找你。之所以和你上床，還是因為這個。」
「但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覺得虧得很，就只有收你點服務費啦。」
說完之後，她開始「咯咯」地笑了起來。阿扎爾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她說話的語氣總是那種半開玩笑式的，讓人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
「你這麼說我？大叔我真的有點傷心哦！」他佯裝生氣地開玩笑。艾米莉婭笑得更歡了，氣氛總算是活躍了起來。
阿扎爾終於算是鬆了一口氣。不知怎地，一面對艾米莉婭，他平時面對其他姑娘時所冒出的那些甜言蜜語一個字都說不出。這個女孩對他而言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可以讓他的如簧巧舌全數失效。
「再和我講一講未開拓地以前的故事吧。」艾米莉婭笑意盈盈地盯著他。
「還要聽嗎？每次我講了一半你就睡著了。」阿扎爾的語氣聽起來格外地無奈。
「講嘛講嘛，正好可以給我催眠嘛，我困了嘛。」艾米莉婭對他撒嬌。試問，有哪個男人能夠抵擋得了呢？
阿扎爾輕輕嘆了一口氣，開口講起了已經不知道講了多少遍的故事。
「去奪取.....這是以前我們傭兵酒後常說的一句話。當然現在已經沒有人會這麼說了。二十多年前，這裡還是一大片無邊無際的叢林，可不像現在，到處擠滿了街道、農莊，
還有一群群臭烘烘的人。當時的國王正忙於抵擋火之國如潮水一般的戰爭，根本無暇開發這片處女地。那時候，這裡還是猛獸的天堂。統治這裡的，是一種被今人稱為魔女的神秘生物。
「但是在二十年前，老國王駕崩了。火之國似乎也明白髮動戰爭是徒勞無益的，便放緩了對光之國的攻勢。因此，新國王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將大批重刑犯和奴隸送往未開拓地，同時昭告天下，給予每個去未開拓地的冒險者們一定的補貼。於是，這裡似乎在一夜之間變得熱鬧了起來。重刑犯、奴隸，以及千千萬萬要錢不要命的傢伙們，都一下子涌了過來。這些傢伙們，便是未開拓地的最初居民。
「一個個人類據點開始在這裡建立起來。而人們則保持著他們一貫以來的良好傳統—掠奪一切、破壞一切，貪婪地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條件。但是，很快有人便付出了代價。幾個人類據點相繼遭到了神秘力量的襲擊，被整個夷為平地，沒有任何倖存者。一開始人們都不明就裡，以為是光之女神降下的神罰。但是後來，從一些倖存的冒險者的口中，-人們得知了一種叫做魔女的存在。後來，人們似乎在發展據點時探索出了一種規律—只有在一定的範圍內進行擴張，才不會遭到魔女的襲擊。所以說，今天未開拓地的發展，完全在魔女的預想之中。
「儘管是這樣，現在的未開拓地仍然為光之國帶來了巨大的稅收。人們在這裡狩獵各種珍奇的魔獸，將自己的獵獲換成大量的錢財；煙草莊園在這裡蓬勃發展，為奴隸主和國家都帶來了巨額收入。就連奴隸貿易和妓院都在這裡找到了巨大的市場，讓那些卑鄙的商人們賺得盆滿缽滿。在這裡，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當然，除了那些下了地獄的人們，以及那些生活在地獄中的人們。但有誰會在乎那些弱者們呢？所以……艾米莉婭，艾米莉婭？唉，居然又睡著了。」
阿扎爾看了一眼懷中的艾米莉婭，發現她早已進入了夢鄉，發出了均勻的鼻息聲。
阿扎爾輕輕嘆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了窗外。一排排低矮的房屋擠在一起，襯托著城中心的兩座高塔更加地顯眼。
那些暗巷中，有多少人正在被強姦和謀殺呢？有多少人永遠失去了自由呢？又有多少人看不見明天的太陽呢？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腦中突然蹦出了一個接著一個深奧難懂的問題。
阿扎爾自認為自己很少思考，是靠著慣性和運氣一直活到了現在。但是，偶爾他也會禁不住思考這樣複雜的問題，這讓他倍感痛苦。生而為人，會思考也是一種詛咒。
「未開拓地」，一片自由之地，一片冰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