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楚練歸來

清晨，梅花小築。

鵝黃色絲絨薄被中露出一張小臉，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四處打量，只見糰子一頭扎進被窩裏，只剩半截身子和兔尾巴露在外面，瞧這銷魂的姿勢，想必是睡得十分安穩。楚織心想，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便一把揪住兔脖子，將這小傢伙從被窩裏拎了出來。

「啊啾！」她剛冒出半截身子就被一陣寒氣給擋了回去，連人帶兔子一起縮回了被窩裏，「涵荷涵荷，昨兒晚上下雨了嗎，怎麼這麼冷！」軟軟糯糯的聲音自裏間傳了出來，涵荷忙取了一件絲絨斗篷便往裏間走，行至床前，抬手將床邊簾幔掀開，便望見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以及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可不是嗎，今兒已是寒露，外頭院子裏的梅樹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裊裊涼風動，凄凄寒露零。寒露之後，便是霜降，緊接着就是重陽！」想到可以離開蒼靈山莊出去見見世面，她就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

「小姐，快把斗篷披上，這白露身不露，寒露腳不露，您要是着涼了，還怎麼參加重陽宴呀！」涵荷一面為她系好斗篷，一面彎下腰為她穿好鞋襪，這才讓她下地。

內室，楚織規規矩矩地坐在妝鏡前，任憑涵荷一臉糾結地為她打理著一頭雞窩似的亂髮，糰子懶洋洋地趴在她膝蓋上，微眯著一雙紅寶石似的眼，耳朵耷拉着，看起來非常享受楚織往它耳朵上系絹花。

檐廊外，白衣少年健步如飛，腰間一柄鑲海藍色寶石的佩劍，與那墨玉環佩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丫頭！」一道清朗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如夏日裏鬱鬱蔥蔥的山林間淌過的山泉，如泠泠月色清冷而溫柔。

楚織猛地抬頭，對上了鏡子裏那雙清澈溫柔的眸子，修長的身影倚在門邊，眉梢眼角雖帶着濃濃的睏倦，卻異常溫柔，少年笑了笑，伸手拂過門邊珠簾，抬腳進來，然後將兩袋竹麻紙包裝好的物什擱在窗邊矮几上，便走到她的身後，站定，「嗯，讓哥哥好好瞧瞧，我的織兒有沒有長胖？」

楚織剛回過神來，瞬間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撲進那溫暖熟悉的懷抱，一如七年前，初次來到這個世界，少年從門外進來，帶着淡淡的泥土和青草氣息，「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楚練摸了摸她的頭，比劃了一下，「丫頭，你長高了呀！」

楚織抬起一張小臉，笑嘻嘻地拉着他的衣擺，「哥哥哥哥，我要轉圈圈！」

楚練無奈地點了點她的小鼻子，抱起她，飛快地原地轉了幾圈。

「丫頭，你要是再長大一點，哥哥可就抱不動啦！」兩人剛剛站定，楚練蹲下身，將她散落下來的幾縷髮絲攏到耳後，隨即抬手指了指那黃花梨木製的矮几，「看哥哥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了？」

涵荷看着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挪步到窗邊坐下，便跟了過來，隨手倒了兩杯茶，「少爺是今早剛剛回來的吧，可曾見過老爺夫人？」語罷，楚織也望着自家哥哥，只見他正聚精會神地解著竹麻紙外細草繩編的結，確實風塵僕僕的樣子，想來也是沒有休息好，不由得感到一絲心疼，同樣想到他一回來第一個見的人就是自己，便覺得心頭暖暖。

「哇！荷花酥！」淺褐色的竹麻紙中央，似有兩朵荷花盈盈綻開，花瓣層層疊疊很是逼真，楚織捏了一小瓣放在嘴裏，讚不絕口，「觀之形美動人，食之酥鬆香甜，確實別有風味啊！」

「還記得我之前與你提過的南潯鎮陳記嗎？這便是他們鋪子裏最新鮮的點心了，據說出自一位夏國來的糕點師傅之手。」楚練看着自家妹妹一臉欣喜的表情，很是欣慰，將拆開的另外一個包裹遞了過去，「來，嘗嘗這個？」

「藕粉桂花糕！」楚織驚喜地望着桌上的兩塊糕點，陽光透過窗子灑進來，更趁得眼前的食物瑩潤剔透，散發着淡淡的桂花清香，「果然清香軟糯呀！」這道點心，前世媽媽曾經也為她做過，眼角不由自主地籠上了一層氤氳的水霧，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捻了一塊點心，送到嘴邊，卻半晌沒有張口。

「丫頭，」楚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哭笑不得地道，「沒事的，儘管吃，如果不夠的話，哥哥再到山下去買。」說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伸手在袖子裏掏出一個木頭雕刻的人偶，小小的臉龐，一雙活靈活現的大眼睛，長長的頭髮用細繩綰了兩個髮髻，衣袖蹁躚，裙裾飛揚。

「呀，這不是小姐嘛！」涵荷看看人偶再看看自家小姐，驚訝地合不攏嘴，「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哥哥，這是你親手做的嗎？」

楚練點了點頭，「乖，不能光吃點心，早膳還是要用的，哥哥先回修竹院了，晚些時候再來見你。」

楚織悵然地望着那修長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才施施然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涵荷你說，哥哥他是不是瘦了？」

「奴婢聽聞，少爺此番處理南潯鎮的事情，倒是頗費了些周折的。」涵荷想到近幾日庄中子弟們談論的事情，再看楚練確實一臉倦容，不由地輕嘆了一聲。

「涵荷，我今兒想喝青菜蘑菇粥，對了，順便給糰子準備一根胡蘿蔔。」楚織一面想着哥哥方才的叮囑，一面摸了摸懷裏的小白兔，脆聲吩咐道，「青菜蘑菇粥要雙份，一份送到修竹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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