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賄賂娘親
黃昏，暖橘色夕陽透過籬笆矮牆，落在屋子裏小小的身影上，只見她取了一隻白瓷大碗，置於案板之上，又彎下腰在櫥櫃底下的沙盤裏取出一隻雞蛋，踮了惦腳，奈何個子不夠高，輕輕地嘆了口氣，便轉身取來一隻小板凳，踩在凳子上，動作嫻熟地將雞蛋打碎，將蛋清裝入那白瓷大碗之中。
「小姐小姐，你要的新鮮牛乳來了！」話音未落，只見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捧著一雪白瓷盅從簾幔外轉了進來。
「快，倒那兒，然後放在蒸鍋裏面隔水加熱。」楚織歪過頭，示意涵荷將牛奶倒入一旁的紅瓷小碗，「等它沸騰之後，再取出來，靜置放涼即可。」
片刻之後，涵荷驚喜地望着紅瓷小碗，「小姐，這牛乳上面倒真的結了一層厚厚的乳皮！」她看着楚織輕輕掀起奶皮的一角，緩緩將紅瓷小碗中的奶液倒入白瓷大碗之中，又在大碗中加入些許白糖，和著牛乳，蛋清，一塊兒攪拌，一時看得出神，待回過神來，方發覺楚織此刻居然站在凳子上，嚇得她趕緊把楚織抱了下來，接過她手上的活兒，「小姐，這種事情交給我吧，您在旁邊指揮就行了。」
「那就有勞涵荷姐姐了。」楚織道了聲謝，便乖乖站在一旁，做起了軍師，「姐姐，務必要攪拌均勻喲，對，就這樣，然後再把它倒回那個紅瓷小碗裏面。」
「小姐，這就是你說的紅豆雙皮奶呀！」涵荷看着碗中黏糊糊的不明液體，有些難以置信，「這怎麼聞着還有點兒腥味呢……」
「哈哈放心，這最多就是個半成品，來，把這個蓋上，」楚織取過一旁早已准別好的乾淨紗布，蓋在碗上，「快，把它放到那邊蒸鍋里，大火蒸十分鐘，哦不，一刻鐘左右，然後再燜少頃，取出就可以啦！」
涵荷將信將疑地照做之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那小姐之前吩咐我準備的冰塊還有紅豆是做什麼用的呀？」
「你忘啦，我做的這道點心叫做紅豆雙皮奶，這紅豆嘛，自然是吃的時候，撒在奶皮上面的呀至於冰塊，一會兒冰鎮一下，效果更好~」她笑着拉起涵荷的手，那笑容里有一絲緊張，「姐姐你說，娘親吃到我親手做的這道點心，定然心中歡喜，對不對？只要娘親歡喜，自然會幫我求爹爹，對不對？爹爹那麼喜愛娘親，定會允了我一同前去藏劍閣，對不對？」
邏輯滿分！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涵荷抬起另一隻手，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你這麼可愛，你說什麼都對！」
戌時，涵音院內，如水的月光透過精緻的雕花木窗欞，落在內室中女子淺紫色的紗衣之上，她略略一抬胳膊，誇大的袖口便順勢滑到手肘，露出纖細白皙的腕子和一雙柔弱無骨的玉手，右手一道精緻的紫色水晶手鏈纏繞在腕間，左手按弦取音，右手輕輕一挑，青玉案上的七弦琴便發出古樸而雅緻的樂聲。
待楚織捧著食盒踏入涵音院之時，碰巧一道悠揚古樸的旋律從內室傳來，崑山碎玉，香蘭泣露不過如此，一時間，便和著這琴音吟誦道，
「年年雪裏，常插梅花醉。挼盡梅花無好意，贏得滿衣清淚。
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看取晚來風勢，故應難看梅花。」
曲畢，公孫雅抬眸溫柔地望着自家女兒，無奈道，「小小年紀，何來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
「娘親，女兒這是有感而發，娘親的琴音里分明就有漂泊之意呀！」楚織一面在她身旁坐下，一面吩咐涵荷打開了食盒，將一紅瓷小碗取了出來，遞到娘親手上，邀功似的笑道，「娘親快試試我親手做的紅豆雙皮奶！」
公孫雅寵溺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便伸手接過那碗，「就屬你新鮮主意多！」
她輕輕取了一小勺表層的奶皮，細膩香甜的氣息在唇齒間蔓延開來，於是又取了一小勺紅豆，軟軟綿綿夾雜着乳香味兒，嘗起來冰冰涼涼倒也少了一分甜膩，多了一分清爽。
「如何？」楚織胸有成竹地抿了一口茶，放下手中茶盞，又一臉諂媚地道，「方才晚膳席間見娘親似乎胃口不好，便想着給娘親做點兒開胃的點心。」
「哦？」公孫雅拖長了音調，故作不解地道，「我可是聽說，某人從下午就開始忙活了呢！」
楚織扭過頭氣呼呼地瞪了一眼身旁的涵荷，心道，說好的驚喜呢，說好的保密呢！後者聳了聳肩，表示很無辜，這新鮮牛乳是那麼好取的嘛，沒有夫人的首肯，如何下山？
楚織暗暗嘆了口氣，看來，還是要使用一下小蘿莉的先天優勢了，遂一面撲到娘親懷裏，一面用軟糯的聲音喊了句「娘親，」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似是氤氳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娘親，你就幫我跟爹爹說說嘛，人家也想去天虞山，人家也想去藏劍閣，人家也想看哥哥一舉奪冠嘛！」
公孫雅哭笑不得地將她從懷中扒拉出來，理了理那凌亂的額發，「你爹爹何時說過不帶你去呀？」
「真的嗎！」楚織聞言跳了起來，心道，早知道還費什麼勁做雙皮奶呀？
「早知道，你就不必這般用心的賄賂娘親了是嗎？」公孫雅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無奈地嘆了口氣，「還以為織兒長大了，知道孝敬娘親了。」
「娘親！織兒最喜歡娘親了！」
「你爹爹這次想帶你大師兄，十一師兄和十六師兄前往，另外練兒這兩天也要回來了，到時，練兒和羽兒也是會去的，等重陽宴結束之後，便由他倆護送你去雲麓書院參加入學禮。」話至此處，心中便湧起萬分不舍，「這個月你就多來涵音院陪陪娘親吧！」
楚織瞭然地點了點頭。
漁陽郡乃燕國西部一處向西南延伸出去的半島，與夏國東北部的鄞州半島遙相呼應，若是走海路，倒確實是最省時省力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