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桃花源副本

裴不歸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是。

其實這個問題嚴格說來，還是【書】幾個周目輪迴的歷史遺留問題。

說白了，疏月和【書】到底還是低估了在裴不歸這個變數的影響下，文野世界的劇本組們凝聚出來的巨大力量。

第三周目的裴不歸面帶微笑的把書砍的稀巴爛之前，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一切的後路，其中就包括了聯合費佳的所有人脈，澀澤的異能力晶體，利用蘭堂威爾斯等時間空間系超越者，把幾人的一部分記憶隔着時空，送到未來一周目的自己手上。

幸運的是，「書」貌似是被她那一劍給劈懵了，完全沒意識到她在鑽ug，四周目的裴不歸天生帶着兩世記憶，一路把握著度讓自己停留在能獲得大量資源卻不受太多忌憚的位置上，明面上是研究員，私下底卻自己設計著針對異能者的武器——再不抓緊時間搞事情，要是等「書」反應過來惱羞成怒了怎麼辦。

哦對了，三周目的費佳也是這個計劃的創始人之一來着。可是這個周目，當裴不歸入侵俄羅斯的監控系統捕捉到那個小小的身影的第一刻，就意識到了他並沒有成功保留上一周目的記憶。

那種從骨子裏溢出來的陰鬱，黑泥和彷徨濃郁的能和黑時宰一拼，絕對不是她認識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也許是因為他作為原劇情人物的原因。這樣看來，她作為一個隨時可能gg的背景板存在，也不是沒有好處。

四周目的裴不歸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謀划起上周目未盡之事。作為世界的原住民，她不求脫離這個天生的牢籠，只求帶着這個世界上所有罪孽深重之人......一起下地獄。

其實原本她的計劃應該是這樣的，但是......

「山鬼，最近會有一個孩子調到我手下來，是你師妹。」研究所冰冷潔白的通道里，李清照臂彎下夾着一板資料，一邊認真的說道，「她是一個很有天賦的時空雙系異能者，和你是同齡人，名字叫.......疏月？」

裴不歸正在想關於自己課題的事情，感覺到自己身邊的大人突然停下腳步，她也跟着停下，漆黑的眼瞳抬起，直視前方。

她明明記得剛才幾秒鐘，前方數十米直到拐彎的通道里空無一人，可是現在卻多出了一道黑色身影。

「我那便宜養父讓我現在你這裏報道。」身穿黑色長裙，和沉穩嚴謹地研究所格格不入的幼女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們的前方，微微仰著頭，略帶一點無機質藍色的灰眸似笑非笑地掃過來，目光直直看向裴不歸的眼睛，像是要穿透那層乖巧安靜的皮囊，直視她的內在，「她就是我以後的師姐？哎呀哎呀，很高興認識你喲~~」

一句話說到最後，她的尾音輕輕挑起，那甜蜜蜜的語氣中帶着某種絲絲縷縷的涼氣，仿若冰冷的毒蛇般，劇毒的纏綿之上是最美麗的外表......裴不歸的額上登時就冒出了細細的汗。

那是某種面對着比自己強大太多的生物時，本能的生理反應，但是裴不歸看着疏月灰黑色的眼瞳，某種瘋狂的想法就像是雨後春筍般，控制不住的從她心裏冒出，然後——逐漸燒起燎遍一切的火。

——這是一個前幾周目都不存在的人，她心裏認定。

......變數。

兩個各懷鬼胎的高顏值蘿莉對視一眼，腦海里同時冒出這一個詞。

裴不歸想的是：一個多出來的時空雙系的天才異能者......或許她可以用這個人作為突破口，全盤做出新的計劃了。

疏月想的是：哦豁，多出來了一個高智商劇本組誒，看來這個世界不會無聊咯。

——確認過眼神，是可以狼狽為奸的人。

......

所以當淡藍色的光芒從不知名的某處飛速發散而出，籠罩下的空間裂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歸位癒合時，裴不歸併沒有太多的驚訝情緒。

疏月還是選擇了幫助她，無論她抱有怎麼樣的目的。

「很好，現在你擔心的問題不存在了。」略略沉吟了幾秒，裴不歸聳了聳肩，向著費佳無辜的一攤手，「那麼現在——動手？」

費佳瞥了一眼逐漸正常化的空間，這時候瞎子都知道是空間系的疏月出手穩住了這裏。他轉過頭，帶着些許一言難盡神色的目光對上裴不歸漆黑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攏在袖子裏的手輕輕抬起。

「我總覺得你和疏月之間存在什麼我不知道的交易。」黑髮紅瞳的男孩歪著頭注視他，神色里都是天真又晦暗的笑意，既像是無傷大雅的玩笑，又像是藏在玩笑話下的隱秘試探。

「對。」出乎他意料的是，裴不歸居然大大方方的點點頭，乾脆利落的承認，「反正不過是一點無傷大雅的小交換——她幫我追逐夢想，作為交換，我幫她找樂子。」

她一攤手，少女科學家略帶稚嫩的臉上滿是無辜，「我是前途無量的異能科學領域的科學『天才"，她是幼年時便躋身超越者行列的異能天才。我們還是師姐妹的關係——互幫互助一下，這沒什麼奇怪的吧？」

「......」費佳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幾秒，科學家神色鎮定，臉上的一切細微的動作，每一絲隱秘的微表情都告訴他：她說的是真心話。

......但裴不歸定義里的「無傷大雅」到底是個什麼鬼，是可以打一個大大的問號的。

半晌，費佳才收回來自己的x光視線，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唇角，「好吧，我信了。」

他抬起手指尖夾着的乾淨小刀，刺向自己手臂的動作凌厲而狠辣。刀尖沒入皮膚的聲音隱秘而粘膩。當淡紅色的刀尖拔出時，刀下露出的肌理先是安靜了一秒，鮮紅的血液才後知後覺般，噴湧上來。

——而隨着費佳傷口處的血液越流越多，他身旁安安靜靜獃頭獃腦的『費罰"慢慢的有了反應。他突然卡住自己的脖子，像是在經歷什麼窒息的痛苦般，表情在扭曲中如同異化前的村民一般，迅速的乾癟下去，化為單薄的紙張。

完整的異變過程在眼下悄無聲息的進行着，這場景足夠一個自恃勇敢的成年人都頭皮發麻，而裴不歸和費佳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後者正帶着些好奇的表情按壓着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連一個眼神都吝嗇於給出。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當費佳開始試圖撕扯原本屬於費罰的衣服給自己包紮傷口時，他的面前赫然已經站立着一毛一樣的「費罰」。

「異能者在這個空間里受傷，替身人偶的數量就會不斷增加，連帶着本體身上的異能力將被分散......」裴不歸一個個打量著彷彿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幾個男孩，語氣中帶着些許隱秘的狂熱，「只是不知道出了空間還有沒有作用......這簡直就是夢幻一般的實驗條件！」

她有點明白為什麼三周目的裴不歸即使知道能傳輸的記憶有限，也要把關於陶潛的資料完完整整的告訴她了。他的異能力簡直就是對於科研工作者的「桃花源」，一旦進化到完全態......簡直比澀澤龍彥的異能力還要令人激動！

陶潛，2008年晉陞為超越者，異能力【桃花源】。可以通過此異能開闢一個異能空間，而不同於其餘空間系異能者普遍類似於移動倉庫的能力，他的異能力空間直接就是一整個山谷，裏面非常符合華夏畫風的可以種地可以養殖，更有甚者，空間中還能夠誕育擁有人格的異能生命體！

雖然這個異能和森鷗外的異能差不多，能夠同時存在的異能力生命體有上限，但是這已經足夠科學家瘋狂了好嗎？！

估計沒有得到這個異能力是上周目的裴不歸最大的遺憾。她準備好摸頭殺準備好骸塞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然而佈置了幾年，還是什麼結果都沒有。

陶潛這個人太能躲了，人家太宰對這個世界失望不斷作死撿屍十分方便，他對這個世界失望就滿世界跑，還專往各種山區犄角旮旯里藏！

這種勞神費心佈置好陷阱，目標卻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繼續在地球的不知道哪個角落逍遙了好幾年，這件事情放在三周目裴不歸刺激的一生中，絕對是數一數二的敗筆。

「我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費佳一抬眼就面對着十幾號自己的復刻版，趴在一張桌子上，氣若遊絲的說道，「你對這個地方的規則怎麼那麼熟悉......你該不會就是對這個......異能者，覬覦許久，所以才故意密謀著要把我們帶進來吧？」

該說不愧是劇本組嗎？這麼敏銳。

裴不歸挑了挑眉毛，沒有否認，反正任別人再怎麼扯淡也是很難動搖一個劇本組認定的事實的。她索性示意費佳往窗外一看，含蓄地坐實了他這個猜測。

「看。」她一抬下巴，「外面的怪物變少了。」

上方划重點：異能力生命體存在上限。

*

問：讓一個上一秒還恨不得一刀捅死你的人，下一秒對你感恩戴德，需要幾步？

疏月可以回答：三步。

以第一步，控制他。

疏月手中的「無」還頂的脖子，隨着她聲音低緩地一個又一個問題，動作也沒有絲毫放鬆。

而隨着空間崩塌程度隨時間的流逝而加劇的情緒也肉眼可見的愈發焦急。疏月假裝沒看到他抱着懷中出岫的力道越來越緊，鎮定的說道，「最後一個問題。」

第二步，找出他目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你看起來十分不想這個空間崩塌掉啊。」疏月帶着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稚嫩的聲音中卻帶着完全不符合年齡的洞察感，「你為什麼要把這個孩子抱的那麼緊？」

說到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雖然身體依然僵硬，但是神情已經略微放鬆下來。乍然聽見這句直戳他心窩子的話，即使反應再怎麼快，那一瞬間的表情失控也泄露了他的情緒。

「她......」眼瞅著疏月若有所思的目光就算是再怎麼傻也明白她已經得到想要的信息了。他自知失言，下意識的張嘴試圖辯解，剛吐出一個字就重新閉上了嘴巴。

多說多錯。面對疏月這種人，說謊一點用都沒有。

疏月看着他的反應，心中瞬間將一切線索勾連起來，然後就在心裏默默地放了一個快樂禮炮。

首先，她首次遇到出岫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小異能生命體雖然擁有神智，但是卻完全沒有任何的攻擊和自保能力。這放在異能生命體上是不合理的，沒有用的東西，我造你出來幹嘛？

其次，在進入這個隱藏空間前為了奪回被疏月劫持的出岫，甚至寧願放棄攻擊疏月。而就他自己所說，一旦祠堂的蠟燭被點亮，異能空間內的所有異能生命體就能夠追殺外來者，而到底是為什麼，才會這一個異能生命體寧願違背攻擊外來者的本能，也要保護出岫？

順無意識間露出的破綻，疏月迅速找到唯一一個可能的結論，那就是「保護出岫」對來說，優先順序大於「攻擊外來者」。

至於原因是什麼並不是疏月關心的，不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出岫原本並不是異能空間的人，而是異能空間的主人出於某種原因將她安置於此......無論如何，她和異能空間主人無比在意的一個要點。

——很好，幫助裴不歸穩住這個異能空間的合情合理合法理由找到了，好耶！

第三步，解決這個問題。

四周的景物在飛速的重合坍塌，崩潰的跡象已經蔓延到這片核心區域，可想而知外面的情況有多麼堪憂。疏月微微眯了下眼睛，難得有點良心的想起自己在外面的兩個小夥伴，輕咳一聲，攏在寬大袖子裏的手抬起，向著虛空輕微一點——

隨着幼女纖細白皙的手指在虛空落下，有無機質的淡淡藍光順着她的指尖為中心，飛速的向四周擴散。遠處樹木房屋的殘骸灰燼隨着空間裂縫飄來，在空中一瞬間渡上那泛著些許藍光的顏色，時間倒退，四周灰燼順着不可知的軌跡聚合原來的位置，旋即在癒合的大地上凝聚回原形。

時間和空間的力量自那指尖逸散開，滋養著殘破的空間。

錯位建築歸位，灰燼重回原貌，太陽在巨大的黑色縫隙中重新填充出現.....的瞳孔中倒映着這彷彿女媧補天一樣的情景，繃緊的唇角不易察覺的抖了一下。

「你在......幹什麼？」他迷惑的問道，「為什麼......」

隨着空間逐漸趨於穩定原本有些蒼白虛浮的身影瞬間凝實起來。他抱着出岫，表情就像是看到了原本持刀挾持着他的劫匪突然一百八十度變臉，轉頭跟他說「我是來營救你的警察」一樣。

——雖然這麼說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你就當我在例行好人好事罷遼。」疏月按著自己的領口從空中跳下。雖然自【書】蘇醒之後她動不動就縮水的毛病好了很多，但並不是毫無影響，原本合身的衣服此刻掛在身上顯得有些空蕩。

懵逼的目光中，身高還沒他腰高的幼女看起來有些努力的仰著頭，稚嫩略帶嬰兒肥的臉上顯露出不符合年紀的沉穩與嚴肅，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然後板著一張臉，對他極其嚴肅認真地說道，「你好，我是華夏邊境基地行動組成員林疏月，你的主人涉嫌一起受害以上的異能謀殺案，出去之後請和我走一趟——當然，在此期間，我會努力保證無關人員的生命安全。」

她看了一眼出岫，小臉上沒有絲毫天真，而帶着些許沉沉的殺意，「我不知道這個人類女孩子是如何被你弄到異能空間里的，不過你的行為已經涉嫌使用異能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罪和未登記濫用異能罪，在我們搞清楚一切前，乖乖和我會基地一趟吧——我的能力你剛剛已經看見了，勸你不要多大壞心思。」

當然，進去了就不會讓你走了。疏月在心裏默默地補充道。

她這一番威脅感十足的話落耳朵里，後者足足愣了將近半分鐘，好像反應過來了又好似沒聽懂，有些迷茫的應道，「好......」

這句話說到一半，他忽然又反應過來，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一丁點大的女孩子救了出岫，隨即收起臉上看起來有些獃獃地神情，鄭重其事的對她說道，「......謝謝。」

「......」疏月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劇本組罕見的也有迷惑的時候。

......她這是意外收穫了一個斯德哥爾摩患者嗎？疏月有些迷惑地想到，問題是，親，你還記得差點把你們弄死的也是我......嗎？

啊這，看來她剛剛學着林君復說話的樣子很有些令人信服的「正氣」嘛，以後可以多用用。

疏月心裏漫不經心的想着。算算時間......裴不歸他們應該也已經把事情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