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像有人偷走了時光機器，把它向後調了好幾格；也像在撰寫回憶錄時，下意識略過了某些腦海里模糊的記憶。

盛夏的陽光沒落在哥譚，但它密不透風般的熱和悶卻在這兒留下了。

韋恩莊園，被改造成學習室的原娛樂室內。

克里坐在特製的椅子上，屁股底下有坐墊，大腿和腰間都扣著車用安全帶同款的帶子，卻較為寬鬆。因為年齡的增長，他已經和寶寶椅說再見了，就要有新的設施方便他的生活。

克里正在讀一本講武術的中文書，其複雜程度完全不是初學外語者能駕馭的。而坐在他對面的布魯斯正在朗讀一篇中文兒歌，發音非常趨近於普通話。

布魯斯已然脫離了幼童階段了，他現在身高有一帶著些稚氣的小小少年面孔可以說是精緻又帥氣。那雙眼眸已經呈現出美麗的深海般的鋼藍色，卻因為少年毫無瑕疵的皮膚和長長的睫毛顯得還有些幼稚。

還沒開始變聲的他依舊有著清脆的童音，只不過完全聽不出說話間有什麼孩童的稚嫩感。朗讀兒歌的他眼神專註，表情是一如往常的平靜、沉穩。漢字從他舌尖吐出，除了部分較難的發音外，均是字正腔圓。

讀完一首，布魯斯抬眼看向對面的人。

克里今年九歲了，身高還在正常生長，可體重卻還是比同齡人輕。他現在有一米四，可只有二十公斤。瘦格外立體，手指完全不再胖乎乎的他活像東區長大的流浪兒，而不是韋恩家的小少爺。

他的長相逐漸呈現出自己的特點。除去黑髮藍眼，他和布魯斯就沒什麼相似之處了。克里雖是土生土長哥譚人，而且百分之九十可能是在東區最貧困家庭出生的。但他完全沒有表露出任何同自己血管里的基因相似的性格發展，或許這和他喜愛中國文化有關……他甚至有著特別的中文天賦。

布魯斯本來擔心隨著年齡的增長，兒童叛逆期的克里會被無解的病症壓垮精神，暴躁易怒、抑鬱自卑。但實際上克里堅韌的意志和思想上的平和讓他成熟異常，已經到了他會向弟弟學習的地步。毫無疑問，萊斯利醫生、阿爾弗雷德和克里，都是在父母離開后他最初的老師。

留著披肩長發，微卷黑髮被阿福束成辮子，就像一位小小古典紳士的克里有雙淺藍色的眼睛，更像是純正的蔚藍里摻了哥譚天空一般的灰。

「布魯斯，你念的很標準！」

克里扣下書本，他剛一翻動手腕，對面的布魯斯就看懂了他的意思，幫他完成了這個動作。

「我比你還差遠了，克里。」布魯斯推走兒歌繪本，向後靠在椅背上，難得休息了一會兒。

這時候，阿福找准了時機送上茶點——一壺冷泡的玫瑰花茶，兩塊金黃的司康餅，分別是咸口和甜口。

阿福給克里倒好茶水，把他的塑料小杯的杯子把卡在他的手上，然後用刀將兩份司康切成小塊，讓他們能分清口味，將小甜點叉放在一旁。

「謝謝阿福。」兩個孩子異口同聲道。

阿福垂了下眼睛：「不客氣，少爺們。假如你們能有確定的休息時間，而不是要我見縫插針地端著盤子出現就更好了。」

「嘿阿福，這是我僅有的能教布魯斯的東西了，讓我過一把老師癮還不行嘛！」

阿福一本正經地對他眨了下眼：「克里少爺，請記住我們才是一個同盟的，不要縱容布魯斯少爺。」

於是克里立刻劃走了布魯斯手邊的各種書本，清出一片空地讓他們一心一意吃甜點。

「……」

布魯斯鬱悶地托腮，只能咽回還沒說出口的「阿福我不需要這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冷飲。

「呼，好涼快。」喝了一口的布魯斯立刻感覺到了消暑，整個人放鬆了不少。

克里想給布魯斯叉塊甜點，又突然記起從今年開始實施他和阿福一起進行的特訂飲食結構計劃。

這個計劃從八歲時布魯斯在阿福和萊斯利醫生的幫助下解決韋恩夫婦去世遺留下的問題，韋恩集團需要他接手的部分事物決策，應對哥譚因為他們去世產生的大小波瀾，學習如何管理他的家產等忙碌的時間過去后，布魯斯決心鍛煉自己時就出現了。

從閑下來后，阿福就開始對這個計劃進行實驗，摸索著制定特殊的營養餐。

布魯斯給自己制定了長長的計劃清單，雖然還沒有摸索到改變哥譚的具體方法，但讓自己強大起來總是正確的。

年齡尚小的他在萊斯利醫生的要求下選擇了更側重智力訓練方面的成長計劃，體能訓練被控制在科學的範圍內。但他沒有忽視孩子從小培養武學技巧的重要性，阿福在不被暴露的前提下給布魯斯請來了一些老師，教習他各種技能的基礎知識，定期訓練，幾乎將日常排滿。

克里陪伴他所有的智力訓練課程，他學習掌握的知識，克里也能做到全部吸收，但他明白那是因為布魯斯還是孩子，還沒有到學了高深難度的真本事的時候。

以克里的資質，他沒有那樣的天賦，只是有著成熟大腦的普通人前世也不是什麼驚才艷艷的人物。所以他擔起處理人情世故各種決策的任務，他用一些方法引導和勸說布魯斯做出更好的決定，讓他任用更好的人才，相信值得信任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支持布魯斯的計劃，陪伴他完成訓練和課程，讓他這艱辛的、由痛苦和悲劇做動力前進的路途不再孤單。

克里歪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阿福：「布魯斯能吃這個嗎？」

阿福像是早就猜到了，微笑回應：「吃一塊沒事的。不過我準備那麼多是希望您多攝入些熱量和糖，克里少爺。您體內的『魔法"老是吞掉本來屬於您的能量。」

「好的阿福，那這些可都歸我了。」

克里扯起面部肌肉微笑，他現在已經能做出好多流暢的面部表情了，只不過都是為社交場合準備的假表情，能被拍上報紙不會辣了哥譚市民眼睛的完美微笑。

在韋恩夫婦去世后，之前被報道得了病的韋恩家小兒子從被父母保護的角落裡冒了出來，和韋恩大少爺一同繼承了父母的企業和財產。而阿福則是暫時代替他們做各項決議出席各種場合和對外交涉的代理人。

小克里整個一隻脆弱的花瓶，面癱時你可以說這孩子就是個提線木偶，微笑時你可以說這孩子天真幼稚。在他跑出來露面后，不乏媒體表示這小孩撞大運：先天的痴獃被韋恩家收養，人傻了還繼承了一大筆錢，上頭還有個哥哥養著他，真是走了狗屎運。..

布魯斯十一歲后，各方面的訓練都到了新的高度，有一些課程結束，又有一些被年齡限制的學習開始。他有下一步的計劃，一個可以說是瘋狂的計劃。

他一直擔心最難以接受的是克里，可在他提出這件事後——

布魯斯咽下茶飲，感受到玫瑰花香和糖水的甘甜：「克里，我有個想法。」

「什麼？」克里正在咀嚼司康餅，他吃的很慢很慢，因為快一點就可能噎到。

「過兩年……當我再長大一點，至少看起來更強壯一些的時候，我想一個人出去遊歷。」

克里的表情都沒變，咀嚼著食物，等著他繼續說下去。站在一旁的阿福皺起眉毛。

「我其實一直有些……迷茫，也許是我還太小，經歷的事，學到的東西不夠多；見過的人，生活過的地方不夠多。」

「而我想要更快長大、成熟起來，就需要親自體驗，我可以嘗試成為各種各樣的人；拜訪全世界的智者，尋找我想要的答案。」

克里咽下嘴裡的甜點，沒有表情的臉上一雙眼睛很是動容：「你為什麼想這樣做呢？」

布魯斯抿了抿唇，垂下眼思考：「我的生日禮物——爸爸在他留下的錄音中教導我，做有些事時想要成功就不能心急。所以我不認為學一些大家都能知道的知識和技巧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我不能急於求成，既然生活能讓我變成現在的樣子，那麼它能教會我更多。」

「除此之外，我是想到了我們曾經的願望，環球旅遊和去一次東方……我想等那時候，我可以一邊修行一邊尋找治癒你的方法。我會去一次中國，那是個古老的國度，我想很可能會有收穫。」

克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已經發自真心地笑了出來，那在臉上呈現出的是一個很醜的笑容：「就當這是擁抱。」

溫暖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布魯斯驚訝地抬頭，他能讀懂克里的眼神，這是完全支持他的回答嗎？

克里做了一個舉起雙手的動作，布魯斯知道那是他所謂的「upupandaay！」起飛的意思，雖然他沒弄明白為什麼代表飛翔的是這個動作。

「我會支持你的！反對的話留給阿福來講，勇敢去做吧！」

他笑了一會兒，看到阿福嘆氣，才斂下鼓勵他的玩笑表情：「你有兩年的時間去考慮，布魯斯。但你可以放心，還有我在哥譚，絕對不會窩囊到你回來發現咱們家被某些凱恩壞蛋搶走。」

克里在渡過了最糟糕的一天後，開始變得樂觀且充滿勇氣。因為布魯斯被人生狠狠按進了黑暗的泥沼，他無時無刻不在體驗窒息，克里需要從水下爬出來，抓著他的手朝岸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