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身不由己的上官倩

洛陽城教坊司。

教習蘭馨兒扭著纖細的腰身，緩步走入浮香苑，手捏棋子的上官倩聽見動靜抬頭看過去，立即將身子一軟，斜靠在背後的軟墊上，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看來有些我見猶憐的味道。

「妹妹身子不適，未能起身恭迎蘭教習，實在是抱歉。」

蘭馨兒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你知我知的笑容：「行了，此處也沒有外人，不必裝模作樣的。」來到上官倩身邊坐下，蘭馨兒的語氣中生出一絲得意，「年前禮部送來一批新弟子，聽說都是王焊謀逆案中受牽連的犯官家屬，其中一位名叫俏兒的小丫頭頗具靈性，模樣兒更是無可挑剔，若是稍加培養，必定會成為今年花魁大賽的奪魁熱門。」

上官倩抬眼斜了斜蘭馨兒：「如今的朝堂不太平，歷年都會有這些命苦之人被送入教坊司，這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蘭教習與妹妹說不著這些。」

蘭馨臉上的笑容一滯，旋即恢復了正常：「我這也是關心妹妹，畢竟做咱們這行憑的是手藝與年紀，天下烏鴉一般黑，那些臭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妹妹如今掛著花魁的名頭，自然有選擇恩客的自***，可花無百日紅，如若這名頭被人搶了，可就沒有如此優渥的待遇了。」

上官倩冷哼一聲，並未做出任何反駁。

「姐姐知道妹妹的性子烈，一旦心中有了人，這世間的其他男子便再入不了妹妹的眼，只不過京城那邊已然傳來了消息，鄂王殿下成親了，娶的是皇甫家的三小姐，雖說門庭不如昔日的上官家顯貴，卻也算門當戶對，上官妹妹又何必為了一個已然有些家室的男人守身如玉呢？」

上官倩那淡漠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內心深處卻宛如被鋒利的匕首刺了一刀，無盡的哀傷瞬間侵蝕了她的全身。

在得到李昀成親的消息時，她便感覺自己成為了一具行屍走肉，可如今蘭馨舊事重提，她卻發現這樣的攻擊依然能夠給自己帶來錐心之痛。jj.br>

上官家受牽連淪落至此，她不怪自己的姑祖母上官婉兒，既然家族享受了榮光，便要承受相應的代價，都是天道輪迴而已，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為了家族的性命安危，上官倩可以忍受身在教坊司的屈辱，她曾經唯一的盼頭是能夠得上天眷顧，在自己人老珠黃之時嫁一位心儀的如意郎君，不求富貴通達只願琴瑟和鳴。

可命運就是對自己如此不公，讓自己遇上了李昀卻不能與他廝守終身，即便是做妾也不可能，這叫上官倩感覺自己的生命已然沒有了任何意義。

「姐姐的來意，妹妹似乎猜到了一些，不知又是城中哪一位公子求姐姐做了說客？」上官倩一聲冷笑，「無論是誰，都叫他們收了這些齷齪心思，事到如今妹妹也不妨將話挑明，我這身子可並非只屬於我個人，想要做什麼根本就不可能由著我的性子胡來，不知這話姐姐能否聽明白？」

上官倩打算以勢壓人，蘭馨兒卻絲毫沒有被對方的氣勢嚇倒，而是淡淡一笑，接下來的幾句話直接讓上官倩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有如一具毫無血色的枯骨。

「妹妹不必拿你背後的人來壓我，若非有人授意，姐姐也斷然不會來討這個沒趣。我也實話說了，讓我來勸誡妹妹的人姓武。再告訴你一件事，想要得到你身子的人姓李，長安人氏，妹妹也是聰明人，我也不必說得太過透徹，此事成與不成，由妹妹你自己定奪。」

掃一眼呆坐良久不發一聲的上官倩，蘭馨輕輕嘆一口氣，站起了身子：「話我已然帶到，這趟長安妹妹去與不去，便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直到蘭馨抬步出門，霍香兒這才從裡間走了出來，她的神色也不太好看，卻還是來到上官倩身邊輕聲慰藉：「為師聽說鄂王殿下已經被皇帝陛下恢復了爵位，或許讓你進京相聚的便是殿下也不一定，你……」

上官倩苦笑搖頭：「這話也就是自欺欺人而已，殿下剛剛在京城站穩了腳跟，他的夫人更是當今相爺所保的媒，而我上官家更是陛下下旨嚴懲的欽犯，殿下即便再糊塗，也斷然不會做出此等荒謬之事。」

「那……」霍香兒自然也知道那是痴心妄想，不由得神色愈發暗淡，「倩兒你打算如何自處？」

「橫豎都是自己的命，我又能有什麼辦法？逆來順受便是。」上官家受武家的恩惠，這才保住了全族的男性，這份恩情由她一個女子去還雖說不公平，卻也的確上算，或許事成之後的一丈白綾便是她最後的去處。

「師父，麻煩你幫倩兒準備一下，我要去京城了。」

長夏門仁和坊，一處高牆大院的門前，一名侍女打扮的丫頭不住敲擊著硃紅色的大門，伴隨著院內的一聲詢問，大門緩緩開啟，老張頭看著門外不停喘著粗氣的小姑娘，立即將身子讓了開來。

「這不是上官姑娘身邊的珊兒丫頭嗎？何時如此著急忙慌？你家小姐怎麼沒一同過來？」

珊兒實在是不顧上與老張頭搭腔，而是提起裙擺便想要朝院內衝過去：「張爺爺，我是真有急事面見夫人，不知她老人家現在何處？」

聽見動靜的靈兒從影壁後面露出了腦袋：「珊兒，你怎麼一個人過來了？上官姐姐呢？」

見來了能夠主事的，珊兒立即跑了過去，口中急切說道：「不好了，長安城裡的一位權貴看上了我家小姐，打算將她接去京城，還請夫人念在母女情分上，幫幫我家小姐。」

經過這小半年的往來，上官倩與鄂王府大管家翠姑姑建立了相當深厚的情誼，翠娘收了她為義女，全府上下都對上官倩心存好感，除了早已看出其中有些玄機的胡姬阿伊莎與楊府密探小蓮。

聽說上官倩有難，靈兒也不敢怠慢，立即拉著珊兒往後院的方向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