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下不為例

見楊儇的神色激動，霜兒立即將半跪起來的夫君重新拉拽坐下，一根手指豎在唇邊輕輕吹了一下：「來送銀子的不是恩公本人，他說此事需要保密，不宜聲張。」

「對。」經過霜兒的提醒，楊儇迅速恢復了冷靜，住在永陽坊內，的確不合適一夜暴富，若是因此被外面的混混盯上，只怕家無寧日。

「那對方可還有其他交代？」

「來人只說讓你安心準備殿試，無需介懷其他。」

「一再相助卻無任何所求？」楊儇皺眉沉吟，「難道我二人果真是遇上了助人為樂的好人？」

兵部尚書府。

坐在矮桌后的柳尚書在手中的一份名單之上勾勾畫畫，時不時朝著下首的自家親信撇撇眼：「朝廷甄選武將率領五萬援軍前往敦煌駐守，此乃定國安邦震懾西域之大計，名單怎可胡亂定奪？況且相爺對此早有安排，你以為只憑本官一人便能左右的？」

「柳公且莫生氣，屬下自然知道此事是由相府主導，兵部只有執行權，行軍大總管是相府親信，這一點毋庸置疑，不過這五萬人馬明面上是馳援敦煌的守軍，當中近兩成的精銳卻另有密令，外人不知其中隱秘，咱們這些做事之人卻是一清二楚的。」

柳尚書的眉頭微蹙，臉上的神色也慢慢變得陰冷，朝著親信發出一聲冷笑：「張主簿，你到底是何意思？今日若是不把話說明白，只怕走不出這間屋子。」

楊國忠的確對他下過一道密令，敦煌五萬援軍在出了玉門關之後便會一分為二，其中四萬人馬依舊向西駐守敦煌，另外一萬人馬則轉道向東進入幽州地界暗中埋伏，這一萬人才是從劍南軍中選出的精銳之師，只不過這支軍隊所接到的命令絕不可為外人道，自己將此事秘密告知如今坐在下首的張主簿，也是因為將對方當成了心腹。

但若是這件機密因此外傳，他不介意將對方秘密處決，以絕後患。

似乎感覺到柳尚書的周身所散發出的陣陣殺意，張主簿的身子微微一顫，立即躬著身子硬著頭皮回道：「柳公稍安勿躁，下官對柳公一片忠心，絕不敢私自透露如此機密之事，下官此刻斗膽提及，實在是前不久有故友登門，此人似乎也知道其中的一些隱秘，打算借下官之口向柳公求取一官半職。」

「竟有此事？」柳尚書放下手中的硃砂筆，「那你的這位故友姓甚名誰，可是相府中的食客？亦或是楊黨中人？」

「一個小小的陪戎校尉而已，人微言輕的還入不了相爺的法眼，只不過聽他說有一位摯友在相爺身邊任職，知道他不甘心屈於人下，這才透露了些許風聲。」感覺到柳尚書面色不善，張主簿咽了口吐沫，繼續說道，「下官也曾追問告知消息的人是誰，可他卻為了不連累兄弟閉口不言，所以……」

「相府里人多口雜的委實不太像樣，如此機密之事也能往外說。依本官看來，只怕此事不久之後便會弄得街知巷聞了吧。」

面對柳尚書的一聲冷哼，張主簿唯唯諾諾不敢出聲，他也覺得相府之中的那位貼身侍從的行為太過荒唐了一些，如此軍機大事也能輕易與外人說。殊不知他們二人的懷疑簡直冤死了相府之中的一干人等。

且不說事關機密，相府中知之者只有區區二三人，而這幾位都是楊國忠的死士，如此重要的消息怎麼可能出自相府。

「未免消息進一步泄露，此事的確需要早些通知相爺，張主簿放心，明日本官稟報之時，自然不會忘了張主簿的提醒之功。」

「柳公且慢。」張主簿從座位之上站起身子向前行了幾步來到柳尚書面前，自寬袖中摸出一疊銀票，工工整整地擺放在柳尚書的案頭，隨即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是下官那位故交的一點小意思，還請柳公笑納。他說自己半生以來一直鬱郁不得志，年幼時總認為懷才不遇，人到中年之後方才想通其中的道理，這些是他的畢生積蓄，願全部敬獻，以謀得一個前程。」

「說的好聽，不就是打算從本官這裡買一個官職么？」柳尚書不屑一笑，「若是人人都想以此種見不得人的方式建功立業，我大唐朝廷豈不是會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柳公教訓的是。」張主簿躬身點頭，「那下官立即將這兩千兩退還回去……」

「慢著。」柳尚書輕咳了一聲，張主簿立即收回了打算捧起那疊銀票的雙手。

「組建援軍的時間太過倉促，加之幽州乃是苦寒之地，再者說那支潛伏軍日後需要與朝廷斷絕任何聯繫，在毫無補給的情況下，生存的確艱難，楊黨世家子弟難免嬌生慣養，只怕無法適應如此艱苦的環境，既然你的這位故交願意，那便給他一個虛銜，年後隨軍出征吧。」

張主簿聞言立即躬身施禮：「下官替那位故交多謝柳公體恤。」

柳尚書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句：「此事有一不可再有二，本官不希望再看到此類事件的發生，下不為例，你先行退下吧。」

躬身倒退著出了偏廳，張主簿的精神立即放鬆了下來，隨即便想到這次從中撈取的五百兩銀子，臉上的笑容便有些不可控地浮現出來。

雖說如今的朝廷尚書省全都在楊黨的控制之內，買賣官職自然也就成了相府收入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只不過那些都是其他幾部的油水，柳尚書以往只能是眼睜睜看著干著急，畢竟他所管轄的是兵部，武將可都是要上戰場以命換功的，那些富戶們誰願意花錢讓子嗣去戰場送命。

兵部大佬都撈不到好處，就更別說類似張主簿這種小人物了，這五百兩還是他為官多年以來頭一回收取的買官打點費用。

「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今日到我家啊。」有了這五百兩，家裡總算可以過一個安定祥和的元日了。